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孩實在太陰損,和他周旋會要人老命。”
“是的我認爲他不該叫神機雱,叫‘要你命三千’更合理。”
“大雱調皮了,把綏德軍欺負的沒脾氣後,末了又坑了曹晴一波,隻歸還了三分之一的戰馬和神臂弩。聽說現在弄得曹晴曹首義父女不和睦。”
“曹晴那樣的絕世美女和半仙差不多,明顯是用來結交的和使用的,然而大雱專坑美人,不解風情。”
“說起來,這方面的劣迹他不止一次,京城有個妙人叫蘇小卿,我見猶憐。依照我大宋規矩,應該是才子和風塵女的佳話,遇到之後給她贖身帶回家。然而你們道他幹了什麽,他聯合老鸨,更加喪心病狂的讓蘇小卿在青樓‘服役’,爲她們撈金,竟然還定下了不許蘇小卿失身嫁人的規矩。”
“總之自從有了大雱這坑貨,我在也不相信大宋那些可歌可泣的才子嫁人的佳話了,我很絕望,人世間并沒有童話。”
整個大西北民間,尤其是接壤銀州的延安府和綏德軍轄區,針對王雱的熱議始終在進行。
比較正面的議論也很多:
“說起來麽,大雱某些方面坑是坑了些,但他對待老百姓那是沒說的。”
“沒說的?他喂子民吃牲口飼料,就是你口裏的沒說的?”
“你不要整天聽那些道士的風水論,什麽吃飼料會帶來家族和祖宗黴運什麽的純粹瞎掰。大雱一再強調沒調查研究就别發言,他自己就吃飼料,還喂給他妹妹吃,你見王家風水有黴運嗎,他爹混的那麽好,他自己也戰無不勝。”
“他的優點要正視,至少他爲了治下子民利益敢做事,且軍威士氣在我大宋少見。于是我相信,被他坑了的那些戰馬和神臂弩,在撫甯軍的手裏比在綏德軍的手裏更能發揮作用。”
“他治下撫甯縣被妖魔化過度,不詳實。實際情況是:已經有改變,民衆吃的越來越飽,并沒有發現牲口飼料吃死人。”
“何止是有改變,簡直是大變。王雱不止一次批評過‘聽人說系列’,所以你們若想了解撫甯縣變化,要自己去實地觀看。”
“兄台見多識廣,你給說說現在撫甯縣怎麽變的?”
“到處是工作機會,隻要願意幹,進礦井,進煤場,水泥房,機械維護組,木材加工組,都在收人。”
“噗,這樣誰敢去,又抓壯丁了啊?”
“你錯了,王雱的政策是幹活自願,有錢拿。我剛往那邊來,親眼所見,家裏的婦女和孩子都可以去,就算幹雜工也有每日十個銅錢拿。”
“真的假的?十個銅錢!”
到此場面一度震驚,到處一片響應之聲。
“絕對是真的,是我親眼所見,我去那邊考察,想看看有沒有小生意可以做,但實際上發現做工也蠻劃算。”
“就不知道他們是否招外縣的人?”
“招是招的,但現在工作機會有限,同等條件下撫甯縣戶籍優先。所以打算過去的最好能有一技之長,不但工錢高,也容易被錄用。”
“現在撫甯縣的首批工人手裏已經有點小錢錢,我觀察下來撫甯縣内部什麽也沒有,許多東西是空白。所以如有膽子大的,敢嘗試的,從綏德軍這邊販些他們需要的物資過去賣,目測生意不會差,一定有錢賺。”
“嗯,算個路子,但撫甯縣是否安全,王雱的政策是否會變化,還需謹慎觀察。”
“謹慎觀察個蛋!說的你是大商号似的,你就一身家兩貫錢的丘八,所謂船小好掉頭,直接幹幹幹就是,等你觀察好了,機會都是别人的了。”
關于撫甯縣的招工待遇、養老制度、以及小生意機會的消息,猶如重磅炸彈短時間傳開,且持續引來了最高的熱度和關注。許多人正在對此摩拳擦掌。
但現在還是初期,所謂“謹慎觀察”的人很多,畢竟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撫甯縣以往爛透了的名聲在外,要扭轉有些難。另外撫甯縣是最邊境,矮小落魄的城牆,寒碜的軍隊,讓大家沒有安全感。
大家一緻認爲撫甯縣面臨三山七寨的騷擾和挑戰。且有個仿佛魔咒似的傳言,幾乎每年冬季都有馬賊攻破撫甯縣燒糧庫。
就是這些東西,把大多數人當在外面。
這也是王雱最早以前說的,是頂部的地方它也可以是底部,這是大家對同一事物的不同估值。看空的人就賣出,看多的人就買進,這個現象就是資金的決戰,然後成王敗寇,多方打赢了那當然就是底部,反之就是飛流直下三千尺。
大宋的政策允許人員流動。邊境特殊些,人們不能從撫甯縣撤來後方,但官方支持從後方去前線,甚至還有一些優惠政策。
所以這些個傳聞在西北還一度鬧大了。
李參近來幾日幾乎三更天就睡不着了,反反複複的在思考撫甯縣的改革手段,就現在的熱議程度,持續下去影響會非常大。
朝廷允許甚至鼓勵民衆和資本流入邊境。這是法度,李參無法明面上阻止這事。但李參非常不看好撫甯縣,那是個毫無希望爛透了的地方。而王雱這人最擅于的是蠱惑人心,展開輿論攻勢。
若被他聲勢浩大的鼓動民間商販、資本、百姓去撫甯縣,就以區區撫甯縣的那寒碜兩百軍隊,那樣風雨飄搖的城牆,根本無法保護這些人和錢。
說白了這些人和錢不論在綏德軍、在延安府、在京兆府,還是在撫甯縣,他們都屬于西北,是一個整體,一個總量。
但是王雱報喜不報憂,整日妖言惑衆蠱惑民心,讓民衆懷着盲目的信心過去,那是往火坑裏跳,一但局勢發生什麽變化被人一鍋端了,那麽損失的就是整個陝西的“總量”。
李參不關心撫甯縣死活,隻關心總量,在李參的層面,有用的民衆和資本,集中在和延安府和綏德要塞才是正确路線,因爲隻有強大的軍力和要塞,才能保護這批民衆和資本。
這就是李參默許犧牲撫甯縣政策的由來。
“這個缺德小孩總是好大喜功,絲毫不顧我西北整體政策,不講政治,沒有規矩,不服管教。他總想把那區區撫甯縣和綏德軍相提并論,可能嗎?不自量力!狂妄!”
這些話,最近李參甚至在夢裏都經常破口大罵,把他家老妻吓的不要不要的。
曾經一度他家老妻以及兒子,都覺得老爺着魔了,想謀劃請個禦醫或道士來西北給老爺驅魔。
結果李參總是搖頭晃腦的道:“我腦殼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别人,你們以及那個王雱,才是應該請道士和禦醫看病的存在。”
屬下以及親人鄙視的覺得:王雱算什麽東西,他的級别能請禦醫嗎?能請重量級道士嗎?
答案是不能。
知州的級别可以去京城太醫院病休。猶如指标一樣,每年都有五日,可以累積,指标還可以相互售賣。
至于李參的級别,可以寫信去京城讓禦醫團隊來西北看病。
關于道士麽,道門泰鬥呂洞賓的關門弟子曹晴此番被王雱坑慘了,很顯然道士已經算是王雱的敵人。所以絕對不會有道士去給王雱驅魔,就算去也是去砍他的。
李參和道門一緻認爲王雱入魔了,撫甯縣已經沒救藥,遲早成爲西北死穴。現在三山七寨那些馬賊土匪不去撫甯縣騷擾,是因爲撫甯縣窮,但是往後恐怕就不樂觀了……
有民心,加上狂熱的氛圍,好處大大滴。
比王雱要求的更快,至和二年十二月初,撫甯縣現有爐子模式下的量産水泥工藝,正式被老羅爹他們攻克。
撫甯縣做到了第二個裏程碑,源源不斷的開始生産水泥,用于支持已經啓動的新城牆項目。
貫穿整個北宋時期的築城方式沒什麽秘訣,就是種家軍那套,大量投入民力,以近乎奴隸的待遇服役,病死累死餓死是一種常态。曆史上司馬光和種家的矛盾由此而來。
現在,王雱也親眼見證了在種家的默許下,曹首義具體是怎麽幹的。
但實際上這也是國家意志,種鄂名聲如此之壞是背了鍋。因爲宋人沒有騎兵或者說沒有成熟的騎兵戰法,隻能依靠堡壘防禦戰法,用國力硬抗住遊牧民族的騷擾和進攻。
種家隻是被司馬光推至了風尖浪口的實際背鍋人,其實這就是農耕文明的特征,或者說漢家的精神意志。也就是大雱說的“牆”帶來的安全感,不管代價,不管有用沒用,就是要有牆。譬如長城就是這個文明特征下的極限作品。
在一般情況下,這樣規模的工程耗費人力是喪心病狂的,這是西北赤地千裏民生凋零的原因之一,都去服勞役苦役了誰去生産其他?于是在本就相當落後的運輸條件下,全靠大宋的整體國力對西北進行戰略輸血。
先不去說大宋落後的交通、全是山賊土匪的道路環境所帶來的輸血損耗。僅僅隻說盤踞在這個利益鏈上吸血的既益者群體,就能讓朝廷調集往西北的物資損耗七成。
這是保守估計。在文明社會都有許多善款被實際應用不到三成的案例呢。
所以這些是大宋民生的瓶頸所在。
大雱堅定的認爲,不能自給自足的地區就沒辦法真正守住。所以必須自力更生,釋放勞動力去搞副業。
此番撫甯縣的城牆項目是驗證,王雱不求快,隻求帶動産業。事實上這個工程相當巨大,也無法快起來。
如果是種鄂李參他們來執行這工程,起碼要喪心病狂的聚集至少兩萬人喝粥服役的石工,這是絕對少不了的,效率還非常底下。
但撫甯縣的工地完全不是這樣,除了京城煤場研發的起重和一些設備的運用,隻是水泥工藝的公關,就至少能解放一萬石匠的勞動力。因爲那些開采出來的不規則石塊,以往需要有一定技術的奴隸工人修整爲差不多的幾何形态,現在則不需要。
依托水泥,以及培訓過的技工團隊,王雱有先進得多的建設方案。
水泥的生産,也依托老羅爹的材料學功底,制造了啃得動鐵石和石灰石的碎石機,暫時以牛馬爲動力。進一步提高水泥質量,釋放水泥行業上的勞動資源。
這些全都在有序不亂的進行中,一邊研發的同時,王雱也進行着未來産能産量的規劃,不能盲目的亂來。
關于成本。
現在撫甯縣的一切運作,除了支付的工錢和糧食補貼外,是内循環體系,那就暫時可以不用計算成本,王雱的唯一目是,把這些産業帶動起來就行。
然後會繼續融資,繼續燒錢。
大量燒錢後,西北聯合投行獲得的回報是:技術累積,各領域熟練産業工人群體的幾何式壯大。
有人有技術就有一切。所以作爲西北聯合投行CEO,王雱的這些運作絕對良心,對得起投資人。
這個過程中,撫甯縣和朝廷獲得的回報是:西北聯合投行上繳的利稅,越來越富裕的工人,以及一座蒸蒸日上的邊境要塞。
說到要塞,王雱有詳細規劃,剛剛啓動的城牆項目不是說撤掉老城牆,而是把老城算内城,然後往外擴張了一大圈,正在修建的“二環系統”算面積的話,相當于把撫甯縣城池面積擴張五倍。
将來會更具需要和規模擴建三環系統,擴充至二十五倍容量。
天佑撫甯縣。這裏不缺水,發展工業離不開的就是水。
古代雖然愚昧,但一個定理是生命在于水,一定要有水才有人聚集。但凡民家一定會沿着水井擴散出去,聚集到一定規模時就叫“市”。
這就是“市井”一詞的由來。
于是傻瓜邏輯,一定是有水的地方,才有可能發展爲城池。
撫甯縣往東不遠的地區就有定河,往上聯通到西夏境内,往下聯通綏德要塞。
是的綏德縣之所以是要塞,聚集了很多人口,就因爲它坐落在定河與大裏河交叉段。
有水就有一切,所以撫甯縣以北的那個永樂市,是王雱眼睛裏的風水寶地。永樂市之所以聚集那麽多人,就因爲它的地裏位置比撫甯縣更好,直接在定河邊上。
永樂市唯一麻煩的在于,那是宋夏雙方的外交和軍事阈值底線,在有足夠實力前不能碰那條紅線,不能去占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