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是功名身份免跪,拱手了事。與此同時王雱也真算是他的學生,因爲考起後的功名就是司馬給的。他是考官,而不是王安石。
司馬光有些惋惜的道:“好苗子啊,王雱你以前是個好苗子,可惜毀了,真真實實被王安石給養廢了。他還整天說我不會做人不會執政,現在看來是他不會看人,不會教育兒子。上梁不正下梁歪,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麽。子不孝,父之過也。”
“知州相公明見。”王雱抱拳道:“您似乎選擇性漏了一句‘子不教,師之惰’。我師是您,關于我的問題上您也跑不了,您和我爹爹一樣,大哥别說二哥。”
司馬光拍下驚堂木斥道:“老夫當然有責任,責任就是忽略了你,對你管教不嚴。你算是提醒了老夫了,既然認我這個老師,老夫以後便要盯死你,還要狠狠管教你。”
額這算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正直的老司馬他竟是不推卸責任,直接承認了王雱的調皮他難辭其咎,且願意負責任。
那我魔鬼雱不得哭瞎啊。
于是王雱眼淚汪汪的道:“明公日理萬機,小子放肆了,以後我會很乖的,不會暫用您寶貴的時間讓您費心管教。”
司馬光道:“當然費心,但費心我也管,原來的你聰明好學,乃國朝未來希望,老夫對你寄予厚望,打算寫信進京,推薦你提前參加省試,就讀太學。現在是恨鐵不成鋼,老夫不想看到你這種人才毀掉。”
王雱道:“明公我以後不敢了,不會毀掉的。”
司馬光容色稍緩的道:“好在你還知道怕,還知道哭泣,說明還有救。這個否則啊,老夫專門派了心腹盯梢你,了解到你簡直膽大包天了。”
“啊!”王雱吓的跳起來道:“明公你竟然派人盯梢我?”
“怎麽你不服嗎?”老司馬撚着胡須道:“本堂身爲舒州大法官,你覺得我不能懷疑你,沒權利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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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還真有這個權利。
“你竟敢糾結地痞流氓,成立幫派擾亂秩序,本堂有消息,馬金偲借用你的名譽,收的錢都把房間堆滿了。”司馬光道:“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我暫時不許推司舉證和審訊。你主動承認,便算你自首。然後念其你有功名之身,又是孩子,我不治你的罪。”
王雱緊張的道:“明公你别欺我讀書少。我的确相信你不會和孩子計較,不會治我的罪,但這是你打擊我爹爹的政治手段,打擊我王家名聲的手段。大是大非面前莫欺少年窮,我這心理和明鏡似的,我不會自首認罪。”
“你……”司馬光猛的起身道:“小人之心度人,本堂當然要追究王安石責任。但這不是政治手段,而是禮法,是律法。他連兒子都管不好,緻使出了這種醜聞,他真的沒有責任嗎?興許你要說老夫也有責任?”
王雱微微聳肩,表示默認了。
“行!”老司馬拍案怒斥道:“我認這個責任,上書彈劾王安石之際,老夫也會彈劾自己,自請貶官。就這樣。至于現在,來啊。”
“在。”幾個差人出列。
如此局面把王雱給吓得跳了起來,媽蛋司馬光這是打算自爆啊,不惜自傷也要讓王安石不安穩。
司馬光道:“割除王雱功名身份。拿下,下面由‘舒州推司’,對其進行有罪審訊。”
“慢。”王雱大聲道:“我雖然年紀小,卻要依照大宋律對此強辯,抗拒進入推司的審訊環節。”
司馬光對此卻是也沒有辦法,冷冷問道:“你想清楚了嗎?”
言下之意當然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那一套。理論上司馬光剛剛的說話算是行政判決、而不是司法定論,王雱不抗訴來個默認的話,罪名就有了,但處罰不會重。如果抗訴進行強論,那就是俗稱的“打官司”了,當然是可以的,不過通行規矩上,一但辯輸了一般就是頂格量刑。
換一般秀才當然不敢冒這種風險,前者隻是丢了功名身份,吃一頓鞭子了事。後者死罪都有可能。
皆因一般人辯不過官,最終仍舊是官員說了算。
不過王雱敢打這個官司,憑借的就是司馬光公正,其他人會犯渾亂來,但司馬光不會。就算最終辯輸了,還要等王安石來複審。
是的大宋其實很萌的,就算這裏判了,王雱也可以不服判決,上訴至通判司要求重審。這個權利不止王雱有,其他百姓也有。
“明公在上,我想清楚了,莫名其妙的說我有罪,身爲官家的子民,我當然要問一句爲什麽。”王雱道。
司馬光歎息一聲,看向書記官道:“如實記錄此番堂供,這很重要。”
“是。”書記官握住筆準備。
司馬光道:“說吧,現在本州指擾亂秩序,利用父親職務之便收錢,壓榨舒州市場,你有何不服?”
王雱侃侃而談:“收錢源于勞動。在官府不作爲,舒州街市并不安穩的情況下,大戶權貴可以聘請家丁護院,那麽小商販,中下級商人,他們爲何不能購買保镖服務?”
“保镖服務?”司馬光不禁楞了楞,“你要把馬金偲的行爲解釋爲保镖?”
“不是我要這麽解釋,這是事實。馬金偲幫助他們解決後顧之憂,這是勞動,勞動需要花錢購買,這是我大宋的商業邏輯。馬金偲一沒威脅商販,二沒動用武力,三沒強迫他們後續購買。這個道理,和南華樓的菜若做的不好吃,南華樓并沒犯罪,客人可以選擇不吃。除非南華樓用刀逼迫食客吃、才有罪。”王雱大聲道,“若就此把馬金偲等人的行爲定論爲迫害秩序,我王雱第一個不服,就是進京打禦前官司也不妥協。馬金偲若是幫派犯罪,那我認爲滿朝權貴家裏的家丁就是私屬武裝,是聚衆意圖起亂。”
司馬光不禁大怒,他自家雖然不比王安石有錢多少,但家丁的确比王安石多那麽幾個,于是就急了。
老司馬氣急攻心的同時,也不得不仔細考慮了一下,他小子說的有一定的道理。至少表面上有道理,馬金偲他們明目張膽的收錢那不是秘密,是公然進行的,唯一詭異的就在于,目前爲止,并沒有任何一個人來舉報告狀。
不來告訴的原因很可能是“富不與官争”的潛規則,也就是說,在事實上王雱狐假虎威了,借用了王安石的潛在威懾力,這就是一種威脅。
隻是說這種威脅很難舉證。這麽捕風捉影的事,幾乎是個官就會有的貓膩,如果拿這說事,這個官司打到京裏輸的絕對是我司馬光,而不是王家。
因爲這樣一來就和王安石沒區别了,那是拉了整個天下官僚的仇恨,形成了很壞的判例。
鑒于王雱的辯詞,州衙大堂之上人人面面相視了起來。
沉默許久後,司馬光道:“行,本堂暫時無法舉證你是不是威脅他們了。馬金偲等人乃是幾個無業混混這毫無疑問,但尚無大過,本堂不想就此定論他們的人格。但有一點你繞不過去,你仍舊在擾亂秩序,假設你把你的行爲和團夥、形容成商号性質,你報稅了嗎,登記注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