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陳執中接着往下看的時候楞了楞,于是接着念道:“不過同時,開封府商稅收入大幅增加也有三成之多……陛下聖明!”
到這裏老陳又開始“編輯”文報,大呼馬屁。
什麽!
不可能吧!
懷着各種心思,這下整個朝堂上就真的炸鍋了。
這個數據相當詭異,這種大起大落的幅度到底怎麽回事?碳稅大跌三成,而商稅也喪心病狂的增加三成之多?
有目共睹又心知肚明的在于,大宋時期的商稅比其他所有稅種加起來還略多些,就有這麽牛。煤稅大跌三成看似吓人,但商稅也大漲三成,那麽不需要算術過關也都知道,開封府這次的總體财政是大飄紅了。
到這裏,歐陽修再也忍不住這種“浮誇風”了,提出質疑道:“這根本無法理解,不會是……統計錯了或是故意瞞報吧?”
陳執中自己也覺得無法理解,次仔細的看了一遍文報,的确沒錯啊,文報就是這麽寫的。
趙祯很喜悅的表情,但早就看過文報的他,加之略多疑的性格,也是有些理解不了的。于是也不叫停歐陽修的質疑,等着他們扯。
這下,全部人看着張方平。
張方平攤手道:“都看着我幹嘛,碳稅乃朝廷直管,老夫親自監控。所以碳稅數據沒錯,的确跌了,且幅度也都讓老夫心驚肉跳,反複審核了就是這個數據,我也沒辦法,這是爲了保民生、而付出的代價。”
頓了頓又道:“但是商稅乃地方自管,包拯是開封府主政,他就是這樣上報給我的,我司也覺得詭異,所以歐陽修你若要質疑就找包拯。”
理論上這肯定是什麽地方出問題了,因爲這不是小販買菜。在國家層面上,占大宋财稅近乎半壁江山的重鎮開封府的最大稅源,怎能短時期出現如此大額的波幅呢?
所以歐陽修就是想不通,始終認爲這是上下串通一氣的浮誇風。
依照大宋規矩這的确是政績。有不少地方官喜歡打腫臉做胖子,的确會瞞報浮誇政績。但地方上敢報出數據來,就要有相應數額提交三司國庫,那麽這筆錢是真能收到的。
但發生這種事後,苦的當然是當地百姓,因爲主政官不會自己掏腰包填補稅款,隻會加重百姓的負擔來粉飾。
這種事的确有還不少,但詭異的在于别人會這麽幹,老包他總不至于這麽幹吧?而且在京城這麽幹的也幾乎沒有,那太容易被發現被揭穿了。
這麽想着,歐陽修看了包拯一眼,暫時不說話了。
這就是老包的聲望所在,沒人喜歡他,但總體大家是很信任他的。
趙祯環視了一圈,見包拯沒心沒肺的站着,連說話都懶得,于是趙祯底氣更足了,知道此番乃是财政開門紅了,不存在誤報和數據錯誤。
于是趙祯故意道:“包拯,你開封府數據是否存在誤報?”
包拯幹癟癟的搖頭道:“沒有誤報。”
趙祯又道:“那此種異常的大幅增長需有原因,你找到源頭了嗎?”
包拯偏着腦袋想了想,說道:“涉及的人太多,因素較複雜,所以有點模糊。但大抵上是有迹可循的,即蜂窩煤場在此番商稅增幅中有着舉足輕重的作用。煤場本身雖不繳納碳稅,但也繳納了相當可觀的駐稅稅額,除此外,現在煤場的工人群體已經不小,工錢發放較多,老臣親自多番私下走訪煤場,發現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情況是:煤場的人多數都對未來很有信心,工錢穩定且福利不錯,于是他們相比一般人而言敢于支出,很多人都愛進城,然後見什麽買什麽。由此刺激了相當一部分汴京作坊請人、加大産量。”
“伴随着炭價下跌,許多相關作坊的生産成本也在下跌,他們利潤有所提高,所以加入生産制造的人明顯偏多了,加之老臣任職開封府以來,下大力氣嚴管街市秩序,現在一切都在朝良性方面發展。”
聽到這裏,趙祯失笑道:“你誇獎自己的時候倒是毫不吝啬?”
包拯道:“老臣就是這麽覺得的,于是這麽說了。”
這事實在太玄乎了,但既然包拯都這麽說,許多專門想針對此發言的人也就不出聲,低着頭裝作沒聽到什麽喜報。
陳執中又道:“諸位都不要打停,文報下面還有内容。”
什麽還有?
有完沒完。
陳執中接着道:“說完了開封府短期關于碳稅和商稅的事。值得注意的在于,京畿附近煤炭行業的總開采量并沒有減少,還在持續增長,且從業的工人大幅增加,近萬原本的無業遊民加入了行業勞動生産,就此一來,雖不确定這和開封府的商稅增漲有直接關系,但是想來開封府包拯陳訴之‘蜂窩煤場’對經濟财稅作用舉足輕重的說法是客觀的,能夠支撐的。”
趙祯撚着胡須,心情非常不錯的頻頻點頭。哪怕這些消息是他之前提前看過的,但就是想聽宰相在大朝時候再念一次,加以确認。
聽着就爽啊,實在是作爲一個消息控的趙祯,以往相當悲催,所能聽到的喜報少之又少,大多都是各地的煩心事。
特例下列在殿内候着的王雱對此嘴巴笑歪了,從心理學來說,大宋問題越多,皇帝就會越喜歡聽喜報,也就會尤其關注制造喜報的人。這也就是王安石将來能拜相、能說動皇帝變法的原因。
公正的說王安石毛病不少,他不是太喜歡以忠言逆耳方式谏君,而是采用“描述變法能爲國家帶來的諸多好處”爲論點,帶着皇帝一起YY,那麽當時的大宋形勢越危機,王安石崛起的程度就越高。
世事有時就這德行,就像後世的賭徒是越輸就越想赢、也越覺得下一輪自己會赢。
被股災套牢的那些韭菜們明知道趨勢已經血流成河,但他們絕對不愛聽别人勸說“斬倉留點錢過年”這類藥丸的話,他們隻會選擇性在網絡媒體上看“即将大反彈”言論,但凡說還要再跌的他們一律都不看。
人性心理就這德行,麻将桌上也總是赢了大錢的那些、喜歡找借口溜走。這些人才是技術型賭徒,他們知道風水和運氣不會永遠好,赢到預期後就該走了。
其實這類麻将高手也和做股票的高手是一樣的,都是采用量化手段設立合理“止損”,然後不斷進行試錯、同時控制損失。
他們勝率未必很高,但保持頻次合理的試錯做趨勢跟随,一但逮到“運氣輪盤”的時候,就讓利潤奔跑,變成大肉。
如同巴菲特把四十快的中石油賣給大媽股神一樣,麻将桌上赢到大錢的人是一定會走的,如果不走就是事出反常必有妖,那麽這類人不是“大韭菜就是大老千”。
如果是很熟悉、經常一起打牌的,你發現某人經常赢且是大赢的,這種人十個有九個半是老千。
如果你發現某人經常小輸,但一輸就立場,偶爾大赢,這種不是老千,是真正的技術型職業高手,牌場巴菲特說的就是他們。
如果你發現誰特别愛完,經常輸也經常赢、不論輸赢都抵死打滿十六圈的那種,這種就是人傻錢多的韭菜,也叫瘾大技術差,你可以調整心态學習技術,專門赢這類韭菜的錢,因爲狼的目标一定是羊而不能是虎。
這就是賭場、或者說人性的現狀,古今都不會變。曆史不溫柔也總是驚人的相似。
以上,就是大雱的心得以及此番根據趙祯的表現而出現的心理YY。
趙祯是個厚道人不是老千,他是個仁君不是名君,是個“大韭菜”,他被蠻子以及老夫子們收割走的利益實在太多了。
于是在現場,看着這個活不了太久卻又面目慈祥的大叔面對着一群老奸巨猾的老夫子們,不知道怎麽的,大雱竟是有點同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