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患得患失的,長籲短歎,糾結于當初批準出兵的舉動是對還是錯?
一邊是心疼百姓,不想造成傷害百姓的兵災。另一邊又擔心着有悍匪。的确有這個可能啊。
但是現在這一切都沒有消息,沒有任何的軍報,此番所有的周璇看起來是一種暗戰。
“報——”
一個傳令小兵快速跑進衙門跪地道:“報通判相公,淮西剿匪戰役……大捷了。”
聽到大捷老陳松了一口氣,轉眼卻擔心的起身道:“王雱殺了多少人?”
小兵尴尬的道:“也不是太多啦……不到一千。”
老陳驚得茶碗都拿掉了,暴跳如雷的拿來鞭子把這小兵抽的跳腳,又怒斥道:“不到一千?這種語态你也敢在本堂面前說出口。”
“報通判相公,此役真有悍匪,不過被剿滅的疑似悍匪的隻是幾十人,其餘的……是無爲軍的禁軍。”小兵又道。
到此陳建明楞了楞。
老陳倒也不是全部信任王雱,但在大宋有個好處是:隻要有理由,其實殺軍問題大不到天上去。但如果是軍人去大面積的殺“民”那就一定是雷霆大事。
就是這個原因,有些土匪他同時也會像民,于是官僚們對“剿匪”是謹慎了不能再謹慎。
殺軍當然也是問題,但說白了軍隊是強者,軍殺軍的話自古以來都不算“屠殺”,是戰鬥。道理正是某江湖好漢去追着展昭殺當然違法,但真不會有人恨他們。但是好漢隻要殺一個小孩子那就是千夫所指。
所以現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陳建明這個官僚最關心的是争議性,急忙追問道:“王雱剿滅無爲軍這麽多人,可有理由和憑據?”
“有。”小兵報道:“在我部深入無爲軍區行軍之際,六安軍第五營因戰術需要換了民服行軍,卻被無爲軍兩個營攻擊,殺了多人,于是衙内臨機專斷,把無爲軍列爲了叛軍,剿滅了其兩個營。”
陳建明猛的握緊了手,随即又松開皺着眉頭道:“夠狠的。那麽此役可有人證?”
傳令兵簡單的答道:“有,除了第五營幸存者外,還有不少枞陽鎮老百姓能證明那兩個營是叛軍,與此同時輔兵營馬金偲所部全體都能作證。”
老陳這下基本就放心了。馬金偲他們是輔兵,也就算民。僅僅第五營作證那沒用,但這麽多的“民”參與作證,那當然是大宋的政治正确。
于是陳建明不太關心其他了,隻要王雱正确,那淮西帥司授權出兵就是正義的,有功勞的。
想到此處陳建明心情好了起來,繼續問:“剿滅山寨匪徒後可有财物?”
“有的,還非常多,不過已經被無爲軍劉推司給封了。”小兵道。
陳建明不禁大怒道:“大膽,這是淮西帥司的行動,劉推官竟敢搶功搶錢,這個王雱也不知道幹什麽吃的,到手的肉都被人給拿走了,簡直給我帥司丢臉。”
“額,不過衙内攻入無爲縣葉知軍家裏,葉知軍已全家遇害,現在案發現場擁有無數财富,比青柳山寨更多,已經被衙内以淮西帥司名譽給封了。衙内害怕出變數,于是派小人晝夜兼程趕來請老爺立即去做主。”小兵說道。
“好!”陳建明這才又高興了起來,連連誇獎了一番王雱骨骼驚奇什麽的,然後吩咐道:“即刻備馬,老爺我親自前往無爲軍查看案情。”
然後就出發了。
功勞啊。陳建明此番真的興奮了,無爲軍知軍遇害,那真是天大的案子了。天大的案子當然意味着天大功勞。去了隻要查明王雱沒有明顯的錯誤,僅僅是拿了點錢的話就好了,不用等一年後,我老陳興許會立即轉正直接知州,因調兵遣将有功執掌淮西帥司……
無爲縣的老百姓們膽子很小,大多數都還謹慎的躲在家中。此番鬧兵災的好處在于,也沒人來家裏騷擾。
否則大宋的情況呢,悍匪通常攻入城池後是搶奪大戶人家,但平亂的軍隊進駐後就是短暫的“兵災”,軍隊不敢得罪貴人,但通常趕走了土匪後要拿點什麽,就會在節制不嚴的情況下騷擾民家。
陳建明效率很高,晝夜兼程的趕到了無爲縣。
城門大開,有過戰鬥痕迹,還有值守城門的差人被殺死的現場。
陳建明是真正的官僚,反正葉知軍家裏全是屍體,去了也不會活過來。于是陳建明最關心的是王雱有沒有亂來。便即刻下令,把當時值守城門的差人叫來詢問情況。
無爲縣的治安都頭是個屠夫模樣的光頭,叫全柏林。
當時城門的确發生過激戰,縣衙值守力量薄弱,被殺死了不少差人後眼看似守不住,全柏林就帶着幾個差人就跑了,老全回家去後帶着财物和妻兒又跑,跑去百姓家躲着。因爲他家看起來門面還行,存在被攻打的幾率。
這些雖然也算是逃兵,但他們不算軍人編制。鑒于他們的确戰鬥過了,所以全柏林哪怕眼睛長的有點歪斜,不怎麽順眼,但陳建明也陳諾不追究全柏林,隻采集供詞用于判斷。
于是得出結論,的确是龍無形那群悍匪攻打縣城,而不是王雱他們的故布疑陣。
在來之前,陳建明真有這樣的擔憂。當時太湖縣的案子有王雱在,就非常詭異。隻是說沒有證據又被張方平壓着,就再也沒人說了。
順着一路的戰鬥痕迹走,到處是血迹,還有不少民的屍體。
根據大家的口供還原了當時的情況:悍匪破城後,這條路上沒來得及跑的百姓雖然不多,卻也有些,許多被順手殺死了。
放眼看去,十幾條屍體躺着,其中一個是小孩子,老人三個。
“這些喪心病狂的賊人!可惜剿滅他們剿滅的太遲!此一案中無爲知軍葉良辰難辭其咎,他在這無爲軍到底是幹什麽吃的!”
一邊眼睛發紅、一邊官僚主義的吐槽一番,老陳繼續走。讓人郁悶的在于他真不是裝逼而是有感而發,這家夥是有同情心的人。
一路到達葉家莊園,僅僅莊園外圍到處是橫七豎八的屍體,看服飾是護院,由此可以想見當時的葉家莊攻防戰有多酷烈。
進去後,陳建明眼睛發紅,老天爺啊,到處是血腥到處是屍體,無數老人孩子婦女什麽的,竟是沒有活口了。
雖然說在官僚主義的立場上,屍體越多就代表案件越大,功勞也越大,但此一時刻陳建明是真的眼睛裏有淚花,也沒去想什麽功勞了。
最後就在院子的一個死角,看到了排隊槍斃的場景了,幾十個悍匪是被逼迫在這個角落裏用神臂弩圍殺的。
“就是他們做的嗎!”老陳紅着眼睛指着那些被釘死在牆壁上的悍匪道。
跟着身邊的王雱和穆桂英走前,打算開口彙報。
但陳建明此生第一次拿出了官威來冷喝:“你們閉嘴!我要聽别人說話,不聽你們說話。這個案子若你們在其中有一絲貓膩,我陳建明拼着官帽不要,也不放過你們!”
于是王雱也不敢扯犢子了,很不科學,老陳竟然看到血腥後就狂化了?
在城門附近戰過幾回合的全都頭帶着幾個差人過來、以及真實目擊過的幾個無爲縣百姓也走上來仔細辨認後,之後一起跪地哭訴道:“回禀老爺,的确是這些賊人,就是他們在無爲縣防衛空虛後攻破城門,就是他們殺死的人。”
聽如此說後,陳建明容色稍緩,狂化狀态就冷卻了下去。
然後陳建明不放心的責問全都頭道:“我看你眼睛長的有點歪斜,你到底看清楚沒有,會不會看錯了?”
當即有老百姓出來證明全都頭的眼光,一個眼淚汪汪的老頭道:“青天老爺明鑒,在我無爲縣,全都頭正是以眼光精準著稱的。所以他相當精準的判斷了守不住,就帶着人逃走了。且他經驗相當豐富,帶了财物帶了妻兒,跑百姓家去躲着。事實證明他又對了,他家就在葉家莊旁邊,還真有悍匪進去。隻是可憐了我那孫兒,如果全都頭他們多扛一下,我孫兒可以不被殺死的。”
全都頭無比尴尬的跪在地上尋思:老糊塗蛋,你孫兒是命,我老全的婆娘和娃娃就不是命了,還多扛一下呢,你以爲我老全是展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