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現在綏德軍的兩個精銳弩騎營被王雱扣在手裏,但這事透着暧昧,曹大帥一直不吭氣,永興軍路帥司也不吭氣。最詭異的是王雱方面也不提出要求,不知道後續會怎麽處理?”
“還能怎麽處理,拖着呗。直至有一方認慫妥協。”
“實際上我認爲,出現這個局勢代表綏德軍已經慫了,一點脾氣沒有。”
“你這個見解倒是蠻清奇的。”
“你想啊,論重要性,政治地位,軍事和民生經濟上的實力,撫甯縣根本不能和綏德軍相提并論,但事實上被撫甯縣殺了人,直接抓捕兩個精銳營、綏德軍到現在都不回應,當然就是慫了。”
“沒道理啊,曹帥乃是皇親國戚,是我大宋西北東線的第一要塞,妥妥的親兒子,爲何此番沒人出來管?”
随着前陣子王雱搞的這個大新聞持續發酵,衆人慢慢的明白過來,曹首義的作用、地位、民望等等方面在直線下降,越來越不利。
相反看起來那個無比弱雞的撫甯縣和王雱,他們的勇敢事迹出現在民衆口裏的頻次越來越高。
有時候人心就是這樣的,不了解内幕的人永遠隻看熱鬧。看起來王雱是錯的是沖動的,但沒人反擊回應,大家就慢慢忘記了王雱和撫甯縣的缺點,記住了他們敢出擊的勇氣,記住了綏德軍和曹首義惹事後卻不敢面對的慫蛋風格。
不明真相衆不需要知道真相,不知道誰對誰錯,誰強,誰就能給大家安全感,這是成王敗寇的釋義。
當然現在撫甯縣和王雱隻是初露鋒芒,在這個說打仗就打仗的邊境上,撫甯縣的體量和實力,還不足以讓西北群衆感受到新的依靠和安全感。
所以宣傳口的工作仍舊任重道遠。
是的沒有驚喜,大雱就有這麽猥瑣,現在綏德縣内部這些對曹首義不利的流言蜚語、王雱是總設計師,是王雱的水軍在推波助瀾。
這事是狄詠在主持,放曹首義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動狄詠,不論政治上軍事上狄詠都是安全的。政治上有王雱王安石給狄詠背書,軍事上,狄青在綏德軍真有影響力,尤其是中下級軍官間的影響不小。
其他系的上級軍官們都是老奸巨猾的存在,是騎牆派。以往他們支持曹首義,一是因爲曹首義夠狠又是皇親國戚,二一個曹首義是領導。但現在那些老奸巨猾的人已經看到了端倪:王雱闖了那麽大的禍,明顯是削弱大西北東線要塞防禦力的行爲,卻持續這麽久,居然沒有任何一方大佬做出正面回應,那麽這隻有一種解釋,朝廷在此番事件裏不挺綏德軍。
沒正面處理綏德軍,那是朝廷暫時不想激化矛盾。
所謂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心态就是這樣形成的,軍事上的兵敗如山倒也是這樣形成的。這就是王雱始終強調的凝聚力、萬衆一心的重要性。
大宋的西北政治就是如此不堪一擊,這個現象在此番事件中顯露無疑:原本就心不齊的軍陣,大裏河一戰,王雱打的不是兩個營那麽簡單,打的是整個綏德軍的軍心,把它們的凝聚力一拳打的四分五裂。
與之對應的,整個撫甯縣上下不說鐵闆一塊,但已經有了旭日東升的勢頭,已經甩脫了龐大債務包裹、輕裝上路。
那群“庶子”會否在将來某一天重裝上陣、猶如野馬奔騰,現在沒人知道。但大家一直認爲他們無法解決的糧食和過冬問題已經在解決,有傳言說韓琦已經做出承諾,再大的凜冬也擋不住河東的運糧隊伍。
換其他人說這話笑笑就過去,但是韓琦是頭虎,哪怕這龜兒子在好水川敗的一點脾氣沒有,也影響不到他在西北軍民中的聲望,大家都知道韓琦這麽說的時候,除非皇帝親自下诏說撫甯縣是叛軍,否則他們再也餓不死了。
這些就是現在的局勢,讓人昏倒一片。神機雱自淮西舒州開始的不敗神話還在持續,力挺撫甯縣的人竟是那個從未謀面的韓琦大爺……
持續發酵的局勢讓一些人坐不住了。
于是在這個寒冷的清晨有人來報:曹首義的長女曹晴求見。
聽到那個大兇的女人來見,正在吃早飯的王雱一口粥噴出來:“她來幹嘛?帶了幾個人,什麽裝扮?”
然而下屬也回答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就在展昭的陪同下接見了曹晴。
“大人你怎麽回事?”
曹晴這人總是很奇怪,她此來完全一副吃了槍藥的樣子,怒目看着王雱。
在大貓眼睛裏這是個藝高人膽大的刺客類人物,然而哪裏有刺客這麽沉不住氣,喜怒顯于形的?
“老爺我并不知道姑娘你的意思?”王雱摸着下巴道。
“大裏河事件上你到底有完沒完?”曹晴一副氣急的樣子,“時間過去這麽久,你把我綏德軍兩個營關押在豬圈一樣的地方,不來接洽,不說你要幹嘛,不提出條件?”
頓了頓她接着怒道:“你不是說要接撫甯縣‘子民’回家嗎?僞君子,其實你根本不關心他們,你隻是爲了達到你那龌蹉的政治用心。你心裏到底有沒有大宋,你打算把我西北東線的軍心怎麽毀?這難道就是你在西北勵精圖治的答卷?”
王雱還是覺得這個女人很怪,于是咬着指頭看着她。奇怪,這些情緒她竟然不像裝的?
“回答我!”
曹晴說着一掌怕在桌子上,桌子化爲了碎片。
她拍桌子同一時間,展昭已經握住了刀柄,形成了契機牽引。曹晴再有動作,哪怕隻是理一下秀發也會引發展昭的天刀出鞘。
好在曹晴也不傻,就此一動不動了。
“姑娘的意思是,你們就代表了大宋利益?代表了西北民心?代表了大西北東線的全部防禦力?”王雱不急不緩的問道。
“難道不是?”曹晴反問道,“綏德軍兩個精銳營繼續被你如同牲口一般扣押,就是不給說法,導緻現在綏德軍軍心渙散,綏德縣民心不穩。這就是你造成的,這是事實。”
王雱不急于狡辯,偏着腦袋考慮少頃後道:“誰造成的有争議。但也要分開說,不給說法是我的策略,這事上你我雙方是對手盤。這事造成綏德軍軍心渙散,民心不穩是真的,此點上你沒亂說。”
“你竟然還知道錯?”曹晴得到這個回應倒是楞了楞。
王雱搖頭道:“你想多了,我大雱沒錯,我在說事實。”
“你……”曹晴有些不來氣。
到此王雱不待見的一擺手道,“唯女子與小人難纏,本官日理萬機,所以直接說見我的目的,你不要以爲奶大就可以處處豐源。”
曹晴鐵青着臉,眼現殺機的冷冷道:“你在敢侮辱我一次,一定讓你付出代價。”
王雱道:“你又想多了,我在陳述事實,至于你要理解爲侮辱那是你的事。人家有的人把這理解爲誇獎也說不定呢。”
曹晴細想了一下,雖然還是反感這個不良少年,卻也沒繼續糾纏,岔開道:“現在這情況不能持續下去,大人你直接說有沒有談的餘地?如果有,就開除條件來,我回去後盡量說服家父。”
王雱險些暈菜,愕然道:“居然還需要轉答,你此來竟是不代表他?”
“你怎麽腦補出我代表他的?”曹晴好奇的反問道。
王雱也難免有些老臉微紅,岔開道:“你來找我,于是你主張,先說出你的條件吧?”
曹晴道:“爲打破這僵局,綏德軍歸還剩餘的全部撫甯縣奴……貧道的意思是歸還全部撫甯縣子民。”
王雱不禁和展昭面面相視了起來,英雄所見略同,都對她那句“貧道”覺得怪異又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