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過程中呂惠卿不敢有任何的懈怠,保守估計,大魔王部最快速度九月中會投入河潢戰場,看得見的大型會戰應該暫時打不起來,于是他們會需要大量的後勤渡過恐怖的凜冬。
這些事上若出任何一點纰漏,緻使大魔王部志願軍被坑的話,呂惠卿知道自己會被王安石整死的。
于是呂惠卿也是拼了,各種公關人員派了出去,直接是縣衙拿錢,賄賂開道,從永興軍路撫甯縣到秦鳳路的隴西地區,各地的官僚,士紳什麽的全部都在公關的範圍。
如果是大魔王來辦這些事那叫統戰,是肯定會強上會殺人的,但大魔王急于投入戰場穩住形勢,沒時間去和地方官僚撕逼了。而呂惠卿沒有統戰的能力,也沒有這種拉仇恨的思維,那沒辦法,除了托各種關系好話說盡外,最主要的就是賄賂。
這筆财政黑洞将來怎麽處理呂惠卿不關心,總之一點,此番是從撫甯縣出兵,把撫甯軍改号志願軍,那麽隻要撫甯縣咬緊牙關,支持志願軍打赢這場戰争,就所有的投入都能收回來,會名利雙收。
後勤運輸不是騎兵行軍,除了到綏德要塞走鐵路運輸外,其餘幾乎全水路,一直要到熙州。
這些水運指标全都轉運司手裏,而撫甯縣自來和李參關系不好,好在韓琦說了算的現在、李參在西北影響力有限,又有能說會道的呂惠卿公關,用賄賂開道,所以也拿到了不少船運份額……
嗚——嗚——
剛竣工通車不久的撫綏段鐵路,依托二代蒸汽機火車頭,第一時間已經滿運力營運,撫甯縣和綏德要塞兩端的貨場擠滿了人,猶如螞蟻幫家一樣。
各地區統籌調集而來的麥麸、大豆等等糧食不停的進行裝卸。
一些地方人已經不夠用,所以撫甯縣當初修城牆用剩下的二手設備大型吊,也轉讓了一台賣給了綏德縣“鐵路所”使用。隻見大型吊直接把一車又一車的各種物資糧食吊入了開放式的火車車廂内。
夏季和秋天,永遠是收獲和儲備的季節。大宋老百姓總體很萌,時至今日王雱的影響力不僅僅在撫甯縣,還輻射到了周圍許多地區,尤其是經濟溝最多的綏德縣老百姓,對大魔王很感冒。
于是綏德縣鐵路所貨場上,許多百姓紛紛湧來,把他們夏季積累下來的魚幹,交給了鐵路所的人裝車,運往撫甯縣。
這是因爲他們聽說志願軍即将在河潢地區和西夏軍團決戰。這個地區的人永遠都怕西夏,也讨厭西夏。然後還聽說,爲了湊足某幾種豆子所沒有的氨基酸,增強戰馬的軍士的身體素質和抵抗力,魚粉是現在必不可少的東西,但魚粉也不夠。
于是鐵路所貨場的公務員忙的焦頭爛額,張三五斤,李四兩斤,王麻子三斤。
他們正在記錄那個誰誰誰送來了幾斤魚幹,現在暫時不會付錢,會批個白條,将來會有補償,這是撫甯縣呂惠卿承諾的。
這些從河東、從西北地區,近四分之一大宋行政區集中過來的物資,現在就依靠撫綏鐵路進行吞吐,因志願軍作戰之軍需物資,全部在工業重鎮撫甯縣生産。
據說西北投行葉無雙都臨時上了兩條壓縮軍糧生産線,開始供應軍需訂單了。關于大宋的軍需訂單葉家一直都有份額,這是常規操作,會打白條,将來找樞密院結賬。
所以修完鐵路後的這群工人并沒有失業,相反現在火力全開,撫甯縣綏德縣開始依靠戰争紅利進行發展,基本已經沒有閑人,貨場裝卸,工廠生産,軍需輸送,順便從遠途帶回各種糧食魚幹,另外還要成倍的加大礦井開采,這些任何地方都大量需要人,需要機器機床。
整個一副轟轟轟的态勢,許多人完全沒有看懂,區區一個撫甯縣竟有如此巨大的吞吐能力?一條當時被嘲笑爲腦子進水的鐵路,現在能把四分之一個大宋的物資輸送撫甯縣進行轉化生産,然後又吐出來?
就算到這個時期大多數人還在後知後覺,但少數一些人已經看到了工業的恐怖力量,以及大魔王那非常不科學的動員能力……
從九月初開始,早晚的氣溫已經有顯著下降。
在這個凜冬将至的時節,氣溫不是卓洛蘭最擔心的。卓洛蘭判斷:從九月中開始,王雱穆桂英指揮的志願軍、随時可能投入河潢戰場。沒人知道他會怎麽攪和這場原本勝算不小的戰争?
晚間的帳篷裏生了火,木材燒的噼裏啪啦響。
這個時節還不需要溫暖,不過卓洛蘭作爲一個貴族,自來都有喝熱茶的奢侈習慣。伸手提起火上的壺,沖了一大碗熱茶喝下去爽爽,那種讓人昏昏欲睡的郁悶感淡化了些,賬内彌漫着的松香氣味讓人感覺很舒服。
作爲一個草原上帶刀行走的粗狂美女,卓洛蘭其實是個有學問的人,就算是軍中,她的書桌上也擺放了非常多的漢家典籍,有各種各樣的兵書,包括神機雱的全系列著作,以及文房四寶一樣不缺。
前陣子卓洛蘭喜歡連夜連夜的奮筆疾書,試圖把漫咩的愚蠢解釋給漫咩自己聽。事實證明效果似乎并不好,還增加了遠征軍内部的不和諧。于是到了現在卓洛蘭放棄了,不在寫信給漫咩。現在已經晚了,就算漫咩知道了他自己是個棒槌,也改變不了西夏遠征軍團的被動局面。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現在卓洛蘭的思維很單純,漫咩接下來會出什麽腦洞已經不重要,卓洛蘭隻想穩住自己的南線戰區,在事不可爲的時候盡量把族人帶回那片熟悉的草原去。
“漫咩會不會被神機雱吊起來打?也許會。然而想把老娘按倒在地上摩擦,隻怕也沒那麽容易。”
自語嘀咕着,卓洛蘭再次把宋國王雱的相關著作翻出來仔細看,一字一句的看,同時開始複制張貼,又奮筆疾書寫東西了。
乃是寫給河潢地區民衆的傳單。
在卓洛蘭看來神機雱是個非常難纏、非常了不起的英雄,一個至今不敗的神話。
謙虛的說,當時的河潢戰場上卓洛蘭最怕的人不是狄青。狄青的奇兵戰術的确天下無出其右者,但在卓洛蘭看來那隻能緩解他們宋國的局部危機,或許會讓西夏騎兵吃一些苦,但并不會影響到真正一場大戰役的最終戰局。
然而,神機雱的策略卻會翻盤整個戰略,魔王之名實至名歸,隻有看懂了他的著作,他的中心思想,才能知道他那不同于常人的了不起之處。
因漫咩早期存在事實性的戰略思想錯誤,未能依照卓洛蘭建議及時展開西甯州圍堵戰。現在,唃厮啰的族衛軍已經突圍,唃厮啰部的确傷亡較大,至今漫咩還在不知死活的展開圍剿戰術,成建制的拉着半個遠征軍團像傻瓜一樣圍剿屠殺“遊擊隊”。
但殺得完嗎?
卓洛蘭認爲一但開始殺了,卻殺不完,那麽漫咩部距離藥丸應該已經不遠了。
漫咩一連三次戰略性失誤,緻使了現在的河潢地區已經完全不受控制,秋收已至,整個豐足的河潢地區到處是糧食,到處是營養充足的草料,但西夏軍團征收糧草卻比以往任何時候困難,所付出的代價比任何時候要大。
收當然能收到些,同時會被民衆、遊擊隊帶走或毀壞一些,這樣的損耗下,西夏軍心士氣被消磨的同時,卓洛蘭現在已做出判斷:遠征軍已不可能依靠河潢地區獲得應對凜冬的足夠糧草。
如果僅僅是糧草不足那沒問題,還是有辦法對應的,那就從西涼府引進後勤,勒着褲腰帶,維持西夏于此的軍事存在,到了來年,仍舊有希望翻盤的。
但因爲漫咩的多次失誤,神機雱的百團突圍戰術已基本成功,這簡直是釜底抽薪,現在遊擊隊互不同屬,猶如過街老鼠一樣抓又抓不到,不抓的話它就能東一口西一口,吃光遠征軍的存糧,甚至威脅來自西涼府的後勤線。
這一情況若持續到神機雱投入戰場,完全可以預見會更加惡劣。
解決這種情況最簡單的辦法是:把漫咩變爲神機雱的隊友,那麽就是絕對有救立竿見影的。因爲這棒槌會把全部遊擊隊集中一起,且帶着非常多的糧食來送。
可惜現在河潢地區的敵軍沒有統帥,沒人可以把遊擊隊集中起來。他們的确威脅不到西夏軍團主力,但是他們能持續消耗掉所剩不多的西夏士氣。
士氣越低就會越急,越想做點什麽,那麽根據神機雱的兵法來看,越做越錯,追漲殺跌……似乎就是這麽叫的。
最了不起的在于,漫咩現在的作爲已在神機雱兩年前的著作中開始印證。現在的西甯州近乎一座空城,沒有政權沒有士兵了,大約留有兩三萬不願意走的民衆。
卓洛蘭警告過漫咩:既然不能圍殲唃厮啰的族衛軍,那就一定别去碰西甯州老城,沒有糧食那個城就沒有任何卵用,去了你還得在本就缺糧的情況下,負責三萬拖油瓶的吃飯問題。
然而漫咩的回答是:正在策劃要去血洗了西甯州,否則那些劣等人遲早加入遊擊隊。
好吧好吧,你臉大你就去,反正我卓洛蘭是認命了。
就此一來,卓洛蘭裝作不認識漫咩。漫咩會不會在西甯州吃虧這不好說,卓洛蘭可以确定的是:這麽做并沒有什麽卵用,不發生任何戰略性的優化,屬于神機雱著作中“無效代碼”。
就算那些人加入遊擊隊又怎麽了嘛?說的現在的遊擊隊不多似的。已經然已經站在水裏,怕什麽雨淋?
解決遊擊隊威脅的正确方式是宣傳。
所以卓洛蘭正在猛寫傳單,同時組建小分隊開出去,政策是:若有可能,用更高的價格購買河潢地區民衆手裏的糧食,若他們不賣,一顆糧食不許強拿。最多隻能留下傳單,抹黑唃厮啰是邪惡政權,抹黑大宋在這一地區的軍事存在是“黃鼠狼給雞拜年”,順便還要抹黑王雱是個蠱惑人心的魔王。
“同時要展開自我批評,要對民衆誠懇道歉,要對潢州城發生的慘案、表現出應該有的悔過改正之心。”
這就是大将卓洛蘭臨時在湟水南線開展的宣傳政策。
病退入抽絲,有多少用卓洛蘭也不知道,但有一點:根據神機雱的思想,做了總比不做好。
要想這個地區的人對西夏軍友善起來,短期絕對不可能。但這個政策可以對沖掉一部分遊擊隊的影響力。否則持續下去到明年,興許整個地區所有人都是遊擊隊了,那個時候他們野外包圍據點,開始全面影響西夏遠征軍的整個後勤系統,那麽占據了西甯州和潢州兩座要塞又能有什麽用?
“人類最大的敵人是自己,所以,能擊敗神機雱的方式就是神機雱自己的思想。”
一邊揮毫寫傳單,字寫的并不好看,卓洛蘭卻比較有信心的念念有詞自語着。
寫了足夠的傳單,便召集衆将開會,宣布新的南線戰區政策。
這些狠人們聽說要去“自我批評”,要取悅賤民,要用高價買糧,便紛紛炸鍋了。大抵就是在吐槽“可以搶的東西憑啥要買”!
“吆喝什麽!”
卓洛蘭呵斥一聲壓制住這些狠人,又說道:“成功沒有秘訣,就是禁欲。壓制你們想做的一切,就是‘道者反之動’。稀裏嘩啦的打過來作威作福,但凡對抗的一刀砍了,當然爽快了。但是各位,你們都看到了大将軍的作爲爲我西夏戰略最終帶來了什麽?”
衆将面面相視。
卓洛蘭起身,背着手踱步少頃道:“我真正的目的是把沒蔵相爺的嫡系、把你們活着帶回家園去。爲這個戰略計,想砍人的給我忍住,把刀藏起來。想禍害花姑娘的,給我忍住,把小雞1雞收起來。想睡懶覺的,想享福的,想XX的,想OO的,總之但凡你們想的,都特麽的給本将反着來就行。這就是成功需要付出的代價。”
衆将再次面面相視,不明覺厲。
“笨蛋,現在你們應該整齊的全體快速起身響應。”卓洛蘭道。
稀裏嘩啦,這些家夥趕緊的起身過猛,有的把桌子掀翻,有的撞擊到了同僚下巴造成内傷,更有甚者,長刀倒下去的時候砍到同僚的腳,整個帳内弄的一地雞毛。
對此卓洛蘭沒有惱火,溫和的笑了笑,柔聲道:“做不好不要緊,好在你們還有态度,還信我。那麽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十萬次,直至做到,簡不簡單。”
這次,手下老粗們驚爲天人,感覺很不好意思,再次“立正”,于是做的比上次好了許多。
“嗯去下去吧,在心一些,執行本将之策略,不要管大将軍的戰術,他會把我們帶入深淵。”卓洛蘭道。
一個将軍遲疑着道:“蘭帥,他畢竟是大将軍。”
“這些我會處理,我已經寫信給沒蔵太師,相信會有個說法的。”卓洛蘭道。
許多将軍出去了,留下了一個比較英俊年輕的家夥,他心疼的看着卓洛蘭道:“蘭帥您早些休息,别在整夜整夜的不睡。”
“漫咩就是睡多了的典型,你看他後腦勺那麽扁,就知道他快睡傻了不是?我聽說宋國王雱在他所指揮的幾次戰争期間,平均一日隻睡兩個時辰,和平的執政時期也不會睡了超過三個時辰。”卓洛蘭神色古怪的道,她這個神态的時候,總會讓人感到一些張狂似的幽默。
然後,這個年輕将軍也離開了。
身邊一個儒雅的幕僚是漢人文士,他以一種膜拜的目光偷偷看着女神。此女的一身漢學、正是十多年以來自己傾囊相授給她的,但戰争中的卓洛蘭的真實形态,這是他第一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