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不卑不亢的走至堂中,抱拳鞠躬道:“宋使王雱,見過沒蔵相爺。”
沒蔵訛龐有少許詫異,想不到他來的那麽快,且隻帶了穆桂英一個人,然後也不心慌。
“本太師原本是想給你下馬威的,但是現在看起來似乎你有準備了,那就免了吧。”沒蔵訛龐隻得如此說道。
“謝太師大度。”王雱道。
沒蔵訛龐環視了一圈,冷冷道:“那便直入主題,王雱,你知道真正在興慶府掌權的人是誰嗎?”
“當然是相爺您。”王雱答道。
沒蔵訛龐耐着性子又道:“這樣看起來你也不蠢,那爲何今日早間,你能嚣張到勾引本相的妹妹,和其出雙入對同騎。年輕人好色,我那妹妹也沒有男人不喜歡她,這些能理解。但是本相有消息,你竟是答應了把你的神器燧發槍出售給她?你是當做興慶府無人呢,還是當做本相死了?”
“相爺之消息是多吃己提供的嗎?”王雱故意問道。
沒蔵訛龐擺手道:“誰提供的不關你事,你隻管說,你敢不敢承認?”
王雱道:“在下承認。因爲否認沒意義,這事現在隻是有意向但還沒有做,将來開始做的時候不可能隐瞞住。”
沒蔵訛龐楞了楞,想不到這小子竟敢當衆承認?媽的這簡直不可饒恕,但是他敢這麽有恃無恐,難道……
遲疑少頃沒蔵訛龐道:“看起來底氣不小啊,那你且給本相道來,你這麽幹到底是好色,還是想幹什麽?”
王雱道:“在下隻有一個目的是避免宋夏戰争,上次送了太師重禮後一直得不到回應。所以現在我走太後的路線進行嘗試,簡不簡單?”
“你……”
沒蔵訛龐被嗆了一下,卻又好奇的道:“你果然是個蠻子,簡單粗暴到了這個地步。那你說說,你爲何覺着賣槍給她就能避免戰争?”
王雱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誰都知道相爺和娘娘間的矛盾無法調和,于是隻要有她牽制,相爺就無法有效部署對宋入侵戰略。”
沒蔵訛龐不禁破口大罵:“你這是幹涉我西夏内政,在我兄妹間挑撥離間,且吃相太難看,做的明目張膽,你就不怕本相沖冠一怒,把你亂刀分屍于這府裏!”
王雱道:“當然怕,但是怕也沒卵用。既然來出使就是機會和危險并存。人爲财死鳥爲食亡,富貴險中求,譬如相爺您的掌權也是冒了誅族的危險,但您也做了。我大雱的任務是避免宋夏戰争,再此基礎上,順便撈取屬于我的财富和政績,有人付錢我就賣槍,這就是我的利益。至于太後拿了槍後對誰突突,那是你們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且太師明鑒,我大宋缺錢,這是國家意志,弄死個把小屁孩毫無用處,換個人來也這麽幹,并且吃相比我還難看是可能的。”
“你……”沒蔵訛龐一時有些啞口無言。
一個心腹湊着沒蔵訛龐耳語幾句後,沒蔵訛龐又忍着氣道:“或許本相剛剛在氣頭上,說過了些,外交禮節我大西夏還是有的。我會惱火,卻不會動你。不過照你剛剛的意思,根據你們宋人那奸商尿性,有奶便是娘,言下之意似乎就是:如果本相付錢,你也賣給本相所需要的東西?”
“那當然,您付錢我就賣,越多越好。”王雱歪戴着帽子大昏官的造型。
沒蔵訛龐思考頃刻,懷着疑惑道:“現在你不貪圖美色、又不怕得罪我那絕世容顔的妹妹嗎?”
“是有些……心疼。不過太後的顔值沒到可以當飯吃的地步。熟歸熟,但你們都不是我爹,所以我更關注我的外交利益,政績和經濟利益,我喜歡美女不假,但我更喜歡錢和升官。”王雱道。
沒蔵訛龐帳下的多人面面相視了起來,覺得這個宋國蠻子也是忒沒節操了。不過如果真是這樣的人麽,似乎才能讓人信任,也才是人的本性。
沒蔵訛龐舔舔嘴皮道:“當真如此?那麽本相現在要你手裏的那種焦炭,你隻說你給嗎?“
“不給,但是賣,有人付錢我就賣。沒人付錢的話,哪怕我知道葉家在興慶府有很深的利益關系,您也拿不到焦炭,因爲我分分鍾用國家安全條例把葉無雙那小妞的産業給抄了。說起來,我非常喜歡這種有權利的感覺,也非常喜歡昏官作爲。”王雱道。
“……”沒蔵訛龐不禁覺得他接地氣,這有誰不喜歡呢?的确是當官的尿性,不論西夏官員還是宋國官員都這樣。
這麽一來,沒蔵訛龐下意識接受了王雱此番的“左右逢源”,感覺上他是個真小人,沒節操也不是誰的親戚,就是一門心思想撈好處,倒也不能說他錯。在一定程度上,也隻有這樣的人才能信任合作,這就是葉慶華的生意在興慶府也能做大的原因。
現在,爲了避免刺痛王雱的神經,沒蔵訛龐都沒直接提及買槍,而是買焦炭,想做的不那麽明顯。而王雱也同意了,且非常爽快。
總體而言,現在沒蔵訛龐麾下參與造槍的匠人都是頂級鐵匠,造是能造出來,但材料技術以及生産工藝上,注定了他們隻能處于個體勞動局面。導緻現在的産出效率實在太低,且因爲槍的質量問題,原本可以用了,不過換上了王雱送的那批宋國産高能火藥後威力太大,也好也不好,因爲那些已經造出來的幾十隻槍中,許多都開始炸膛,爲此還死傷了一些人。不得已,現在停頓了下來。
想放棄使用高能的宋國火藥又不甘心,但是要用,工藝和材料達不到時,麾下的頂級鐵匠就提出了建議,隻有一個辦法可以避免炸膛,就是從宋國手裏購買焦炭,有了焦炭後,這些頂級鐵匠就能升級到高端鍛造手法,那麽不但槍管的鍛造、還是用鐵粉接縫的環節,都會更強更牢靠。
當時屬下們這樣建議的時候,沒蔵訛龐也很心動,不過覺得王雱沒那麽好說話,暫時也沒有太強的緊迫感,就打算擱置一下。
但今日聽聞了王雱打算賣槍給那妖婦後,沒蔵訛龐就認爲迫在眉睫了。驚喜的是:想不到王雱不是軟腳蝦,卻是個沒有節操的奸商,竟然願意賣。
于是,沒蔵訛龐爲了顯得低調些,同時也想開發自己的造槍能力,不直接買槍,提出了購買焦炭。想不到的是,王雱又爽快的答應了。
相互心有所思,王雱當然知道沒蔵訛龐的用意,也更願意直接賣槍給他。
但不能急切,否則欲速則不達。要刺激他無需用語言,做事就行,最快速度調整出優質産能來,甚至降低些售價,開始供應太後的鐵鹞子軍,隻要槍的質量、價格、供應速度超出了沒蔵訛龐預期後,他肯定又要急的跳腳,那時候他就會正式進入“造不如買”的心思。他們内部的這場軍備競賽,也就會正式開始。
間或沒蔵訛龐忽然試探道:“焦炭已經不屬于你的業務,聽說是葉家的,所以你答應那麽爽快是怎麽想的?不解釋清楚了,本相不放心和你這種背信棄義的小人僞君子合作?”
王雱抱拳道:“相爺有所不知,西北聯合投行的确被葉家擴大了占比,但仍有三層我宋國朝廷的股權在其中。二,他們就在撫甯縣,他們的産出也在源源不斷的提供撫甯縣利稅和财政,這也是我的利益和政績。再有,不能總是我一個人吃下去,那樣對長遠是不利的,也必須适當的給他們些甜頭,除了能讓他們持續留在撫甯縣提供我的政績和利稅外,還能做出表率,吸引其他商賈進入撫甯縣投資。”
說到這裏,王雱壞壞的笑着搓搓手指:“您懂得,越多的商人來我縣互動,這對作爲官老爺我的意味着什麽?”
沒蔵訛龐除了舔舔嘴皮外,也半張着嘴巴。
昏官啊!
當着宰相的面被說中了痛處的小朝廷官員們,紛紛表現出清流骨氣的模樣來,異口同聲對王雱聲讨,說什麽滿身銅臭,無德無形無節操,貪官污吏什麽的。
可真有他們的,王雱被罵的眼冒金星。
少頃後,沒蔵訛龐哈哈大笑,拍案起身道:“此番你我談妥了。作爲回饋,隻要你能說服太後蓋印,本相也會簽署和平友好條約。不保證永久有效,但暫時肯定有效。反正你沒心沒肺的,隻要你任期内的利益就行,往後邊境的洪水滔天和你無關。于是你此番出訪西夏簽署的條約,就是你的外交成果。且隻要你提供本相需要的東西,本相也承諾,最大限度保護你撫甯縣商隊不被騷擾。這樣你覺得本相仁至義盡了吧?”
王雱偏着腦袋想了想道:“還不完美,但至少看得出來相爺有誠意,這筆生意便有得做。大家都在随波逐流,活在當下,想的太遠沒意思,眼下有利益就合作,将來無法調和了又再說。等你們不高興抽刀子的時候,我宋國看情況,打得過就幹,幹不過就認慫,賠錢買平安,這就是套路,曆史歲月就這麽一回事,人生不過長百年,真的沒必要太認真。”
“說的好啊,你王家的理論果然驚奇,看到宋國有你們王家父子把持朝政和軍略,本相就放心了。”
沒蔵訛龐再次大笑,覺得宋人真的又蠢又沒救了,放着燧發槍這種神器,自己的軍隊不采購,王家父子更是吃相難看到極限,鑽律法空子,好東西不給家奴隻給外敵?這樣的隊友打着燈籠都找不着,要是宋國都是韓琦範仲淹的話,西夏就真的藥丸了。
“小王大人加油,本相看好你哦。”
沒蔵訛龐也學會了這句流行詞,說完後結束了這次接洽,客客氣氣的派人送走了王雱。
沒蔵訛龐回到後堂,還是隐隐約約覺得不妥,其實王雱這小賊根本沒那麽好,但很無奈,現在的局勢不以沒蔵訛龐的意志爲轉移,隻能這麽幹了。因爲王雱已經看穿了一個樸實的道理:本相和太後的确沒辦法調和。本相當時手一滑進行暗殺,一步錯,則往後步步錯。
現在看,沒蔵訛龐認爲:曹晴的投靠、引發的後續事件,都是這喪心病狂的奸詐小人在機關算盡。
他小子還取代了李守貴,基本吃死了太後。自己的妹妹沒蔵訛龐還是了解的,她是個好人卻管不住屁股,心軟又無比好色,李守貴被趕走後,來了個更狠的,太後是一定會被王雱忽悠的。
不過也好,王雱畢竟是宋國人,讓他去吃死太後也好。這是所謂的甯願給外敵,也不能給家奴。宋人在西夏沒有什麽根基,就是純粹的好色了。但是如果讓西夏内部的人做到這一步,那便如同當時的李守貴一樣,能成爲節制呂不韋的小人。這就是差别所在。
往後到底怎麽辦,沒蔵訛龐也不知道。隻有暫時不想去思考民族和國家的利益了,沒蔵訛龐隻是知道一點:已獲得的權利絕不能放手交出去,又無法和太後調和,那現在隻有硬抗下去,直至再次出現變數打破平衡點,會變成什麽、其實現在誰也不知道,包括他神機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