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個正好趙宗實來聽訓,也在場,頓時蠻腦袋的圈圈,看起來小姑媽和大雱難免要結仇了?
趙宗實膽子最小,低着頭一句話不說。
少頃後趙祯道:“趙宗實……你真的相信神童此番會成功嗎?那些被藏起來的田,真能從新分散,回到朝廷和百姓的手裏?”
趙宗實低聲道:“啓禀陛下,就以臣兒對大雱的了解,他真能辦成的,且既然他說福康渠建成之後能加倍的擴大灌溉範圍,又具有增加京城水患防禦能力,這一定是他有把握才會這麽說的。”
趙祯念着胡須歎息道:“他是個聰明絕頂的人,朕相信他的預估設想是真的,也相信修此傳世工程非他莫屬。但此子有時思路有些問題,一言不合他就能憑空樹立起不少敵人來,且不是當個敵人,是一個或幾個階級。神童這樣的人,用好了他能成大事,但用不好,他也能把天都捅個窟窿出來,宗實,此點你要謹記在心。”
趙宗實不禁非常緊張,又有點小興奮。類似的話以往皇帝從來不說,今個竟是說了,這是破天荒的。
趙宗實不傻,知道這有點指定接班人的意味了。但小趙膽子小,也知道這就意味着,皇帝的話一但外傳,我小趙将會成爲整個宗室的打擊對象,參考曆史的話,興許各種栽贓、陷害、詛咒、中傷的事會慢慢上演且越來越多。
宗室内影響力最大的人乃是趙宗實的生父趙允讓,可惜爲了避嫌,加之身體不好他什麽都不會參與。其次,影響力最大的就是小姑媽趙允熙以及大宗正寺判事趙允弼,但是看起來現在他們正在被大雱收拾。
越想,就越當心。
趙祯知道他想什麽。他小子想的,當年趙祯其實也患得患失過,于是微微一笑道:“别多想,朕多謀少斷是出名的,有些東西仍舊不會決定。不過一但決定,朕會挑選個堅剛不可奪其志的人護着大宋,這個天下它亂不起來。”
“臣兒告退。”
小趙溜走了,他日子過的寒碜,聽說田價正在下跌,打算去觀察等待機會,價格适合就買個十畝二十畝種菜去。話說他兄弟姐妹們任誰一個,名下的田産沒有低于五位數的,但小趙愣是一畝都沒有……
和公主殿下達成了傳說中的屁1眼交易,王雱心裏稍微安定了些,趙美女她倘若屁股不歪到天際、不反水的話這事多半就能成。
包括大宗正寺判事趙允弼,更具協議也是趙允熙去說服。
他們兄妹之間溝通起來會容易些,若王雱去和趙允弼溝通,多半就要搞砸,趙允弼可不是一般人,身爲大宗正寺判事,具有他自己的威嚴,那是所有王爺公主對他都要畢恭畢敬的,以王雱的流氓風格、趙允弼也被王安石吓到過,直接去溝通的話一定會沖突。
心有所思間出了公主府大門,因走的過激和一架馬車上恰好下來要進公主府的中年男人撞到了一起。
“哎吆我去!”
大雱和對方不禁一起捂着腦殼,倒在了雪地中。
王雱沒穿官服。
對方見是個半大少年,料想是公主府仆人,中年人都不起身便捂着腦殼大叫:“哪的來狗才,給老爺我打他的獅子滾繡球。”
“喂喂……”王雱被兩個膀大腰圓的家夥從雪地從提了起來,還沒打,大雱提前喊道:“卧槽你們造反了啊!”
聽聲音有點熟悉,那個倒在雪地中的人一看是王雱,又急忙喊道:“别!别動手。”
這下,兩個護衛這才放開了王雱。
王雱也認出了他了。不算熟人但是見過,就是當時大朝時候被韓琦擠兌了無地自容的廣南轉運使王罕。原則上王雱和他并無明顯沖突,不過因同一時間,在不同的地區采取了應對土匪的不同策略,這家夥被韓大腦殼否定了。
感覺面子挂不住像是輸給了一個孩子,所以王罕現在戾氣尤其重,不給面子的一甩手袖道:“我說是誰沖撞本司呢?原來是你個小屁孩,快滾,别攔着路,本司大度,此番不追究你沖撞之罪。”
王雱不禁一臉黑線的道:“老王你被土匪吓傻了吧?我沖撞你?你這碰瓷忒不講究,我還說你故意撞我呢?弄的我沒倒地、我沒受傷似的?”
王罕用帕子清掃了一下身上的泥雪,走過來指着王雱的鼻子道:“快滾!别來沾染本堂,沾到你的人準沒好事。此番你們玩大了,居然無腦到了妄動京畿土地政策,本堂不想這個時候和你多說話。”
“靠。說的少爺想和你說話似的。”王雱對他嗤之以鼻道。
“你到底滾不滾?”王罕鐵青着臉道。
王雱想想道:“對了,大人來公主府幹什麽?你在廣南折騰的還不夠,又想來搞什麽屁1眼交易了?”
“無法無天的狂妄小子,本司和公主乃是舊識,在京期間又遇過年,特來拜望公主怎容你說三道四?竟敢用詞‘屁1眼’,侮辱人,你若不道歉不收回,說不得本司要代替你父親管教管教你?”王罕指着王雱的鼻子。
“我說說而已,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下官口無遮攔,認真麽,你就輸了。”王雱也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王罕也真不能拿他怎樣,隻得再擺手袖道:“快滾!”
王雱卻不走,說道:“讓下官想想,我政策執行關鍵期你就來了,是不是王拱辰相爺不好意思來,然後委托你做中間人來搞什麽屁……交易?”
大雱覺得有這種可能。因爲大宋就算非常寬松,但一般身在高位的人也都盡量避免和宗室來往,這是默認潛規則。官小一些的倒是一般沒這忌諱。
王罕這家夥自己都承認和趙允熙是舊識,且應該和趙允熙那個被殺頭的驸馬有些瓜葛。王雱政策隻是剛剛啓動,這家夥作爲王拱辰的人來見京畿舉足輕重的大地主之一,恐怕真有什麽交易。
王罕也不回答,且火氣比想象的大,見王雱這小鮮肉長的太帥,又根據他在西夏的糜爛名聲,便非常警惕的道:“本司還想問呢,你個小流氓來公主府幹什麽?”
“我來……您懂得。”王雱故意不說穿,給了個老司機的眼神然後走了。
王罕異常惱怒,對着王雱離開的方向道:“你給本堂等着,你兩月内不被罷官趕出京城,算我輸王罕無能。”
王雱停下腳步,轉身注視着他片刻,淡淡的道:“正好下官也想說這句,王大人啊,現在你都滞留京中無法回廣西上任,說明問題大了。你倒是沒被撤職,但你我是一起被冷藏的。這期間我閉門讀書不惹事,不折騰,不找關系不發牢騷,隻思考策劃着社稷相關的舉措。你則四處上蹿下跳,又找韓绛,又找文彥博,又找歐陽修,又找王拱辰,又發表文章批評我在西北的剿匪正義性,特麽的瞎折騰。到此高下立判,你這不是周旋你的前途,而是折騰幾位宰相和皇帝的耐心。”
“怎麽就這麽蠢?就算腦殼鐵到韓琦的地步,他當時在大朝雖然否定了你,但他原話是‘我不敢講诏安在大宋不對,但過個幾年以觀後效’。這明顯說你有過但不算有罪。觀後效的意思是仍舊有機會,但你上蹿下跳,這就是消磨相公們的最後一絲耐心,打韓琦的臉。至此我敢講,兩月之内你不被撤職的話算我輸。”
說完,大雱就轉身走了,收拾王罕這厮的機會也到了,王雱決定對他補刀,理由不要太簡單:他在韓大腦殼的政策關鍵期、代表王拱辰來見趙公主,加上他前面上蹿下跳、大肆批評西北剿匪的正義性,韓鐵頭會饒他、那就是見鬼了。
所謂一語驚醒夢中人,王雱這番話,還真有些唬住了王罕,他一身冷汗的驚呆在了公主府的門口。
也是,這段時間王罕在京上蹿下跳,是受到了司馬光影響,且這也是大宋士大夫的特權和規矩,若在以往倒是問題也大不到哪去。但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王罕這才驚悚的發現:的确老子算是和不良少年一起被冷藏的,他還被奪去了全部職務。
後來的作爲完全就不同了,這小子沒找他爹,沒找韓琦,沒找文彥博,也沒去打擾最護他的皇帝。京城幾乎聽不到他的消息,他閉門讀書。
這樣一對稱,我王罕成爲了光頭上的蟲子?
想到此,王罕打了個冷戰,卻仍舊走進了公主府去見趙允熙談事……
急急忙忙回到官署,于司農寺大堂上,王雱道:“立即拿本官帖子,召見工部屯田司郎中李師中。”
秘書郎乃是一個小年輕,機靈鬼,是呂惠卿同窗,他無比尴尬的道:“大人容禀……額,李司事的職級比您大至少兩級耶,官位更大個四級,照規矩不能召見,要您去求見。”
王雱一陣郁悶,不過有自己的考慮,仍舊維持這個決議道:“趕緊的,就是召見,來不來看他,我聽呂惠卿說此人骨骼驚奇,是個可調教的良才,也比較認同我的著作策論。所以這是個考驗,他若真是有志之士想做事,那麽在我是他‘學問方面老師’的前提下,在我是宰相兒子的前提下,在韓琦和皇帝護着我聽我話的前提下,他一定會接受這個不合理‘召見’,和我聯手搞個大新聞。否則就算骨骼不夠驚奇,那麽不是我吹牛,現在的職位就是他的天花闆。因爲喜歡我著作的人,明顯和京城權貴的思維不和,他不會變通又沒人護着,就隻能到這步了。”
秘書郎徐樂想想便笑道:“小王大人說的有道理,能跟着小王大人做事是卑職榮信,曾經一度下官以爲呂惠卿騙我,眼看您都涼了,被冷藏了近乎半年之久,卻想不到您忽然又蹦起來了。隻是您出來做事的第一時間,就觸動京城地主的利益,下官這心理感覺懸……”
“你廢話忒多,到底要不要去召見李師中?”王雱歪戴着帽子拍桌子。
徐樂就趕緊跑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