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安隴地區的帥帳裏,卓洛蘭聽聞在前無去路後有追兵的形勢下,宋國志願軍反方向機動、又于湟水第二次遭遇戰中擊敗了南通密部,神色變得越發難看了起來。
根據詳細戰報,南通密部雖然不算傷筋動骨,但戰損也高達二點三成了,這對整個西夏軍團的戰略形勢影響深遠,對軍心士氣極爲不利。
“末将愧對蘭帥之信任,緻使我和南軍司蒙羞,請蘭帥斬了末将以正軍心。”帥帳中,敗軍之将南通密跪在地上準備受刑。
卓洛蘭想了許久,歎息道:“起來吧,知恥而後勇,不要有一點點功績就張狂,也不要受到一點點挫折就自暴自棄。要善于在事後進行總結,進行糾錯。還要從交鋒中知道王雱部的優點,以及我們自身存在的缺點。”
“蘭帥威武!”帳内衆位将軍大喊。
南通密這才起身道:“湟水二次遭遇戰中,就末将所見,我部是疲兵,他們應該也是疲兵,固然他們占據有裝備和士氣之利,但理應形勢不至壞到如此地步。事實上王雱部的燧發槍戰法非常成熟,配合到了完美地步,且騎兵應該是宋人的短闆,但二次遭遇戰中,他們的馬力兇悍,短距離爆發完全拉開了量級,給人的感覺,像是一個成年壯漢欺負不成熟的半大小子一樣。”
“遭遇戰第一時間,出現了多個‘意料之外因素’,于是我部缺乏應對,第一時間就蒙了。緻使了最終幾乎被他合圍,被他們依托燧發槍的絕對射程優勢放風筝。我軍各部陷入了慌亂,近乎于無法指揮的境地。所以當時的騎兵拉鋸戰形勢,就算我想調整戰術進行血拼也幾乎不可能做到。我方完全處于被‘拉着走’的局面,幾乎沒有有效的反擊,隻是一個勁處于穆桂英的控場下,以差距對方半個量級的馬力、死命的奔跑想突出包圍圈。如此一來正中對方下懷,以我方之短處和對方長處進行拉鋸,緻使了到達拉鋸的中期後戰損急速擴大,瀕臨崩潰邊緣。”
說到此處南通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已經是過去式了,但他仍舊還對當時的戰場形勢心有餘悸。那真的太奇怪了,莫名其妙,不由自主下就被對方控場,仿佛在對方制定的規則下比拼。
卓洛蘭隻是靜靜的聽着,沒什麽好說的。既然有戰場,那當然就存在被控場的可能,這就是指揮的差距和魅力所在。一向喜歡下棋的卓洛蘭,當年也會被老師控場,這就是實力和見識的差距。
技戰術、士氣、指揮效率、馬力、裝備、體力都全面輸給王雱部的情況下,卓洛蘭得承認南通密于二次湟水遭遇戰中的指揮不算差,是有效的。至少他把主力部隊給帶回來了,而沒如同青方一樣的頭腦發熱去拼命。
那是打仗,不是市井裏的老百姓鬥毆。市井裏鬥毆不需要高武藝,敢血拼敢下手的爛人,通常最後都會赢。但在戰場上大家都是狠人,殺人放火金腰帶的思維下,腦子決定一切,你敢下手人家更敢下手,願意送上去打光麽,人家做夢都會笑醒。
于是客觀的說,這次不能責怪南通密将軍,雖然不能公開宣揚南通密的戰敗,但湟水二次遭遇戰遇到了那隻橫掃千軍的隊伍,南通密能以兩成多的戰損、于逆境中把主力帶回家來,算是雖敗猶榮。
現在,卓洛蘭模拟王雱當時的心态:他當時不追着通密部打殘南,應該是忌諱另外兩個機動兵團存在,且他不敢在一場不能扭轉戰略形勢的戰鬥中,耗盡馬力和精力。
“算好……慶幸,他的風格總歸是過于謹慎了。”
想明白後卓洛蘭道:“若他被知道,當時以狄詠爲首的這些個土匪頭子,發動了相當大規模的騷擾戰拖住了我西面兩個機動兵團,那麽我雖不敢講南通密部會被全殲,但會如同青方部一樣被徹底打殘。”
頓了頓她接着道:“傷重到一定程度時候就不會恢複了。一隻部隊同樣,戰損到達一定規模後,剩下的殘兵幾乎無法再用,因爲他們的心中會有陰影,再臨戰場時他們的心态會有嚴重影響,尤其再次遇到王雱部時候,這樣留下的殘兵甚至能成爲整個軍團拖後腿的存在。”
大家不禁一陣噓噓,這些理論聽起來很通順,非常易懂,但爲何以前幾乎沒有過關于這些的思考和論述呢?
興許是西夏和宋國打仗打多了,已經習慣了低戰損形勢下吃豆腐,于是忘記了戰争有可能因一個點的崩潰、從而影響到整體形勢的事實。
遙想當年,遼國耶律重元率大軍壓境,西夏之所以敗的勢如破竹,就因爲初期沒控制好,吃了較多敗仗後膽寒了。要說被全殲、一個番号徹底消失或許還好些,但當時來自各部族的殘兵彙集後,越打越害怕,以至于興慶府保衛戰時打的更是糟糕,最終緻使了京師興慶府失守的慘劇。
那個年景不得已下退守賀蘭山,南通密将軍至今仍舊清楚的記得:卓洛蘭當時也參與了興慶府保衛戰,興慶府淪陷後她跟着一起退守賀蘭山。
不過當年的她還是個小姑娘,她是跟着他父親出陣的。賀蘭山戰役絕地反擊成功,說起來憑借的就是卓洛蘭父親的策略。
所謂的談判,在你沒籌碼、沒取勝前是基本沒得談的,正因賀蘭山反擊戰大捷,有了一定底氣,也才有了多吃己進遼國上京周旋的籌碼,最終利用遼國内部耶律洪基和耶律重元的矛盾,促成了退兵,且爲了否定耶律重元,耶律洪基把被遼國占領的近乎全部土地又還給了西夏。
把陳年舊事相互YY到了這裏,大家的腦殼又都清晰了起來。
卓洛蘭也不在糾結于這些,再次帶着衆将移步,觀看懸挂着的大軍事區域圖。
随即,卓洛蘭擡手指着一個地區:“那個陰風陣陣的魔王,他猶如蝗蟲一樣到處席卷作孽,說起來簡單,他就是要過湟水!”
全體表示認同蘭帥的判斷。
卓洛蘭繼續道:“他能快很準的通過兩次湟水遭遇戰,把我和南軍司控制的南線戰場攪的一地雞毛,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一但被他渡過湟水,漫咩一定會被他吊起來打,那麽我整個遠征軍的敗亡就不遠了。”
大家面面相視了起來,感覺不好,言下之意是:無論如何不能讓神機雱過湟水。然而這真的好嗎?天知道周旋下去還要吃他多少虧,有時候反過來想,把這個狠人放過去成爲大将軍漫咩的難題,不也挺好?
卓洛蘭笑了笑又道:“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但收起來。盡管我覺得漫咩是個蠢貨,但他仍舊是我西夏遠征軍的一部分,是整體利益。所謂唇亡齒寒,一但他北線出了問題,我們也就不在安全。周旋到目前爲止咱們吃了兩次大虧,但可以承受,南線戰區的戰略形态、并未發生颠覆性轉變。我們仍舊是絕對優勢兵力。”
全體立正。
“現在,雖然西面兩個機動兵團已擊退遊擊隊的反撲,取得了小階段勝利,但拉鋸到這時候,我兩個機動兵團也成爲了真正的疲兵,必須進行修整了,而南通密部也已退回大營。理論上,這就是神機雱渡水的時機。”卓洛蘭說到這裏思路更加的情緒了起來。
南通密道:“可是蘭帥,他暫時并不知道西面兩個兵團的狀态,也不知道遊擊隊對我軍騷擾的戰果,我不信他敢這個時候修橋渡水?”
卓洛蘭道:“你必須想到的一個事實:他是王雱。二次遭遇戰後他會有個緩步調整、等候追兵的動作,而以他的精明,一但沒有等到追兵,他會判斷的八九不離十。所以我方必須當做他會抓住機會現在渡水來對待。”
又擡手指着地圖:“我覺得他仍舊會回到原點,就是民和地區。這是我當時下令不許扯除他的已修建橋梁攻勢的原因。那麽現在,我方應該出動新的生力兵團前去民和地區,做出有效應對。”
南通密色變道:“蘭帥真要冒險?遭遇兩次敗仗後,現在我軍六千人的兩個兵團疲憊,沿河休整中,主力大營可做出部署的軍隊在兩萬以下,人去少了沒用,但人去多了,在遊擊隊已被王雱全面激活的現在,我方本部糧草面臨威脅?”
卓洛蘭道:“的确是這樣,兩次戰敗已導緻我軍非常被動。出兵太多我不敢,出兵少沒用處,但可以取到騷擾,總之不讓他過湟水就行。”
“蘭帥英明。”大家這才笑了起來。
“這次我打算隻出一千精銳機動,我親自率領去會會神機雱。”卓洛蘭再次語出驚人。
“萬萬不可!沒事别輕易靠近那個魔王,一但蘭帥有任何閃失,将徹底斷送我西夏遠征軍!”
這些家夥頓時雞血起來,把卓洛蘭的刀都給沒收了,就差軟禁了。
更有一些倚老賣老的将軍坦言:當年跟着你父親打賀蘭山戰役,他死去了,現在怎麽的,也好看好他留下的骨血!
對此卓洛蘭吐槽不能,這些老家夥哪來的優越感,憑什麽認爲我一去就被王雱捉走?他跑的的确快,說的我跑的慢似的?
不過客觀的說,他們的建議不無道理,作爲一個戰區主帥,這種行爲不叫身先士卒而是豪賭。這違背了正确軍事理論。
于是就算一萬個不放心,也隻得把這次騷擾戰交給了屬下将軍去執行。
根據湟水二次遭遇戰,南通密骨骼驚奇雖敗猶榮,于是卓洛蘭再次點将:南通密帶一千精銳出陣騷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