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
呂惠卿也不知道報表要怎麽做了,反正如果“實事求是”的話,肯定被宰相們當做妖人捉進京城去燒死。
最後在縣财政長官耿天骘,秘書長官安東,機械廠總管許浪山的陪同下、在王雱的把關下,呂惠卿縣爺顫抖着手,親自簽署了這筆訂購協議。
接下來呂惠卿便有重要問題和王雱商談了,擺手道:“你等退下,我和小王大人要密談。”
“可……這似乎是我的地盤?”葉無雙不是小氣,是有點不想這個時候離開大雱,她覺得興許能發生點什麽呢。
呂惠卿卻領悟不了這些,不悅的擺手道:“現在被本縣征用,快些退出去。”
“算你狠。”葉無雙便黑着一張臉,和安東耿天骘等人一起離開了。
靜下來,呂惠卿有些膽寒的樣子道:“學生請問,今年這報表該如何交代?”
王雱道:“和我上年同樣的操作,千萬别計入縣衙财政。技術上說起來,機械廠是我撫甯縣獨資企業,在交易過程中已依規矩足額提交了利稅後,其餘剩下的大量提入機械廠發展基金和公積金,最後的一小部分,才能在年末當做國企利潤分成給縣衙,然後縣衙财政又根據規矩分成給西北轉運司。此點上,照着我的規矩來,你千萬别自作主張,千萬不能好大喜功。”
呂惠卿心理微微一緊,抱拳道:“學生受教。但上年的情況也不容樂觀,都轉運使李參相公于您不在的二月初就來過撫甯縣巡查。盡管我縣提交的财政高于其他十個縣的總和,李參相公他仍舊覺得我們我瞞報,在藏錢。”
這些是肯定會發生的,王雱也覺得很爲難。但李參就這德行,就是個酷吏,别說和他鬧僵過,就算是他的人,他也能過來敲打。
但王雱擺手道:“不要理會那龜兒子,他根本對力量一無所知,也不會用錢,交給他就是浪費。套用我開的先例,強勢把大頭利潤截留在機械廠而不是縣衙。底線在于他隻能審計縣衙,不能審計機械廠,因爲機械廠不是官府。”
呂惠卿擔心的道:“此點學生知道,但永興軍路提刑司可以授權對調查機械廠,學生擔心提刑司有可能偏向于李參相公?”
王雱道:“不是可能,提刑司肯定偏向李參這毫無疑問。但那些家夥是官僚而不是李參,隻要我這個宰相兒子還在這撫甯縣挂名一天,提刑司它就不敢鬧事。這是我考慮的問題,你負責發展就行。提刑司要敢鬧事,我就敢派密探進綏德縣,把當初那些人聯手侵吞撫甯縣的事全部翻出來,然後我拿着這些證據進京找韓绛打官司,不把這個形同虛設的提刑司一半官員打落馬我不停手,倒時再來看,是誰的臉腫。玩陰招麽我大雱怕過誰來着。”
聽到他這些陰招呂惠卿無比興奮,豎起大拇指道:“高啊,大人英明,關于這些下官也有心得。若大人需要,您無需上陣,可由學生代勞,親自進綏德縣找那些人那些事的貓膩和證據,學生有絕對把握,能有理有據、邏輯和層次分明的把那些事彙編成冊,交給大人帶進京去備用……哎吆。”
到此老呂被後腦勺一掌,官帽都打掉了。
王雱不懷好意的道:“這不是我們的目的,而是危機時刻的自保手段,做事要有分寸,輕易不要搞這些幺蛾子。媽的你主動去搞,基本就是彙編《百官見聞錄》,乃是其心可誅,那就不在是和永興軍路提刑司撕逼了,是和天下官僚敵對。别怪我沒提醒你,收起這些心思埋頭做事。否則出事我救不了你,因爲我已經先你一步,被捉号子裏去喝茶了。”
呂惠卿捂着腦殼一陣郁悶,想不到自己也被扇後腦勺了?以前聽說撫甯縣的官沒誰不被大魔王扇後腦勺老呂還不信,現在信了。
“我待人待事那麽好,那麽正直有爲的大宋傑出青年,你忍心把我害死啊?”王雱又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學生不敢。”呂惠卿無比尴尬。
“我看好你哦,加油。”王雱雙手一起指着他……
次日一早,許浪山在機械廠門口懸挂标語,仍舊是什麽“歡迎領導視察的意思”。
“高了高了,左邊在下來一些……”許多人在爲此忙碌着,因爲聽說今天大魔王要視察機械廠。
“縣衙相關領導陪同禮部‘特派員’視察機械廠,指導工作——”
現在撫甯縣還沒什麽秀才自媒體,不過有官方報紙。這個标題是宣傳口的《工業發展報》今日的頭版。
汗,聽說從昨夜開始,這個事件就成爲了發展報主編的難題,于是那個老秀才去找安東,安東也決定不了,三更時分去敲門找呂惠卿,就爲了“名分”的問題。
王雱已經不是撫甯縣知縣。所幸呂惠卿沒責怪安東,相反覺得安東仔細,于是考慮後便決定采用“禮部特派員”頭銜來定這次王雱的名分。
對此許多人很頭疼,但呂惠卿就這德行,就是喜歡搞這些事。
這個頭銜是不是适合,媽的誰管這些啊,反正大魔王自來的規矩是能用就行,出錯也問題不大,糾錯就行。
不過呂惠卿此番陪着王雱一到廠門口就不高興了,看起來這個标語布條,是西北投行昨天用的那條?這些家夥應該是借來挂的。這些細節麽,也隻有呂惠卿能發現,爲此瞪了許浪山一眼,卻也不想說破。
王雱也不管那麽多,首先視察了蒸汽機工段。發現參與蒸汽機的人比當初隻略有增加,不過當初那一團混亂的局面早就改觀了,現在車間當中已經算是比較有次序。另外當初混雜了許多新手學徒工,而現在看他們的手法和做事流程,已經非常熟練。
許多的設施也已經被他們改進過,完全不如當初的寒碜模樣。
甚至他們有了最原始的恒溫車間,用于加工一些精度要求較高的部件。當然這畢竟是古代,做不到真的恒溫,卻可以通過封閉門窗,牆壁用棉布覆蓋,配合加熱和降溫的手段,盡量保持在一個适合的溫度之内。
有了類似這些意識和主動改進後,現在的蒸汽機雖然還是1.0系列,沒有進行大升級,但是熱效率和運行工況,比當初王雱出使前那是提高了一成的。
更讓王雱汗顔的在于,僅僅王雱出使的這四個月時間,冶煉廠的材料質量再次突破,出了宋鋼七号後,現在機械廠初步有了一些手工機床。
這些東東看着很原始,和後世王雱見過的那些不論形态、質量、精度等等都有很大的差距,但王雱可以确認,它們就是最原始最初級的機床形态。
所謂的機床,本質是以固定的工作台形勢,通過軌道類的東西輔助進行精加工的原理。所以它可是手動,也可以是自動。
不論手動還是自動,隻要有基本就叫工業化了。因爲工業化并不是某種特定事物,而是一種标準。那麽機床,就能提供人所不能提供的标準。
真正的大宋第一個原形機床是王雱設計的,就是當初用來加工槍管的那個最簡陋的鑽台。
寒碜啊,除了開那個腦洞外,王雱這個穿越者并沒有後續提供任何思路了,而現在的這些東西,都是在呂惠卿根據王雱路線下,支持許浪山比較大額的研發經費、且鼓勵并重獎創新。
于是,現在僅僅四個月的發酵,這些第一線的技工們,還真的通過各自工作的需要,開發了許多腦洞機床出來。
的确草根,有些研發也的确算是浪費,甚至有騙經費嫌疑。
但這不重要,這其中隻要有三分之一能用,王雱就認爲大賺特賺了。參觀到最後,王雱甚至見到了類似銑床的東西。
話說這些真不是王雱的腦洞啊,實實在在是這些投入進去的第一線工人,在鼓勵創新的機制下,根據他們的工作經驗,想出來加快他們工作效率的東西。
“厲害了……但仍舊不夠猥瑣,步子還不夠大。全面戰争暫時打不起來,必須要在這個黃金的發展時期,不惜一切代價的攀升自有技術。我覺得你們的步子還可以更大些,獎勵鼓勵創新的力度,也可以再大些。不要小氣,錢就是用來花的,老子們是國企,錢多了在手裏還真會咬手。就像養兒子那樣,要舍的喂奶給他吃,他長的才結實,才夠壯。”
王雱說到這最後一句,現場不論工人還是領導們,都呵呵笑了起來,氣氛就此不緊張了。
呂惠卿對大家的表現很滿意,又問道:“請教小王大人,度在哪裏,現在的研發性經費,投入已經很是不小了。”
王雱道:“做事要大氣,趁現在有錢、有土壤、有熱情,手腳可以大些,要我看完全可以再翻一個倍嘛,且在有利潤的情況下,逐年增加下去。”
我也——
這事對工人大爲有利,于是不管那麽多,他們群體性的叫好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