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的時候仍舊下着大雨,因爲王雱拉的仇恨太多,得罪的人太多了。此番沒有通告,算是秘密出行,沒人知道王雱的路線和離開時間。
隻是撫甯軍内部有限的幾個軍官來送行。
展昭穆桂英将會保護王雱和二丫進京,下一步他們的職務也會在京城,原則上撫甯軍也不需要他們了。
樞密院的任命早就下來了,馬金偲正式成爲了撫甯軍的統制。臨别前,老馬帶着陳二狗等新一批的軍官軍禮跪地道:“能追随相公服役是我等一生之榮幸,相公一路走好。”
該說的該交代的早就說了,所以此番王雱也沒什麽話了,點點頭之後,就走入了黎明前的大雨中……
路途中預想的危險并沒有出現,一路無事。中秋前夕是才子佳人們最愛出遊的日子。
汴京郊外各種花草漫山遍野,到處才子佳人,到處是人在縱酒高歌,彰顯着大宋的特點、以及文人們的才藝。
這些家夥時而也會噴幾句環境污染,霧霾什麽的,導緻他們要走很遠才能看到如詩如畫的田園風光。這些事最後中槍的人肯定是會王雱,不用想。所以大娘和展昭對此很無奈,隻能拖着小屁孩快走。
二丫一路摘了非常多的花,編制了許多花環給她自己戴着。大雱則是帶着許多來自撫甯機械廠的技術和資料,尋思着進京後謀劃分廠的各項事宜。
具體的要怎麽操作,面臨哪些情況,暫時還不知道,總之隻要不倒下,京城的機械化也會慢慢鋪開。
來到煤場的外圍,時至今日,還能看到不少秀才圍觀着那種嘿吃嘿吃冒着氣,猶如妖怪一樣、就能發力把很堅固的石頭滿滿打成粉,用于生産。
這就是當初撫甯縣機械廠開發的碎石機,不僅僅是水泥需要這種東西,事實上現在許多地方都能用上了。
但因爲機器的成本還太高,機器産能也太小,所以比較起來京城蒸汽機還是太少,大家都處于圍觀妖怪的一樣情緒中,有的會害怕,不敢靠近,有的則是敢靠近觀察,卻充滿了對這種機器的排斥心理。
爲什麽會排斥?因爲大家就是排斥,這是儒家的毛病所在。
譬如現在,在煤場這個示範用的碎石機不遠處,聽聞一個秀才搖頭晃腦的道:“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心機,心機存于胸中則純白不備,又則深思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載也。”
這就是栩栩如生的儒家,明顯反智的言論就出自于聖人經典。
儒家也有一些較好的東西,但世界規律證明了同樣一部著作,不同的人來解讀就有了左中右區别,也會在某個時候形成一個圈,因爲極左和極右有時候又是很相似的物種。
譬如在大雱腦袋裏的名著《水浒》和《西遊》,可以更具需要進行完全相反的解讀,且都能說通。這就是文人的妙用所在,這些就是一個圓圈太極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會在不同的環境下進行變動,而不影響根基。
所以同樣的一門,内部也會有學派之分,那麽儒家中也就有了腐儒這種群體。同是道門,現在看起來天師教和通天教也是比較對立的,另外還有個真妖魔屬性的缥缈峰。
不管如何,那家夥說有機械者必有心機,對不對先不管,在大宋他也算引經據典,口有出處,至少它會代表了京城集團中一些人的想法。很簡單,有其師才有其徒,這家夥不會憑空跳出來,他一定有群師兄弟,師叔師伯師傅什麽的持有差不多的觀點。
思考到此,王雱摸摸懷裏的機械廠的資料,知道前路漫漫,改革已經開始,卻面臨着阻力。
見大魔王沒有吩咐把那家夥拖去人少的地方毆打,展昭又放心了些,明顯發現自撫甯縣的剿匪戰争後,大魔王心境似乎又上了一個台階,變化是有的,這些都是成長。
“神奇!這個機器可厲害了,大家看,他嘿吃嘿吃的呼嘯着,也就三個機組工人,把以往一百人的活給幹出來了!”
“厲害個蛋啊,我卻很擔心,一個機器就把活幹了,機器多了,咱們這些把煤場建設出來的老工人去幹嘛,好不容易已經改善的日子,難道又要依靠救助?”
“對的,要是沒有這個蒸汽機就好了。工作機會能更多些。”
“你們都想多了,沒發現煤場還在持續擴大規模,持續招工嗎,這個蒸汽機暫時也不會多,聽說隻有葉家有。咱們煤場能引進這台碎石機,那是因爲葉家有許多事要求助于煤場,這才出讓的。另外碎石機的材料要求很高,咱們煤場的冶煉技術達不到要求,相關材料是花費大代價,從撫甯縣冶煉廠采購的。别看這台機器能代替百多人幹活,但費用可真比百多個工人高。”
工人們的議論間,有人發現了在吃棒棒糖的二丫。當年二丫最喜歡在煤場走門子,所以大家都熟悉她。
發現後也就認出了大雱,于是紛紛都不說話了。
王雱又看着碎石機少頃後,環視一圈笑道:“各位都不用擔心,機器越多,可以介入的領域就越多,我保證大家不會失業,一百年内隻會出現工人不夠用的情況,沒事都别參與,該吃飯吃飯,吃飽撐了就去睡老婆,多生些娃出來,把娃送入技工學堂學習,我保證你們的子孫以後也都會是工人,并且是操作機器的工人。”
聽他說的好玩,就算不知道是真是假,周圍也哄堂大笑了起來,就此氣氛輕松多了。
有個比二丫還小一些的小姑娘,背着個小男孩是她弟弟,小姑娘道:“小王大人威武,俺們家是當年在青柳山被禁锢的奴隸,跟着您一起來到京城,俺爹俺娘聽着你的号召,于是就有了我背上的弟弟,将來他能不能上學堂我不知道,隻說,現在我弟弟的戶籍也都沒解決,包括我爹娘的戶籍也沒解決,這可怎麽辦呢?”
對此王雱有些臉紅。但是大宋的官僚系統就這德行,許多事都喜歡拖着。不會真有人把他們當做黑戶趕走,但京城的戶口不是說有就能有,開封縣的戶籍押司們想的是這邊,縣爺想的又是中間,包拯想的又不同,朝廷和皇帝想的更不同。
沒有一個主心骨把這些碎片銜接起來的話,那麽各方都是能拖就拖,反正這些人哪也不會去,始終在工作提供利稅。沒有戶籍,那麽京城居民的許多福利都沒有,曹集也會堂而皇之的把他們的待遇降低一個級别,就是俗稱的臨時工。生活中也會遇到相當多的歧視,這是一定會存在的。
但這些沒辦法,這是發展中,帝國崛起過程中一定會遇到的問題。
摸摸此小姑娘的腦殼,王雱道:“現在逼我也沒用,給我五至八年,我會慢慢的把這些問題理順。照顧好你弟弟,加油。”
小姑娘問道:“那現在怎麽辦呢?”
“怎麽辦天曉得。”王雱指着自己鼻子道:“我述職後,還是不是官都不一定。”
這是事實,這段時間尤其京城,關于不良子弟的負面傳聞太多了,于是大家都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