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帝姬覺得陳爺爺功力下降了,他乃是縫紉機、喜歡打洞,卻是這個“蜂窩煤”的洞打的一點也不算密集。
趙祯則是嘴巴都氣歪了。感情那小孩把朕針的炭火費騙了去,就拿着了這麽兩個鬼東西出來,也不知道有什麽用?
不過趙祯自來沉穩,便隻得沉住氣,繼續耐着性子等着看。
某個時候,絕世高手老陳親自當火夫,在後苑的天井裏先把容易點燃的柴火架空在底部,點燃,然後把大小适合的蜂窩煤猶如“活塞”似的放進去,打開了爐子下方的進氣口。
呼呼的冷風吹來,從爐子底部進去口進去後相當于加氧,然後隻見火苗和煙霧就順着蜂窩煤的蜂窩空、快速散發了出來。
福康帝姬以爲點火冒煙的東西都會爆,便擡起手捂着耳朵,很緊張。
受到帝姬影響趙祯也吓一跳,也擡手捂着耳朵,卻是想了想,還是害怕寶貝女兒被吓到,隻得改而用大手捂着女兒的耳朵給予第二層防護,趙祯自己則扭開頭半閉着眼睛,準備迎接那刺耳的爆竹聲。
等了一下卻沒動靜,人家老陳說這個東西又不會爆,于是趙祯給福康帝姬後腦勺一掌道:“小丫頭,吓唬朕。”
福康帝姬不會扯犢子,捂着腦袋繼續觀看。
少頃,見到那個黑乎乎的蜂窩煤真的燃燒起來了,不再需要依靠柴火了,帝姬便一邊拍手一邊跳着道:“燒起來了燒起來了,這東西比一般的煤炭更容易點燃。”
賣關子的老陳微笑道:“是的,帝姬很聰明。”
趙祯觀察了一下仍舊嘴巴氣歪了,指着道:“都是煤炭而已,小孩就拿這個東西忽悠朕?看起來似乎還多了一道工序,耗費了勞動成本,朕理解對了嗎?”
陳總管急忙道:“陛下說的在理,都是煤炭。不過小孩此番算是廢物利用。”
“廢物利用?你給朕詳細說說。”趙祯來了興趣。
陳總管道:“以往,我朝所開采的傳統煤利用率有限,因爲在開采過程中需要打成塊才能賣,但同時有許多煤渣無法賣,無法用。因爲那些沙子狀的煤放入爐子後相反是滅火的,小孩這是因爲堵塞了陽氣(氧氣)的進入,陽火陽火,無陽之火就燒不起來。于是開封府周圍幾大煤場的煤沙就是廢物,隻能如同沙子一般繼續在地上埋藏。”
趙祯也不糊塗,一聽就略有些激動的道:“你的意思是,王雱想到了方法把煤沙粘合起來,形成了适合燃燒取暖的形态?且設計了這種煤沙專用的爐子?”
“正是。”老陳嘿嘿笑道,“這等于不影響傳統煤炭的情況下,取暖用煤變多了。”
“稅收問題怎麽解決?”趙祯又撚着胡須好奇的問。
老陳想要回答的時候張方平來了。張方平瞪了老陳一眼,意思是這是我張總理的業務,閹人你趕緊退後。
所以老陳隻得閉口不答。
“張相公來的正好,和朕說說。”趙祯道。
張方平撚着胡須笑道:“官家,關于碳稅問題暫時不用想,王雱也正和我三司相關部門協商協調。現在暫時的決定是,先過了此番嚴寒。以後再視情況處理。現有大宋律隻對煤塊征稅,煤沙暫時不在征稅行列。”
趙祯微微一愣,考慮着其他的東西。
張方平道:“興許官家在擔心财政緊張的現在,會由此失去一筆稅源?”
“的确如此。”趙祯點頭道。
張方平道:“官家無需擔心,暫時應該不會變的更壞,煤稅的确會有所減少,但總體影響應該不大。該用煤的會繼續用煤,譬如匠作監,譬如傳統作坊的生産性用煤,那是減少不了的,也不能用蜂窩煤。以往呢,我朝開采技術不足,導緻煤炭供應不足,供應不足,那麽權貴參與搶購,就必然導緻煤價大幅攀升,老百姓幾乎享受不到。除了此點,陛下關心百姓,每年撥出炭火費後會使用不當,效率低下。因爲在煤炭緊張的情況下已經被各路商人炒爲天價,且逐年快速上漲,導緻每年陛下都在加速撥錢,卻杯水車薪不夠取暖。”
頓了頓張方平道:“也就是說朝廷拉了仇恨,陛下花了錢,但是錢主要進入了相關煤商的口袋。他們在夏季通過各種手段兼并炭引,造成煤炭緊張,于冬季用煤高峰期再放出來。這是慣有的套路。”
“現在這般,老臣認爲王雱夠機智,他在不動原有市場和勢力的時候,相當于把我大宋能用的煤變多。百姓有蜂窩煤,不參與傳統高端煤的搶購,百姓負擔輕了。與此同時因爲參與買的人數下降,客戶群體下降,那麽囤貨的奸商就不在奇貨可居,會降價銷售,這樣一來該用的還在用,卻會于這個趨勢下煤價下降,雖然一定程度影響到炭稅,但這更加利于各手工業作坊的成本降低,利于匠作監降低費用,以便保持我大宋各項手工業技術的發展。這些就是王雱的設想和策論:維持住現狀,壓住他們的反彈,有個三至五年的過渡期後,連許多農具價格都會價格下降,以便反哺到國之根本——農業。”
這倒是趙祯第一次見識神通在經濟領域的神奇主張,雖然不明覺厲也暫時不知道小孩的對錯,但皇帝仍舊很興奮,又是擔心的道:“會否涉及到變法,引發嚴重反彈?”
張方平搖頭道:“沒人說變法,炭法依舊,隻有那小屁孩以‘垃圾佬’身份進入煤炭行業,開發了新的項目,如此而已。朝廷沒有變法,王雱也沒有違法,他們聯手制定的大宋律仍在,所以包拯一定會給小孩背書的。若這樣的都要鬧,那不該姑息,不用官家您出面,王雱會利用包拯,會把那群壟斷煤價的巨商全部臉上刺印送到西北去給李參調教。”
夠狠的。
但趙祯也隻能苦笑,覺得有道理。因爲包拯那家夥他真敢這麽幹,上次群體判決讀書人又不是假的,被老包找到理由後、朕都能被他無休無止的追着怼,何況那些煤老闆?且這不是皇帝要變法,包括皇後家在内的保守派、也找不到包拯的毛病。
總之趙祯覺得現在的大宋也是夠了,變法基本很難行通,有太多的人不敢,首當其沖的一群就是朕的親戚們。所以除了清官外,其實明君也難斷家務事。
因爲在大宋不能拿走人家已經有的東西,隻能想辦法去找到新的東西,讓更多的人有飯吃。這就是大宋,範仲淹想把朱門的酒肉弄出去百姓的碗裏,于是就闖禍了。
規矩是不能拿走朱門的酒肉,隻能讓酒肉便宜下來,從而賣不掉臭在朱門内,這似乎就是王雱式的變法?這依然也是奪人的利益,卻殺人不見血,溫水煮青蛙,且能引來一大群保守派和法制派的支持。
“哈哈……垃圾佬,真貼切。”福康帝姬高興的說道:“王雱那小子更新不給力,張相公說的對,他就是垃圾佬。”
趙祯頓時不高興的道:“胡鬧,他在做正事,有空的時候自然會更新的,催什麽催,他現在是朝廷官員,是朕的臣子,又不是你的書童。”
“奧。”福康帝姬嘟着嘴巴。
随即想了想,趙祯又擔心的道:“固然現在煤沙是廢物利用,但這些煤沙必須經過大量的人工參與,會否效率太低,僅僅工價都再次擡升煤價?”
張方平道:“不會,王雱親自來三司和臣讨論過。這相反能解決一大群無業遊民的就業問題,減輕我師重地的治安壓力。這方面王雱有過成功經驗,舒州許多無業混混就是被他這麽調教過來、參與到納稅生産中去的。額,當然他小子調教剝削人的手段甚至比奸商還狠,但臣建議朝廷隻能當做看不見,隻要他能過包拯的關,不被人告買賣奴隸,就由他去吧。”
趙祯想了一下,頻頻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