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些,李守貴頓時臉色死灰,沒有想死的心,隻是渾身冷汗,很怕死,感覺腳都是軟的。看來自己真是被憤怒沖暈了頭腦,失去了分寸?
“李太尉你不是還有公務嗎?”沒蔵太後又當衆說了這麽一句。
這是公然請他走,李守貴神色數變後,隻得告退,灰溜溜的離開了。這一瞬間他仿佛失去了主心骨,甚至連轉身仇視王雱的勇氣也沒有,因爲他真的害怕被王雱給憤英雄怒給一槍崩了。
咦?
王雱雖然不知道太後和李守貴說了些什麽,不過看形勢此番小爺赢了,早前的部署生效了。李守貴已經撲街!
就此,得大雱得意了起來,忘記了滿身濕透的狼狽相,歪戴着帽子,背着手昂頭挺胸。
沒蔵太後看到他這幅昏官熊孩子的模樣就來氣,皺着眉頭當衆宣布:“王雱身爲宋國使臣,因沖動冒犯、驚擾了西夏太後,此不算大罪,但乃國禮缺失,是他不合時宜沖動犯渾,而且不止一次。本宮私下原諒他的年少輕狂,但會記錄在案,作爲外交失禮事件送國書至汴京,索取宋國賠償。至于怎麽處理宋使的無禮,是宋國朝廷的事,不關西夏的事,希望大家理解本後的心思。”
“娘娘英明!”周圍的鐵鹞子軍配合百姓一起大喊。
就此一來王雱心口薄涼薄涼的。賠償個蛋啊,要錢要利益你不會私下問小爺,這樣一搞,我此行的功勞将被抹殺一半甚至全部,現在都背兩個處分留系列查看了,看來此番真藥丸了。
“怎麽你服氣嗎?難道本宮的裁決有偏頗?你要當衆理論理論嗎?”沒蔵太後眨了眨眼睛,盯着王雱。
“在下……”王雱仔細想了想,還真不能說他裁決有誤。
“恩,看來你是懂理的人。否則就真的坐實你乃宋國蠻子了。”沒蔵太後又道。
王雱隻得抱拳示弱道:“在下少年得志,難免恃才傲物,此點已在宋國被諸多人诟病,但始終難以根除。不過在下一直在盡量壓制,雖然做的還不夠好,但若娘娘能……”
“不能。”沒蔵太後強勢打斷道,“做事就有代價。既然你‘教單于折簡、六軍辟易,憤英雄怒’了,似乎你也成功了,本宮可算作黨項單于,李守貴乃是本宮的箭,也被你給當衆‘折’了。允許你選擇,但必須承擔後果,這不是你的名言嗎?難道本宮說錯了?還是要你在我西夏興慶府,更張你的理論思想?更張你一以貫之的風格?”
王雱尴尬道:“能和娘娘私下細談嗎?”
“不能。本宮代表西夏傾國、維持此番裁決:宋使失禮,下國書告知宋國朝廷處理、且追讨賠償兩萬貫。”沒蔵太後大聲道。
“強盜……蠻子……”
就此一來,大雱穆桂英馬金偲等人紛紛在心中英雄所見略同,覺得她真的是一個響馬。
隻有展昭覺得沒毛病,因爲王雱的确犯渾了。或許那是他的策略、是有意識的,但就要承擔代價。現在,大貓想到不可一世、制霸一切場合的大魔王将來被文彥博和歐陽修追着咬的時候,就想笑。
當然也要承認,剛剛大魔王忽然變身“憤英雄怒”的場景或許不合時宜,但也很雞血。爲此被人罵幾句宋國蠻子也隻有認了。
到此一來王雱一陣郁悶,低着頭。
沒蔵太後當衆又道:“大家看,宋使他知道錯了,所以暫時留他在興慶府,以便完成對我西夏有利的邦交事宜。馬上承天寺要開堂講經,乃大藏明王主講。本宮欲往,且正式邀請宋使随同本宮參與旁聽。然後批準平民百姓前往聽經見證。”
就此一來忘記了之前的鬧劇,西夏人總體信佛,平時那是沒機會去,此番倒是可以去觀摩了。
少數一些好事衆認爲,在講經現場王雱還會鬧事的。這似乎是他的标簽和特點了,他在皇城做臭不要臉的脫褲子事件,還當衆“雖千萬人吾往矣”要崩了李太尉,那麽很大概率也會在承天寺和明王沖突。
但凡有沖突的地方就有戲看,所以甚至包括太後,還真的有些期待着這個宋國不良少年,與當今西夏國師的交鋒……
王雱獲得了和沒蔵太後同乘馬車的殊榮,也就獲得了足夠的注目,諧美同乘,觀雪喝茶,徐徐朝承天寺開去。
這雖然不算是正式在大朝見召見宋使,但也基本萬衆矚目的“認可了宋使”的來訪,算是不錯了。
“你剛剛到底是在演戲,還是真想犯渾殺了李守貴?”沒蔵太後看似攜帶着親民的和諧笑容面對着沿街的百姓,實際上低聲交談中她的語氣很冷淡。
“娘娘,在下怎麽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做了什麽。事實上剛剛我已經犯渾,且已經被你當衆裁決,會讓我付出代價。這節就到此揭過吧。”王雱道。
“你這說法倒是有些新奇。好吧你父親号稱一代思想家,其實你也不賴。”沒蔵太後想了想,又對周圍喝道:“給本宮走開一些,不許聽取談話。”
周圍的侍衛便散開了,留出了兩人足夠的談話空間。
于是王雱便先問道:“請教娘娘,當時驿館門前您對李守貴耳語的内容是什麽?”
“那些重要嗎?”沒蔵太後不想家醜外揚。
她覺得李守貴設計陰招搞王雱、而王雱是受害者被蒙在鼓裏。這就是家醜,與此同時基于對受害者的同情,王雱瘦弱的身體尊貴的身份,被人潑了髒水冷的發抖,這些讓太後不好意思說出來了。
她覺得獲知了李守貴的貓膩乃是自己英明神武,絲毫也沒想到有可能是大雱反向設計出來的。
于是現在,這個又想維持強勢猛女造型、本質又較爲仁慈講道理的太後的表情,簡直非常精彩複雜。
把這些收入眼裏後大雱暗暗覺得好笑。這次收獲還真不小啊,算是撈取到了在西夏的第一桶威望。
“娘娘,我還是很好奇,你到底對李守貴說了什麽?”王雱繼續明知故問的道。
沒蔵太後還是要面子,不想承認被自己的男人背叛而不殺,隻得低聲道:“本宮關注到昨晚你的表現後,像是和李守貴存在問題,于是本宮好奇下派人盯住李守貴。意外發現我兄長沒蔵訛龐派人去接觸李守貴,且蠱惑慫恿李守貴做些事,就是……你之前在驿館遇到的那些事。”
段方和季天擎配合的好啊。
這就是當時大雱送信給段方,讓他介入的緣故。
沒蔵訛龐或許是個枭雄很聰明,但仍舊在這事上被王雱利用了。隻需讓沒蔵訛龐知道李守貴的猥瑣和可怕處,那麽就算沒蔵訛龐知道這事是被王雱利用、他也會義無反顧的做。
沒蔵訛龐的方式就是利用李守貴那恐怖的“吃醋心理”,假意去聯合李守貴陰王雱。提供一些方便以及資金什麽的,支持李守貴把事情搞大。若李守貴成功,王雱被搞死搞臭沒蔵訛龐一點不關心,那對沒蔵訛龐沒壞處。若李守貴失敗,被太後知道他李守貴主動給太後臉上抹黑、去搞太後請來的宋使那也沒壞處,至少廢了李守貴的護甲,還讓太後妹妹多了些衆叛親離的壓力。
至于被太後記恨則完全無所謂,他沒蔵訛龐早就和太後水火不容了,不在乎多一個污點。這叫站在水裏不怕雨淋。
對于王雱而言,有沒蔵訛龐介入添油加醋、會導緻這個策劃成功率大增。因爲王雱心理清楚,當時自己營造出來的那些局面,隻是有可能會讓太後去監控,而不确定。但王雱知道太後一定會時刻監控沒蔵訛龐,所以當沒蔵訛龐反裝忠的主動去聯絡李守貴搞事時,王雱就基本肯定李守貴廢了,必然被太後發現他們的貓膩。
現在坐在馬車上往承天寺時,王雱覺得好笑,當然也從側面證明了沒蔵黑雲心好。就算是她已經危機四伏草木皆兵,經曆了此番李守貴的背叛事件後,太後她還在護着李守貴。
她專門對王雱提及沒蔵訛龐,是想指明李守貴此番走偏是被沒蔵訛龐教唆蠱惑,說明太後她對李守貴的本質仍舊報有一線希望。
想到此處,王雱近距離且目光古怪的看着她的絕世容顔,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在這個時代這個位置,她的人性化注定會害死她自己,這就是她在曆史上死于兄長暗算的原因。但從另外一面來說她不是個枭雄,不是個好太後,卻是個好人。
她不是武媚,是個于亂世中帶着年幼兒子沒頭沒腦求生存的母親。
順便,從她的作爲、性格、無腦、年歲、身材等等方面來看,大雱覺得這樣的女人最是好色,她一定是個非常空虛欲望非常強的女人。
“你又直勾勾神色古怪的看着本宮,在想什麽?”太後忽然低聲責問。
王雱收回了目光,看了一眼已經在望、人山人海的承天寺道:“好吧再幫你一波,這次免費整明王。但以後就真要談價了。”
沒蔵太後真的是個沖動的人,聽這麽說就惱火道:“這是你昨晚答應的,還要你說。還免費呢,爲此本宮昨晚沒見李守貴,緻使出了現在這些幺蛾子。”
“如果娘娘單純到真的信我昨晚的說辭,那麽……在下真的爲娘娘的處境很擔憂。”王雱洩氣的道。
沒蔵太後冷冷道:“果然死男人就是不能信任,哪怕你這種人畜無害的少年。好吧,現在又是什麽讓你改變注意要幫本後了?”
“沒太多原因,就是忽然覺得娘娘爲人不錯,這次幫您,以後就不幫了。”王雱道。
心腹漫咩加上太後,對這不良少年的說辭齊感愕然。
這麽一說,太後甚至忘記了這是他答應過的,隻想到了這個神童當時派人千裏救援、然後養尊處優的情況被自己這個時節請來西夏,來了以後還不被召見,處處吃虧,甚至被人當衆潑髒水,還被自己當衆裁決要對宋國告狀,現在他還要“免費”幫自己?
想着這些,沒蔵黑雲感覺老臉微熱,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漫咩最了解太後,知她又進入“聖母”模式信任王雱了,理論上這很不好。不過經曆了剛剛一幕,王雱的“蠻子”表現其實很對漫咩的胃口,太後總是遇人不淑被小人環繞,假如這是避免不了的,漫咩覺得是王雱恐怕也比其他小人要稍好些。
于是漫咩也不說破,隻提醒道:“請大師法架入寺,請宋使跟随入寺。”
此時馬車停下到了承天寺外圍,而在這裏,心腹都知道不稱呼“太後”了,而叫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