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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炭權證還在持續放量上升。
王雱仍舊在擴招工人,收購煤沙,擴大産量。
大宋的煤炭市場像是打雞血了,各路資金和牛鬼蛇神都看好傳統煤業,于是紛紛進場搶食。更有越來越多的大V在給大家描繪着未來傳統煤炭市場的美景,甚至還反過來引用了大雱的《水療和用火文明》理論。
現在的各路消息很奇葩,簡直真真假假讓人不明覺厲,甚至到了最後,利空都當多利多解讀。
那個在大量抛售權證的神秘大鳄真是被鄙視慘了,被人們視作了資本市場上的小白。
對此王雱瀑布汗啊,不過想想後世,巴菲特把四十塊每股的中石油賣給韭菜們的時候,場景與現在何其相似呢?那個時候人人都是股神,巴菲特被鄙視慘了:“還股神呢,最近兩月菜市場大媽收益率都比他高的多”。
也許吧,高收益的韭菜股神們是增量,他們接過了巴菲特們的大旗,并且他們說巴菲特們“踏空”了,然後喊着“能源世紀永遠漲”的口号繼續前進。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好在後世是全民炒股,而在大宋,能進三司“炭交所”玩權證的人都是鲨魚級别,被收割也不拉多少仇恨。隻是說鲨魚中也有大有小,醬油小鲨魚遇到了吃相難看的曹大白鲨,也就是食物而已,并不是友軍。
所以能這次就是狗咬狗一嘴毛,盡管大雱被小舅爺利用了,但是小舅爺在坑王雱的對手盤,那就沒毛病。那隻有坐看最後是誰裸泳。反正王雱知道不會是曹集裸泳。就像在後世六千點在裸泳的肯定不是巴菲特一樣。
市場的判斷也沒錯,大V們的邏輯也是對的。王雱現金流的确是枯竭了,政治壓力也很大。因爲玩到一定時候張方平并不會打開國庫來救王雱,大概率是相反抽王雱一頓,平息傳統煤商的戾氣對他們說“這是王雱搞的事不是我張方平幹的”。
這不能說老張沒節操,而是政治自來就這德行。換王雱也同樣這麽幹。
現在這些進場接盤的家夥隻是思維過于單一,沒吃過大虧。
交易就是交易,又不是算命需要提前預判個目标、然後投入力量往死裏打的那叫信仰者戰争,而不是交易。
人家葉慶華多聰明呢。很顯然這次就能看出他是個冷靜合格的操盤者,他知道現在是臨界,臨界入場的人不叫操盤者而叫算命壓大小。當然有可能赢,但也有一半概率會輸。
操盤者的職責是交易,一定不是算命。因爲算命壓大小是輸赢各一半幾率,那麽根據統計原理,這個算命者操作一輩子且活下來後,理論上他隻會不赢不輸,同時支付了卷商的傭金、浪費了表情和時間而已。
所以輸赢各五十概率的算命者在後世隻是找不到華爾街的工作,但在古代會被幕後的董事們送進豬籠去沉塘。
操盤者做的是“趨勢跟随”,或者也叫“指數跟随”。即在大方向飄紅的行業上緊緊咬住,用戰術手段對沖掉其中風險,剩下的就是享受行業戰略上的增長了。其實也就是巴菲特做的事。
事實上後世的資本市場裏,上蹿下跳做差價的人或許短期的收益率會非常好看,但真正掙到大錢的王雱是一個也沒見過。這和軍事是一樣的,戰術上的優勢并不足以彌補戰略失誤。
王雱現在用腳趾頭也能想得到,老奸巨猾的葉慶華準備了一堆的現金在觀望,如果是大雱崩掉,他會立即進場追漲傳統煤權證。如果是那些傳統煤老闆崩掉,他會等着那些人相互踩踏後,最後在底部吃人家的屍體……
月結的日子終于到了,但大雱的蜂窩煤場并沒有傳出拖欠工資的消息來。
這是因爲已基本完成重組的“煤交行”内擁有充足的現金流,以支持王雱的擴張。
危險動作也是有過那麽幾次的。
煤交行重組的消息還是在局部上洩露了一些。所以交行發生了一次程度中等、數次程度輕微的擠兌。
沒人知道是誰在幹這事,但大雱知道是葉慶華幹的。
這是葉慶華在測錯,測王雱方面的底氣。當時葉慶華看到權證交易量太大,且抛售風格自始至終統一,不像一群大鳄在操作而就是一頭大鳄。
那麽煤炭上最大的鳄魚是小舅爺這是衆所周知的,于是葉慶華動用了一些關系擠兌曹集的交行,以便測試交行反應。
得到的結果是交行現金相當充足。
于是到此葉慶華就知道這次真出幺蛾子了,絕對是曹集和王雱兩頭大鳄魚聯手洗劫其他韭菜。
因爲曹集的交行大抵現金流規模别人不知道,但葉慶華當然知道。所以測試出曹集現金這麽充足的時候那隻有一種解釋是:煤炭權證市場抛售套現的人就是曹集。
于是原本以爲過了臨界,準備入場的葉慶華就确定這次放量攀升還處于“誘多”階段,隻得忍住了入場追漲的沖動。
可惜葉慶華不是信仰者,而是堅定的趨勢跟随者,他不會去算命。若他真的入場,那還就真的叫增量博弈,他就是增量,那會導緻煤場資本上的較量深入化、複雜化,會導緻幾個大鲨魚之間抵死打,直至分出勝負來……
“權證崩了!”
“血流成河!”
徹底出貨完畢的曹集公開發布和大雱重組“煤交行”的時候,這場看不見硝煙的戰争就宣告結束了。
很不幸的是大宋沒有跌停闆限制,所以獲知最大既得利益者曹集叛變傳統陣營後,踩踏正式開始了,第一日,煤炭權證價格就腰斬了。
那種眨眼功夫就一半财産縮水的勢頭,簡直讓人目瞪口呆。
到了此時,深陷其中的人那真的是欲哭無淚。大家也這才知道大雱的吃相已經算很溫柔了,曹集真是咬起人來的時候,那才是一口到肉。
不論上升或者是下跌都肯定有原因。
而現在處于踩踏中,就沒人有理智了,市場情緒不受控制,所以沒人知道什麽時候會止跌,就連王雱也不知道。隻能測算出從現在開始任何位置都是臨界,都可能是頂部,也可以是底部。
情緒的宣洩的确是有底線的,但最大的問題在于王雱不知道此番牽連了多少融資在其中。有時候你看起來的确低了,但其實還是臨界,隻需有最後一根稻草被某人手一滑抛出來,就能觸發那些融資配資的強平線,于是那個大家看起來的底部,就變爲了頂部,進入下一輪就叫“二點零”,會再次封死所有流動性,把幕後的各個商号交行一起托下水。
現在的悲觀者們,甚至在看到最大既得利益者曹集都放棄了傳統陣營後,都認爲往後的傳統煤炭藥丸,再也沒有價值,權證會變廢紙。
“激動啊,神機雱這次的操作,比淮西戰場更值得紀念。”
“是啊,這群鲨魚以往實在太嚣張了。自慶曆新政開始,朝廷是頭疼醫頭,腳疼醫腳,永遠被這群鲨魚收割,被這群鲨魚牽着鼻子走。不是重要物資他還不漲,不管又不行,但每次朝廷一介入,相反是猛猛的漲。”
“神機雱創造了一個奇迹,打破了我大宋奸商們的不敗神話。也算給勵精圖治卻最終失敗了範仲淹相公出了一口惡氣。”
“汗,别把老範和瘋狗雱放一起比,老範比王雱有節操多了,王雱或許沒他們壞,但也是個奸商。”
“然而說半天有個卵用,範公失敗了,至于神機雱,他出道起還沒有敗過,前提是他現在還是孩子。”
“說來說去的老子們也不懂。總之跌跌跌,給我跌,最好跌到免費,大家都有炭火用!”
“傻子你洗白等着吧。大雱的确是個奸商,但我認爲他說的有道理,最終隻要有人用,煤價大方向就是看漲的。真是免費了,依照大雱的理論就是再也沒有煤用了。因爲就沒人去投資,沒人去采煤了。沒人産煤,但用火的人持續增加的情況是什麽呢?那會物以稀爲貴,會比原來更加喪心病狂的漲價。這就是昨天神機雱放出來的新策論。”
“王大炮果然是奸商啊,和那些傳統煤商烏鴉豬頭的區别而已,他又再唱多、爲他自己的漲價做鋪墊了啊?”
“或許他有爲漲價鋪墊的原因,但我覺得大雱已經很有節操,他需要的是慢漲,同時讓大家收入高于以往。保持行業的利潤才有人投資,有人投資才會有行業生産力進步,才能把行業持續做大,讓更多的人進入這個行業找到工作。”
“是的,神機雱新的策論說煤價必須漲。看似朝廷也是這個意思,因爲若繼續讓他們傳統煤老闆相互踩踏玩完了,那要引發更大的系統性風險,會拖死許多商号交行,導緻現有行業的工人失業大潮,然後以往的投資全部打水漂,如此不但沒有新行業,還會有許多行業被迫關閉。那麽神機雱的理論是,那才會發生所有市場擋不住的瘋狂漲價,不利于所有的行業。”
街市上,茶館論壇裏,也到處對此在熱議着。
是的在權證價格腰斬後,王雱跳出來給大家打強心針,繼續維持煤價長期看好的言論,并沒有去雪上加霜的踩踏。
因爲這真會導緻大量失業然後很快又引發傳統煤業的報複性強反彈。這是一定會發生的,真不是這些奸商死光了煤價就便宜。因爲這些奸商死光後,會換最低位抄底的葉慶華和他所代表的勢力來接手。
都是鲨魚,葉慶華不會比他們溫柔,卻會比他們更難對付。
要想煤價下跌隻會有一個原因是需求降低。但這顯然在做夢,在小冰河持續深化,大宋各行各業等待發展起步的時候能源會跌?
現在就是刺激用煤需求,維持利潤,在能源開發上下重注投資的時候,過度下跌那是反操作,白白便宜了葉慶華這個大奸商。
要抄底就涉及到估值。當市場估值低于權證真正價值的時候,就會有大幅的可操作餘地。
但是每個人對同一事物的估值都不同,這是因爲見識和貪心程度。
現在權證腰斬的價格顯然還遠遠沒到葉慶華的預期。一大批煤炭開采業上的廉價資産和熟練工人,也等待着新的歸屬和命運。
明顯已經具備可投資價值,但利用市場的情緒恐慌,葉慶華和其身後的鲨魚們顯然認爲應該在四分之一、甚至更低的位置掃貨才劃算。
其結果就是之前水軍漫天的形式再現,隻不過之前是看空蜂窩煤,看多傳統煤。而現在變成了瘋狂看空傳統煤業,又有無數大V跳出來說趨勢已經出現了,在王雱蜂窩煤能用且成功的情況下,傳統煤業遲早免費,權證是廢紙了。
至于那群早前接盤權證的煤老闆仍舊處于失去理智狀态,都覺得世界末日來了,誰都想把自己的權證和資産打包賣給對方,于是他們相互就是對手盤,相互厮殺。
這導緻了王雱的喊話再次無力,看不見止跌趨勢。
“狗日的葉慶華真逆天了,他這是等着吃那群煤礦老闆的屍體,然後統治煤場。他小子以後不被大魔王收拾就不科學了。”
酒樓包間内,始終在關注消息的王雱一拳砸在桌子。
曹集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道:“管他呢,反正哥哥我已經成功撤退,往後咱們全力發展蜂窩煤。”
王雱搖頭道:“這真不行,傳統煤死了蜂窩煤也肯定死,許多行業都會出事。世事并不總是簡單粗暴的一個生一個死,有另外一種關系叫唇齒相依。不能便宜了葉慶華這龜孫,現在必須提前介入接盤。”
曹集不禁一口酒就噴了出來道:“小王兄弟你可别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這個市場裏,有時候隻要糊塗一次就會死。現在的氣候僅僅腰斬是不夠的,沒有足夠多的利潤和好處,沒有足夠多的屍體累積在上面,是不會有人進來撿食的。就以現在的消息面,咱們接盤是接不住的,就算接的住也真不劃算。正确操作應該是準備好現金,觀察葉慶華動向,這龜兒子精着呢,他不會錯誤估值,所以看到他出手的時候咱們也一起出手就對了,集合幾方的力量不但容易接住,還可以一起大幅獲利。”
王雱搖頭道:“這一戰是我打的,我不想讓葉慶華抄底撿便宜,我和他對煤業的估值不同,我認爲現在就是合理估值,且對行業的傷害不大,擠掉了水分,讓那些鲨魚知道了厲害,往後就一起安份些,持續投資穩步發展,這就叫做行業。葉慶華顯然是進來投機而不是投資的。這有本質區别,他隻想狠狠的咬一口就跑,又留下一個被二次收割的爛攤子,傷上加傷,雪上加霜。被收割的多了,這個行業的人心也就真的散了。和那個娛樂圈的投機戲子相比,我其實更願意相信現在被收割的那群傳統煤商人還對行業有感情,有些信仰。”
小曹聽得楞了楞,少頃卻爲難的道:“或許兄弟你說的有些道理,但咱們的錢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在這個位置真的接不住,過度接盤的結果現在哥哥就可以告訴你,是你我現金枯竭,握有一堆明顯還要跌的權證,葉慶華會下絆子讓咱們的交行不但無法融資還被擠兌。那個局面就是咱哥兩一起被他們收割,一起給那群傳統煤礦老闆陪葬。”
“然而我覺得接得住。隻要張方平出手就一定能扛住。”王雱喃喃道:“坦白說你我出手收購的話也太拉仇恨了,弄成是你我一起聯手吃了别人的屍體還統治整個煤業,會遭遇朝廷忌諱。讓張方平拿錢在合理價位,回收煤炭資産和開采權在朝廷手裏,這就是此番最完美的操作。”
曹集就不在說了,這雖然仍舊有風險,不過倒有可能成功。朝廷出面較容易止住踩踏勢頭,就算那些人不信任朝廷和張方平,要全部抛給張方平接盤,朝廷也接得住,那畢竟是朝廷不是。
風險在于朝廷不高不低的價格回購了一堆天量資産,往後能否盤活且盈利?如果盈利了那當然是完美操作了,但如果朝廷輸了,那麽曹集覺得老子和大雱又要成難兄難弟被皇帝吊起來抽了,這是一定會藥丸的。
不過想想大雱堅定看好以後的煤價,且認爲現在是合理估值,應該也是有道理的。
“好吧,那就看兄弟你的造化了,能否忽悠老張進場接盤,就看你的三寸不爛之舌。”曹集最終隻能這麽說道。
“那麽好吧,我這就去忽悠老張進場吃雞,又不是第一次幹,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他吃雞的技術不行,但有我在怕個啥呢,最壞不過撲街,大不了我和他一起被弄去西北和蠻子做鄰居。”王雱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