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舒州内王雱雖然不是官,但威望大了,于是舒州事件已經徹底平穩,早晨的陽光中,大頭百姓們暫時放棄自己營生,參與進來服役,幫助清掃街道,整理被砸爛的東西。
最主要的工作是把屍體集中到城外焚燒,否則這麽多屍體,以現在夏季的特點,隻需到中午時分,整個舒州城都會有腐爛氣息,然後上空會喪心病狂的出現五億隻蒼蠅,瘟疫會開始擴散。這種情況才是導緻廣南戰亂死了四萬人的原因。
城内也調集了大量的石灰,把那些血污進行掩蓋。
展昭的傷勢穩住了,司馬光休息了一晚後也如常了,于是關心舒州事件的司馬大人急忙就出來指揮了。
司馬光害怕王雱做過頭,才急着跳出來解除王雱權利的,然而,和展昭出來的時候兩人一起愕然,街道幹幹淨淨,像是什麽事也沒發生。
大頭百姓的情緒很高昂,根本不似發生災難後的城池。
尤其來到外圍時候,司馬光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壯觀啊,城牆上挂着一千多人頭,另外,還挂着幾百個活人在哭爹喊娘。
司馬光半張着嘴巴被驚呆了,覺得這是玄幻。舒州本城沒有軍隊,王雱那點力量就算是想做壞事也應該傷害有限才對,那犢子他何德何能砍這麽多腦袋,抓這麽多人?
“他已經瘋了,這是奇觀啊。”展昭看着滿城牆的罪犯喃喃自語。
事到如今,展昭雖然不喜歡王雱,但展昭知道既然這些人被瘋狗雱挂路燈了,那一定是有原因的,王雱做事自來滴水不漏,他敢挂這麽多路燈交給司馬光,那絕對是一審一個準,都是罪犯,隻是說查不查的問題。
若在平時,司馬光當然不會查,因爲那是打自己的臉,他司馬光治下出現這麽多罪犯當然是司馬光的問題。但是此番展昭估計複雜了,官場又要面臨一次撕逼,此番舒州問題這麽大,司馬光想無視這些罪犯也很難做到。
“哎。”
展昭無力的歎息了一聲,作爲執法人員看到這麽多罪犯等着後續處理,沒人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也沒人知道問題出在什麽地方……
張方平一行人,正在馬不停蹄的從無爲縣趕往舒州。
與此同時,張方平的護衛已經持有調軍命令前往六安軍,責令虎頭營、以及六安軍兩個營緊急起兵進舒州維穩。
這是因爲舒州暴亂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張方平耳朵裏,但暴亂的後續結果暫時沒消息。
一般時候張方平當然無權調動淮西禁軍,不過兩日前聖旨已經進無爲縣、到了張方平手裏。
聖旨大抵内容是:張方平帶宰相職務臨時“判淮西路”。
大宋行政區長官一般叫做“知”,不過某地區因緊急情況,出現宰臣臨時進駐指揮的時候就叫“判”。簡單點說,判府者除了有知府的全部權利外,還臨機專斷臨先斬後奏。
張方平判淮西路的聖旨下達之際,舒州并沒有要亂的苗頭,所以從這裏看已經很顯然,皇帝和朝廷被青柳山的“私開銅礦”吓到了。大家都是明白人,這種級别的案子黑幕一定會很大,一般人不願意碰,權利小的人查不下去。
于是,身在淮西的酷吏張方平臨時判淮西路,代表現在朝廷已經火燒眉毛,不願意在容忍這種級别的黑幕,要一查到底。同時也代表皇帝和朝廷再也不信任司馬光了,基本上現在就可以定論,司馬光就要卷鋪蓋了……
算時間,大腦殼張方平就快到舒州了。
所以王雱兄妹兩人裝作忠心耿耿、虎頭虎腦的模樣,一人拿着一把刀子,像模像樣的駐守在三個幫派的金庫中。
張方平先去金佛門撲空了,于是有火急火燎的來到了蘭花幫,進去的時候除了見到龐大的金庫規模,還見到兩個戴着虎頭帽的小屁孩拿着刀子。“裝什麽裝,一看你們兩個就不是拿刀的料。”
老張二話不說,過去一人後腦勺一掌打得東倒西歪,兩小屁孩的刀子也被沒收掉了。
二丫膽子小,不敢扯犢子了。
王雱則是捂着腦殼道:“相公何故侮辱國朝衛士?”
張方平指着王雱的鼻子久久說不出話來。
少頃才又歎息了一聲道:“小屁孩你夠狠的,一夜之間你就殺了一千人,舒州暴亂固然危急。但你真的是事不關己就不嫌事大。老夫沒進城就被司馬光糾纏着哭訴,說刺客死士處決了也就算了。但依照我大宋政策乞丐是個奇妙存在,一般人不願意碰,不過你處決的人中乞丐接近一半,司馬光對此強烈質疑,你作何解釋?”
王雱惱火的道:“他竟敢反咬一口?當時形勢危急,我臨危受命平亂,有文書憑證,乃司馬光親自授權。然而,我虎頭營在出事前就被他強行調走,我力量不足,也就是幾十人百把條槍,當時在城内渾水摸魚的乞丐這麽多,伯伯相公你告訴我,讓我怎麽處理他們?我連抓捕都做不到,臉上劃十字、責令其就地等候逮捕是我能做的極限,但事後他們越線了,軍事平亂行動中越線作死的,學生認爲他們死的不冤。”
張方平道:“這情況我當然知道,司馬光也沒隐瞞,如實說了。但是我的神童,有種戰術叫做疏導,太多處理不了的時候就疏導出去,打開城門連吓帶喝,讓他們自行離開難道不是辦法?你硬要在這個節骨上,殺這麽多敏感群體。”
王雱道:“疏導戰術我當然懂,但有能力打得赢且控制住的情況下,憑啥要放過他們?該流的血流了,舒州城該有代價已經有了。所以在不會更壞的情況下,不讓這群人付出代價我念頭不通達,我實實在在處于危險中的,差一點點,我和我養殖場裏的老弱病殘就被他們挂路燈了。所以伯伯相公明見,對待這群人不能手軟。否則往後這種事隻會更多,不會更少。”
張方平微微一愣,撚着胡須思考,暫時沒說話了。
少頃,張方平暫時也不說殺人的問題了,指着龐大的金庫堆道:“這些一看就是私鑄錢,你專門絞殺這三個堂口,是想讓老夫定論葉良辰貪腐案嗎?”
“是的伯伯相公明見,若在一般時候我知道否定士大夫不容易,但這個黑幕實在太大,不能忍。當我發現了阻擊我的刺客中有西夏一品堂的身影後,我就知道這個黑幕不能維穩,必須捅出來給予一些人警示和震懾,否則國朝财政千瘡百孔之際,實在不知道有多少錢被他們黑吃了。”王雱道。
“西夏一品堂……”張方平眯起眼睛尋思着什麽。
“如假包換。展昭都在養殖場一役受傷。此番小侄托伯伯的福,若非您英明神武的派展昭進舒州公幹,小侄就算有準備,恐怕也扛不住養殖場之戰。”王雱順便拍他一記馬屁。
老張喜歡被拍馬屁,卻不喜歡被這犢子拍馬屁,無事賣乖肯定有問題,所以張方平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少給老夫戴高帽子,你也少拿西夏一品堂扯犢子,你這麽瞎扯的時候老夫就知道多半又被你蒙了,你好好的說,這三個幫派寶庫在老夫來之前,你黑吃了多少?”
“我沒有黑吃,忙着平亂呢,哪來的時間搜括?”王雱攤手道。
審問了一下也沒什麽結果,這小子就是不承認。
派人把兩個虎頭娃提着腳倒過來抖抖看,也并沒有刷出錢來,隻是掉出來幾個賬本。
到此張方平隻得放棄了,總之已然主體錢财都在,最關鍵的天量私鑄錢也留着,可以供給張方平定論葉良辰案件,如此一來張方平也就不想再過問了。
“可以帶人進來拿錢了不?”王雱咬着指頭問道。
結果見老張那S形的腿又擡了起來,吓得王雱急忙跑開至門口,觀察形式。
張方平這才擺手道:“趕緊給老夫消失,瞧你那點出息,整天就想着錢。現在朝廷等着用錢,這些錢老夫有用,你就别想了。不過此番舒州和無爲軍區兩個戰役中你立有大功,固然有的人認爲你這樣的性格能闖大禍,但我大宋現在已正式進入多事之秋,邊境形式日趨緊張。于是老夫認爲你能大用,于是此番給你的獎勵不是錢,老夫會親自定論淮西過失和功勞,然後給你請功。”
“會有什麽樣的獎勵?”王雱問道。
“盡管你還小,但老夫給你提前弄個官帽你覺得怎麽樣?還是你要等以後你自己慢慢考試,如果是,那就你帶人進來拿兩層然後給老夫滾蛋。”張方平道。
王雱也覺得有些YY了,激動的道:“小子我才十一歲耶,真可有官位嗎?”
張方平怒道:“我說可以就可以,你竟敢不信我啊?流内官暫時還不行,不過弄個文系散官則沒什麽問題。其實皇帝早想封你了,隻是反對的人多,理由不足,但是這次你自己争氣,老夫也隻是順水推舟,給皇帝找到了個理由。”
王雱頓時嘴巴笑歪了,又大義凜然的道:“伯伯的光環,始終照耀着需要照顧的我,說起來我等俠之大者一心爲國爲民,區區一點銅臭我是不放在眼睛裏的,有個官位能給朝廷效勞才是我的追求……”
王雱還有三百多字沒說完,不過見老張不懷好意的表情,隻得低着頭帶着二丫出去了,不敢煩他了。
否則老張這家夥耐心很差的,惹毛了他,他不幫請功,甚至反過來給皇帝建議“這小子太小了不适合做官”的話,就哭瞎了。
哪怕是個區區九品文散官也太重要了。相比起來,撸走個兩成看似可以多入手了二十萬貫,但這點錢弱爆了。
因爲獲得難度不同,二十萬以王雱現在的底子和奸商尿性,一年都不用就賺到了。但是官帽不出意外的話,十六歲以前很難拿到。
一個隻要半年就獲得,一個至少還要等五年,所以此番張方平給的誘惑真的大了,老張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