作爲文人,作爲曾經的權利一極,骨氣王拱辰還是有的,無需對此卑躬屈膝。在大宋,喜歡玩帝王之術的老趙手下,文彥博、範仲淹、富弼、韓琦等等等多了去,誰沒個起起落落?隻要操作得當東山再起是有可能的,若真被講到最後撕破臉,那就和龐籍一樣徹底涼了。
快速思考至此,王拱辰不在等其他人說負面消息了,從皇帝急着問王雱太子事宜看,皇帝心中已有人選,而自己當時依據皇後和司馬光意思做出的建議,絕對惹老趙不高興了,這才是此番“倒王黨”集中出現的主因。
于是王拱辰打停了六部發言,出列歎息一聲道:“臣啓陛下,管理三司至今實感才疏學淺、精力不續。現在新事務太多,變化太快,許多問題讓臣感陌生而駕馭不足,造成一些經濟政策失誤,譬如運作三司資産項目臣就出現了失誤,緻使流失了應該大幅增值的西北投行股權。”
“早前硬撐在位,是因陛下病重精力不足,又因我大宋志願軍作戰進入關鍵期,有太多财政問題需要統籌,若臨陣換人難免造成銜接困難而坑了志願軍,這就是臣所想的。也正因爲此,臣疏漏了大宋河道事務,沒有更多的能力增加河道經費。”
“至此再無面目行走于朝廷,臣自請辭去三司,請陛下另尋賢臣居之。”王拱辰最後傷感的道。
大雱驚悚了起來,卧槽這老滑頭比呂家還機智。賤賣西北投行股權明顯是他和葉慶華的屁1眼交易,被他說成了是操作失誤?諸如此類的事多了去,卻都被他以“駕馭不足”輕輕揭過了?
但無奈,現在看起來他真的很傷感,且當年遼國大軍壓境他的确對大宋有功,老趙終歸戾氣不重,本着投降輸一半原則,趙祯微微點頭道:“王相公這些年辛苦了,有些失誤在所難免。不止你,這個天下變化太快,朕也感覺力不從心,老了。既是你無心于朝廷做事,朕不留你。這便出京知登州,兼京東東路轉運使。”
“謝陛下。”王拱辰松了口氣的樣子。
許多人就此一臉黑線,老趙仁慈啊,現在仍舊護着王拱辰,又讓他遠離京師,這算是愛護了。如果是貶他去廣州那丘八地區就等于涼了,但這時代北方是好地方,尤其登州乃是大宋航海貿易中的第二重鎮,算是王拱辰的基本盤吧,擁有來自高麗方面的很大油水。
不等其他人說話,趙祯接着道:“包拯。”
“老臣在。”包拯很萌的樣子出列,現在他仍舊不明白這些人是怎麽了。
“自今日起你重新列三司,于中堂常駐。”趙祯道。
包拯楞了少頃才躬身道:“老臣遵旨。”
“立即召張方平回京,加東京留守判開封府。”趙祯接着又看向王雱道:“今科狀元王雱有功于社稷,曆練已足,學有成就,朕欽點王雱知大名府事。另,機械工業局升格工業司,同大都督府級,王雱兼任工業司制置使,再加樞密都承旨銜。”
最後趙祯道:“中書可有意見?”
富弼道:“陛下聖明,中書會最快拟定條文,進行相關委任。”
就此,精神不好的老趙離開了朝議,這次很滿意,比老趙預想的順利,主要也是因爲神童自己争氣。
至此也沒引來大家的嘩然,就是有些傻眼?
十八歲知大名府這像是兒戲。但比這更玄幻的事往前也發生了很多,王雱總歸是有太多業績,還帶志願軍打赢了國戰。
所以這個任命相比往前已經不算很意外了。除非皇帝直接用他爲三司那才叫亂政,才叫玄幻。
作爲王雱自己,很清楚這個任用是合理的,皇帝雖然病重但還沒有糊塗,這類事真不能太急。
說起來王雱隻在軍中有威望,人年輕資、曆又太淺的情況下就算王拱辰離開,坐塘魚的影響也會持續存在,王雱以前又得罪太多人的趨勢下,天下轉運使們真不會有幾個聽王雱的。
真發生那就叫亂政,隻有兩條路是:要不王雱滾蛋,要不就是政治地震全國官員大換血,但這絕逼不可能。
所以今生王雱隻有一次機會,若上任三司卻幹不下去而滾蛋,臉就沒有了,再也扶不起來了。又或者,爲了力挺王雱而嚴打擊天下官僚的話,其他皇帝會不會不好說,但老趙在愛護王雱也不會去做。
于是隻有這樣,這又是老趙折中下的帝王之術。
宰相不是誰想做就能做的,能力是其次,威望和班底才是本質。那些豪門整天在東華門捉女婿,整天開書院,推薦、保舉走後門讓門生做官,這就是黨群,這才是大宋宰相的本質。
王雱自己來解讀的話:現在老趙希望在北京最快拉起能用的文系班底,以封疆大吏的姿态,推薦保舉一群人入京考試,且配合一定程度的科舉改革,通過四至六年,在大宋官員隊伍中一定的技術形工業黨後,那麽手持《三字經》崛起的大雱,也就成爲了政治上的一面旗幟。
這個期間之所以不把張方平弄回三司,老趙應該考慮到,作爲新老兩任三司使是天然敵對的,相互都在扯台、把對方政策涼拌。是的哪怕張方平和王拱辰當年聯手整倒了夏竦,也不代表他們兩個是朋友,仍舊是對頭。
王拱辰才走就上張方平的話,容易破壞掉大宋整體經濟政策,容易矯枉過正,甚至會形成****風向、把三司系的官員逼了抱團對抗朝廷。
于是在大雱看來,這時候任用包拯不代表老包懂經濟,恰好因老包不懂經濟,才會客觀、不因政治思維而亂動統一政策,改而去整肅三司口吏治問題。這就是老包的用處。
這些若張方平來做,會被解讀爲“****或者定向反腐”,但包拯沒黨群卻大家基本都信任,老包來做就會是緩和的、大家任何的“整肅吏治”。
那時三司口官僚大概率不會形成抱團對抗,而會分化、自保、低調。在這一過程中,也就等于會慢慢淡化王拱辰留下的影響力慣性。持續到一定時候,三司口就會成爲中性部門,不在是誰的基本盤。
那麽差不多五至六年後,進一步有了資曆和班底的王雱,就是進駐三司的最佳時機。額假設那時三司還在。
當然這些僅僅是王雱自己對此番大朝意義的理解,至于往後的事,仍舊很難說。
總之就算不在朝廷行走,現在大雱也真牛逼了,除了是封疆大吏,也算拿到了工業司的完整治權。
現在大雱的級别、比當年從舒州進京的王安石還高半級了。因爲“京城”知府是高官,如果如老包老張一樣的加留守,那就是副國級。
說是說“知大名府事”,但王雱多了個樞密都承旨銜,原則上不具體管樞密事,不過多個中央職務挂身意義不同,盡管沒有當時的老張牛逼,相比後世至少等于多個後補局委的政治護甲。
當初工業局寒碜啊,隻是區區正六品建制。現在也就牛了,升格大都督級的意思是,級别和大府一樣,隻略低于四個京城。又歸屬樞密院,所以主政官就改爲了制置使。譬如老王當時入京時是群牧司制置使。
也不嫌寒碜,群牧司那個馬政衙門以前很牛,但和現在的工業司比就顯得弱爆了。
這些,就是王雱努力多年、南征北戰累積、狀元及第後總體爆發所獲得的盛夏果實。
傷過跪過低過頭。總體上王雱塑造了一個有錯誤的自己,也成功讓大宋皇帝和朝廷接受了這個“不完美”的人,所以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