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走了幾步路過一茶坊,沿街桌子上坐着一個明顯的外鄉白臉書生。
之所以說外鄉,因外鄉人的行爲習慣和打扮與東京人有明顯區别,所以東京人總愛把這類人看做鄉下人。此點上就連對王雱和王安石都不例外,真的算是土包子。
這個白臉書生三十多少,略瘦,個子比較高,洗的發白的布衣顯得陳舊,卻幹幹淨淨。仔細看衣式做工,針腳密集且整齊。到此王雱也楞了,卧槽這看似落魄的家夥竟是穿了一件不折不扣的高檔貨?
把高檔貨穿這麽舊的人,真的很奇怪啊。
另外他還有幾分英俊,頭上包這綸巾,真真的有些傳說中的儒雅範。
路過時候他看到了大白,白玉棠對他微微點頭,他很高興的起身抱拳笑道:“五姑娘又來巡街啊。”
白玉棠對人一般都不喜歡說話,微微搖頭,表示今日輪休不當值。
興許是和白玉棠在一起的人都沒存在感,王雱竟然被他無視了?
這個書生又略有些暧昧的樣子笑道:“既是五姑娘不當值,權請坐下來喝一碗清茶,我請客。”
白玉棠微微搖頭。
大雱頓時就怒了,卧槽你有完沒完,“五姑娘五姑娘”的叫着好聽啊。
也不知道爲毛,聽到五姑娘這詞就像是有些驚悚感覺。又看大白似乎和這家夥挺熟悉,醋意從心底升起,王雱便給他後腦勺一掌斥道:“小子你混哪裏的,敢在我面前耍花槍?”
這麽一來白玉棠驚悚了!半張着嘴巴看着王雱?
現在的街市很少有打架事件,發生了這一幕,其他人紛紛也吓到。
那個書生大怒,捂着腦殼,眼睛死死盯着王雱卻不說話。
王雱也有點慫了。主要包拯真不是好惹的,現在身背處分,有沒有官做還不一定呢。要是被老包弄進号子去就麻煩了。
于是王雱故作鎮定的對白玉棠攤手道:“咋了?我手一滑而已,難道你要胳膊往外、把我抓開封府喝茶?他明顯在撩你啊。”
白玉棠頓時臉色翻錄了,低聲道:“快跪下……”
“跪個毛,我賠點醫藥費還不行麽?”王雱打斷道。
“他是你叔王安禮。”白玉棠湊近低聲道:“你不會……不認識他吧?”
靠!
這下王雱也驚悚了起來,他,他是王安石的弟弟?
好在王雱反應很快,急忙又道:“哎呀哎呀,四叔是你啊,請受小侄一拜,這多年不見,小侄竟是沒第一時間認出你?”
王安禮氣的有些發抖,擡手指着他的鼻子,卻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叔叔,您沒被小侄傷到吧?”王雱再道。
“你傷不得我。但你從小就思想有病,容不得人。前陣子到處在議論你的那些醜事,我還有些不信,現在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信了。”王安禮道。
王雱在心理尋思:這龜兒子分明心思龌蹉,對我家夫人意圖不軌,見面不打招呼無視我,爲此挨一錘子應該也沒啥好抱怨的吧?占着長輩身份優越個啥呢?
“叔叔在上,要不我給您十貫錢,您當做這事沒發生如何?”YY完畢,王雱湊近厚顔無恥的樣子低聲道。
王安禮一想,反正也不能拿這小子怎麽辦,他從小就屬于腦子有坑的那種人。在京中待到現在所剩錢财已經不多,于是隻得點點頭伸手道:“拿來。”
王雱隻得給了他十貫錢。
王安禮指着他的鼻子道:“那,這不是我敲詐你,是你願意孝敬四叔。其實你不給,我也不能拿你怎樣。”
“說什麽呢,小侄我不是賄賂公關,乃是真心願意孝敬叔叔的。”王雱又道:“四叔您何故這般作踐自己,放着家裏不去住,在這裏徘徊個什麽?”
王安禮道:“我的事不用你管,家是你們的家,我性子散住不慣。我就算窮困潦倒,也自問熟讀經義,出人頭地靠自己,無需靠别人。待在這京城裏,隻因母親年事已高,方便我去拜望母親大人。”
關于他的事王雱真記不得太多,到此隻知道他肯定和王安石不和,卻是王安石的同胞兄弟,一個媽生的,就是家裏那老奶奶。
至于王家其他兄弟,和大老王隻是同父異母。
王家也是官宦世家,實在沒想到這家夥過的窮困潦倒,估計是當年蔭補名額有限,于是有兩個蔭補後,王安禮這家夥就沒官做,隻能守着臨川老家一點破家産過活讀書,便到了現在。
依照曆史麽,這家夥要再過個三四年才能考起進士,開啓仕途。
但這個過程以王安石的性格,絕對不會幫他,所以他将來會記仇,出仕後就開始在各種政策上和王安石對着幹。
對這個人總體很模糊,但王雱記憶最深刻的一件事是,将來再次和西夏撕逼時,韓绛會判河東路對西夏用兵,那個時期呂公著的哥哥呂公弼會是韓绛的副手,而這家夥也會在河東帳下聽用。
大宋寒碜啊,每次宋夏戰争打的不好就因爲戰略不對,總有人在拖後腿。韓绛的策略明顯是範仲淹那套,要依靠群衆,不能脫離群衆,否則打不赢。
但是王安禮和呂公弼他們顯然反着來,仍舊是文彥博那套“百姓沒資格參與執政,也沒資格參與打仗”的意思。官面理由是爲了仁慈,不能無辜讓百姓去傷亡流血。
這是屁話,好像當兵的人不是大頭百姓的兒子一樣?那麽被這種根深蒂固的階級思路困擾,這就是這些保守派在大宋從未打過哪怕一次像樣戰争的根由。
YY完畢,雖然和他不是一路人,不過他畢竟是親叔叔,王雱真不敢放肆,再次鞠躬認錯道:“請四叔原諒小侄的愚蠢。”
王安禮神色古怪的道:“你不愚蠢,你主要是壞。”
“……”
覺得這哥們戾氣重啊,一個家人有必要這麽認真啊?他可别轉身就去家裏找老奶奶告狀。
正在這時茶坊又來了個大叔,乃是王安禮的熟人,顯然兩人約好在這裏喝茶論道的。便是個大名鼎鼎的:呂公著。
呂公著對王雱不感冒的樣子,隻漂了一眼,連點頭招呼都沒有,拉着王安禮坐了下來叫了一碗茶,就開始交頭接耳。
現在看起來麽路線可以算是分道揚镳了,一般進京要考試的人,都需要有個京中的大佬提攜推薦,現在看起來王安禮的這個引路人、就是呂公著。唯一避開了這種裙帶關系的人就是王安石。
呂公著這家夥爲人還行,但最大的問題是司馬光黨的,所以非常不喜歡王雱。
同時呂公著還是趙宗實的老師,前陣子老呂幹了什麽蛋疼事呢?他以長輩的身份對趙宗實說“别和王雱那小子來往,他是個壞東西會坑了你”。
呂公著的這黑料乃是楊懷玉爆出來的,當時險些把大雱氣死。
“道不同不相謀,少爺去也。”王雱對兩位大叔拱手後,就帶着大白離開。
轉過街口,白玉棠有點好奇的湊近道:“相公剛剛爲何那麽大火氣啊?”
“很明顯我吃醋啊。”王雱跳腳。
白玉棠聽後有些臉紅,但心裏很高興,說道:“并非是我有意要認識他,其實是你娘介紹我們認識的,你娘還說了他的很多好話,說是他臨川才子人傑什麽的。老廖則對我爆了些王安禮在青樓宿醉大鬧的黑料,還說王安禮小時候把安石相公攢的零錢偷走的事。”
對此大雱心口薄涼薄涼的,當時還在西北時就知道老媽會搞事,算好讓老廖叔多了個心眼把關。
男人隻有吃醋之後才能更進一步的發覺大老婆的好處,于是又側頭看看大白的身材,發現比上一刻鍾好了不少,于是大雱的心思便又有些歪了。
“喂喂小鬼你的手又往哪摸,這是大街上呢。”白玉棠一驚一乍的跳了起來,順手給他後腦勺一掌。
後來發現打夫君不妥,便又摸摸他的腦殼,牽着他的手,這樣他小子的手就不會亂跑了。
“誰規定的大街上不能摸老婆的大腿?”王雱一臉黑線。
白玉棠卻是認真的,說道:“司馬光掌禮部之後下發至開封府的指導,包府還沒有明确表态,但是各官吏已經開始這樣指導,至少你夫人我接到的命令就是這樣的,發現真會抓回去調教的。”
王雱楞了楞,喃喃道:“他怎麽不上天呢?下一步他是不是要指導‘和尚道士外族人鬧事的、要寬大處理少抓少捕’?”
白玉棠道:“不是下一步,已經指導過了。現在京城道士尤其多,黑市上道籍被炒的很吃香,可以買賣。乃是包府頂住了這個政治壓力,包府親口說過禮部指導隻是指導,不是國法。既然宗室子弟皇親國戚都能抓都能判,沒理由對外族人和宗教人士例外,這是包府的指示。”
這事上老包真不是蓋的,媽的雖然他的存在讓王雱做纨绔子弟都不痛快,好在包黑炭收拾别人也狠,大雱也就沒多少意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