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韓琦真的信了,所謂一分錢一分貨,水泥除了價格坑爹外,到處都好,但說起價格麽,其實算下來也不比糯米漿貴多少,但質量卻比修長城用的糯米漿好很多。
除了幾乎一勞永逸之外,還能大幅提高施工效率。如果有足夠的水泥,完全可以把服役工人的數量至少砍一半。這樣不但不拉民怨,還能把服役工人釋放去生産。
可惜現在來不及建設生産線了,就算韓琦不計代價的加大采購,在沒有火車的情況下運輸量也實在太小。
老韓很急。
韓琦的特點是一但着急就想做點什麽,不一定發揮作用但就是要做點什麽。所以此番這批規模有史以來最大的運糧,韓琦親自來撫甯縣了。
在撫甯縣外部監控的偵查騎兵老遠看到此番運糧隊伍豎有韓字旗,一溜煙跑回來報信,王雱聽到消息便組織了儀仗出迎,卻是韓琦的隊伍已經到了撫甯縣外圍城牆工地。
見面一番客套,王雱細細打量着這個北宋曆史上最牛的宰臣。
是的他真的是頭虎,上馬能打仗下馬能做事的人,之所以說是北宋最牛逼的宰臣,因爲他是兩朝顧命大臣。做過宰相就算輝煌了,但宰相權利有大有小,威望有高有低,時間有長有短。一般的宰相距離“顧命大臣”是有絕對差距的,而這家夥他是兩朝的顧命牛人。
王安石主要是争議較大,其變法革新的行爲更符合後世對曆史規律總結的需要。但大雱一直認爲,北宋最牛逼的宰相還是韓琦。
已近五十歲的韓琦其實并不顯老,方方正正的國字臉,有風霜之色卻顯得年輕,兩鬓頭發倒是全白了,但這不是年紀的鍋,聽人說當年好水川戰敗後,性子比較急的他面對戰死軍士家屬哭訴時,一夜之間就變成這樣,其後的這麽多年還是這樣,沒怎麽變化過。
一起來迎接的葉無雙急忙恭敬的抱拳道:“拜見相公。”
這個女奸商套近乎的用意很明顯,也不能怪她,沒人不想和韓琦套近乎。
韓琦微微點頭,算是對葉無雙打招呼,之後就不關心這美女了,扭頭看着王雱咧嘴笑了笑,表情有些詭異。
葉無雙看的不是滋味,這個死大叔連主次都分不清楚?你爲水泥而來,然而現在供應水泥、且把水泥降價的是小姐姐我!
想這麽想,她真敢和大雱擡杠,卻也不敢對韓琦不滿。
以奇特的表情把猥瑣雱都看得心虛錯開目光後,韓琦又扭頭看向葉無雙道:“老夫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沒見過這樣買東西的,但不怒自威的氣勢也讓小姐姐有些心裏發毛,急忙道:“好教相公知曉,已經加班生産。足以保證相公離開時能帶上這批的全部水泥。”
韓琦點了點頭下馬,大家跟随着他往城裏走。
韓琦心血來潮的邊看邊走着道:“看這态勢,你們兩一官一商,配合的還算不錯,把這撫甯縣建設的有摸有樣,民風尤其可貴些。”
王雱不答話。
葉無雙卻不知廉恥,以小女人撒嬌賣乖的姿态道:“相公有所不知……”
韓琦打斷道:“有話直說,大可不必在開口前先說老夫無知,再有下次掌你嘴。”
葉無雙一陣尴尬,卻繼續維持這恬不知恥的模樣裝可憐:“我總歸是女兒家,好欺負,在這撫甯縣裏,真被小王大人欺負的有淚無處哭。”
“我欺負你?”王雱驚悚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看了看她們間的态勢,韓琦神色古怪的對葉姑娘道:“下次他若欺負你,就想辦法把他捆起來打一頓。但類似此番弄出來的鬧劇最好不要再有,那不利于國朝穩定。雖然張方平不是個什麽好東西。”
任誰也想不到韓琦大爺能在不熟的情況下說出這麽雷人的話來,葉無雙和王雱都一起尴尬了。
接下來韓琦不在說話,也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就是走走停停,仔細的到處參觀。
韓琦對撫甯縣的一切充滿了好奇,大到城牆建設模式,小到街市上小屁孩提着的水桶,都是一種颠覆。
其他地方譬如河東,大家用的都是木桶。但這個時期過度集中的人口,導緻城市周邊的木材不便宜還緊俏,且木材做桶也費工費力,不結實用不了太久。
但撫甯縣特别的地方在于大家用鐵桶。聽說人當年京城煤場内,王雱的制作鐵皮流水線就已經能很高效的制作鐵桶,不過當時是主要用于蜂窩煤爐子的制造。而現在韓琦看到的這些,已經是第三代工藝,成本更底質量更好,隻用了比以前少的鐵,變得更輕。
這些從最底層的改變,看得韓琦心癢癢的。
見韓琦這個樣子,葉無雙恨得牙癢。這些都是王雱西北機械廠制造的東西。媽的當時沒這些東西,卻是打包賣了冶煉廠改組爲機械廠後,很快這些東西就上市了。
恰好撫甯縣缺乏木材,大家缺乏這些東西,于是供不應求。所以現在機械廠在加班加點的生産呢。并且這是和百姓生活息息相關的東西,做這個行業風險最小,現在綏德軍區那邊,已經有不少商人過來下訂單,打算帶去人口更多的綏德軍區出售。
葉無雙越想越氣,話說又不是他王雱才有産品,他那些民用品有什麽稀奇的,爲何死老頭韓琦不來關注小姐姐我那超牛的焦炭和水泥呢?這是葉無雙想不通的問題。
當然想這麽想,葉無雙還是認可王雱做的這些改變的,正因爲這些改變,現在帶動葉無雙的煤炭和鐵礦都賣非常不錯。也開始有盈利苗頭了,還真是韓琦說的配合不錯。
最後一路去到縣衙,韓琦的狐狸尾巴露出來了,拉着王雱的手道:“趕緊的,把你的燧發槍拿出來讓老夫見識一下,早前聽到傳言有這東西,其他人都不怎麽在意,但老夫就覺着你搞出來的東西恐怕有些神奇,我想親眼看看燧發槍。”
哎吆我去。原來死老頭此番是爲這事來的?
葉無雙心裏打鼓,現在終于知道爲毛放棄冶煉廠是昏招了。媽的寒碜啊,三十萬貫燒出來的冶煉廠,處于快要看到黎明的前夕,卻就被小姐我出昏招十五萬賤賣了。這和汴京交易所裏那些玩權證追漲殺跌的韭菜有區别嗎?
越想,葉無雙越覺得自己像個韭菜,大雱也超坑了。
王雱卻搖手道:“不不不,那東西威力驚人,不宜随便開火,唯恐驚了相公。”
韓琦忍着打他一頓的沖動道:“不就是要談價嗎,都好說,但就是要讓老夫親眼看到過程。如果是假的,說明老夫被人忽悠,那就把你捆起來揍一頓。如果是真的恭喜你,今年河東财政還算寬裕,可以讓你多賺點錢。”
“這真能成嗎?”王雱也不禁疑問道。
韓琦轉身指着葉無雙的鼻子道:“你先離開,有需要時老夫去尋你。”
葉無雙滿心不是滋味的離開了。
韓琦又坐下來喝着茶道:“所謂懷璧其罪,你現在獨有燧發槍的秘方,時間長了總歸不好,哪怕它不算大宋律中的兵器,也有後遺症。你爹王安石當年乃是老夫的下屬,他的脾氣我最知道,關于你的問題他肯定矯枉過正。“
王雱繼續聽着。
韓琦接着道:“所以你的最好辦法是,把一個像是秘密和陰謀的事轉變爲大陽謀。趁現在鑽律法上的空子,大張旗鼓制造了賣給官方的人、譬如老夫。這就是化解之道懂了不?”
這些王雱當然懂,嘿嘿笑道:“相公英明啊。我若拿在自己手裏,優先供應我自己産能,在我爹矯枉過正,我沒進士血統又是問題人物的情況下,這燧發槍或許還真是問題。但暫時我自己不持有,賣給您,那麽不違背大宋律的情況下,似乎還真沒誰敢公開質疑相公您的用心。”
“孺子可教!”韓琦一拍桌子道:“就這個理,在你手裏,歐陽修王安石文彥博都要追着你咬,理由會是千奇百怪你信不信?但在我手裏,至少這幾人不會吭氣,它就隻是一個普通的商業行爲。”
王雱舔舔嘴皮道:“第一代量産工藝的确趨于成熟了,那些槍我也都親自測試過,不能說完美但能用。不過這些不是重點,關鍵在于您下多少訂單,我才好策劃生産線……喂喂您要幹什麽。”
說到這裏,被韓琦直接拉着他起身道:“少說虛的,盡管你公開試槍時候我的心腹看了,但我仍舊要親自再看,然後才說訂單。”
試就試,不撸一管給老韓瞧瞧,他就不知道小爺我的腦洞有多厲害。于是拿了王雱“禦用”的那條老槍,拿了第二代改良版的鉛彈和火藥,命撫甯軍戒嚴了校場,帶着韓琦去試槍了。
這次就不公開了,屬于内部測試。
才一到場,韓琦被吓了一跳,心裏打鼓,媽的不是說五百步射程、隻超越大宋神臂弩少許嗎?
但這次,韓琦和當時親眼目睹試槍的心腹屬下意外了,面面相視了起來,因爲這次的泥磚,放在了六百步外。
“你确定這都能打得中?”韓琦不可思議的問。
王雱尴尬的道:“額,下官的槍法并不是重點,有幾率我會打偏,但您買的是槍而不是我的槍法,重點觀看命中後的形勢。”
于是,韓琦和他麾下的人就拼住了呼吸,把眼睛睜的賊大,都在好好的等着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