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的!”尹祖文悄悄地在心中對自己說道,反正自己之前也說過那消息還不能确定,而且去六福賭場也可能會有危險,真要是李淵逃了回來,自己也有借口應付,再不濟也就是失寵而已,以李淵的姓子,隻要有尹德妃在,他尹祖文的安全還是不必擔心的。
這樣想着,尹祖文漸漸放下心來,可就在此時隻聽一陣輕微的響動,一個身穿黑衣的身影翻牆落入了院中。
看着這個身影,尹祖文瞳孔就是一縮,心中轉過諸多念頭,臉色陰晴不定。
而那黑影卻不以爲意,輕笑道:“怎麽了,尹國嶽,朕才離開這麽點時間就不認識了嗎?”
看着那張熟悉的臉龐,尹祖文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随即堆笑道:“陛下成功了嗎,那《寒林清遠圖》可曾到手?”
那面孔正是李淵,聽着尹祖文之語,頓時得意地從懷中抽出一副畫卷,失笑道:“那是自然,朕親自出手,池家小子那些手下又怎麽能攔得住朕?來,尹國嶽,咱們一起欣賞欣賞這《寒林清遠圖》,看着這名畫到底如何?”
“那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嘴上應道,尹祖文接過那畫卷小心展開了起來,但心思卻全未在這畫上,眼睛輕輕掃過那自己身旁的李淵,看着那與之前一般無二的身形、樣貌、乃至氣質,他心中就是一個勁地打鼓,難倒是莫聞那邊出了什麽狀況,并沒有向李淵動手,還是說李淵已經被暗中下了什麽手段而不自知,聽聞那莫聞乃是海外蓬萊的練氣士,有這種手段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現在關鍵的卻是自己應該怎麽辦,如果不能确定李淵的狀況,那他這個卧底的情況無疑是十分危險的,李淵無事,事後就有可能通過一些蛛絲馬迹發現自己的不妥之處,自己還需要極早應對,但自己如果因此出言試探,卻有可能遭到懷疑,而裝作什麽也沒發生似乎也很不妥,眉頭蹙起,心中種種的念頭一閃而過,尹祖文最後還是決定暫觀其變,将那畫卷受了起來,回複道:“這《寒林清遠圖》果真是奇妙非常,臣才疏學淺,一時間還真是看不出其中的奧妙,還請陛下——”
“呵!”一聲輕笑,站在他身邊的李淵忽然用一種與之前不同,聽上去極爲年輕的聲音說道:“看來本公子扮得還算不錯,連尹先生都沒看出來,這下可算是能送口氣了。”
用手在臉上輕輕一抹,另一張截然不同的英俊面龐就出現在了尹祖文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驚愕不已的他,這是一個少年,大約十七八歲的年紀,眼若星辰,面如冠玉,此時嘴角還帶着一絲笑意。
而看着這奇異的一幕,尹祖文先是一愣,随即又苦笑了起來,對着那少年一拱手,“天師大人既然已經得手,又何苦捉弄在下,剛剛在下可差點就要被吓死了!還真以爲計劃出了什麽狀況。”
莫聞卻沒有說話,隻是微笑地看着尹祖文。
尹祖文先是不解,随後卻是心中一涼,反應了過來,剛剛莫聞的作爲,一是爲了檢驗一下自身的易容手段,但另一方面卻也是對他的一次試探,要是他剛剛以爲李淵返回,然後因此做出什麽**自己一方的行爲,那莫聞絕對會出手幹掉他的,畢竟在他的計劃之中,尹祖文最主要的作用就是将李淵引到六福賭場,之後的作用雖然不小,但也不是必不可缺的,魔門之人天姓涼薄,隻顧自身,由己及人,尹祖文相信如果能少一個有可能**自己的知情之人,無論是陰葵派還是莫聞,都不介意多活動活動手腳。
下意識地就出了一身冷汗,尹祖文暗中就提起了全身功力,悄悄地盯着莫聞,不過好在莫聞也沒有動手的意思,反而又變回了李淵的樣子,對着他笑道:“尹國嶽,時間已經不早了,朕還是先回宮中吧,估計捷好還在等着朕,朕可是迫不及待地想和她分享這《寒林清遠圖》了!”
尹祖文頓時會意,裝模作樣地行了一禮,“臣遵命!”
将莫聞領到了房間的密道之前,他輕輕拉開一個鐵制的關蓋,露出下面黑黝黝的洞口,然後小聲地說道:“陛下走好,曰後有事可随時通過這密道來找臣!”
看着眼前那漆黑的通道,莫聞卻沒有立刻動身,反而似笑非笑地回過頭來,對着尹祖文說道:“邪王最近情況如何?我和他怎麽說也是翁婿一場,他要是有什麽狀況,尹先生可别忘了來找我哦!”
尹祖文就感覺頭皮一麻,心中發涼,隻覺得在那雙眼睛之下,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了。
魔門之人自私自利,尹祖文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盤,他雖然此次和莫聞、陰葵派聯手做下了此等大事,但畢竟不是一條心的,須知他本身屬于魔門滅情道,送女入宮,自身的野心也是不小,尤其是陰葵派經過之前洛陽一戰,實力大損,已經不足以壓服他,這次之所以答應陰葵派動手,一是因爲身份被對方掌握在手中,另一個則是有莫聞這個頂尖戰力在背後壓制,可他也不甘心就這樣淪爲别人手上的棋子,前不久石之軒因爲邪帝舍利之事找上門來,兩人一拍即合,開始在背後做了一些小動作,自認爲還算是天衣無縫。但此時被莫聞那麽一吓,尹祖文頓時手足發涼,眼睛驚恐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知該如何是好,不過好在莫聞似乎也沒有追究的意思,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大步走入了那密道之中。
聽着那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尹祖文這才松了一口氣,險些癱坐在地上,隻是短短的一段時間,他就被莫聞擺布得欲生欲死,這種随時可能喪命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原本心中還有點小念頭,此時卻已經消失得一幹二淨,莫聞那高深莫測的舉動,已經讓他提不起反抗的心思了。
其實莫聞本身也不确定尹祖文和石之軒的關系,他隻是從原著中了解到石之軒在魔功大成之後和尹祖文共同圖謀李唐,現在陰葵派實力大減,兩者又都處于長安,可能會提早聯系,這才出言試探,沒想到結果卻是出乎預料的好。
在地下那黝黑的通道中走了不短的時間,莫聞終于來到了出口。那設計與尹祖文府中的出口大緻相同,莫聞小心翼翼地将關蓋打開,卻發現自己已經身處一座大殿之中。
星光月色從貼近大殿頂門的天窗透入,殿門緊閉,北端的龍座上燃點着四盞八角宮燈,使大殿那一方被光暈籠罩,另一邊則由明至暗陷入昏黑去。而這一切都在莫聞的預料之中,此時他的目光卻落在站在關蓋旁的一個老者身上。
這是一個面白無須的老者,目光矍铄,太陽穴高高鼓起,一看便知是爲高手,此時正微微低着頭,眼睛悄悄地看着莫聞。
莫聞輕輕一笑,伸出右手來,對着這老者比劃了一個手勢,後者這才松了一口氣,對着莫聞輕聲說道:“天師大人爲何來得如此之遲?小人韋憐香,在這宮中行走,大人且随我來,我們路上再說。”
莫聞卻擺了擺手,“不急,在下還要等兩個人,韋大人且等一下。”
聽着此言,韋憐香眉頭就是一皺,心中暗自詫異,這莫聞竟然在李唐宮中同樣也有人手,原以爲這莫聞進入宮中孤立無援,必然要依仗自己,他陰葵派也好借此機會提些條件,現在看來恐怕事情沒這麽簡單,隻是不知這接應的人手地位如何,又有幾分實力。
兩人又等了一會兒,就見兩個人影無聲無息地靠近了大殿,悄悄地走了進來。
看着這兩人韋憐香就是一愣,未想到卻是這兩位。
其中一位乃是一佝偻老婦人,白發斑斑,一對眼睛被眼皮半掩着,像是已經失明,臉上布滿深深的皺紋,身穿黑袍,外被白綢罩衫,前額聳突,兩頰深陷,而奇怪地膚色卻在蒼白中透出一種不屬于她那年紀的粉紅色,身量極高,即使佝偻起來亦與韋憐香相差無幾,手中拿着一根碧玉杖。
而另一位則是一黑色武士服的女郎,嬌小玲珑,玉容有種冷若冰霜的線條美,那精緻的臉孔即使在黑暗中也顯得生動活潑,神态迷人。
然後就見那女郎走進來之後就直接朝莫聞撲去,一下子落入懷中,緊緊地抱着他說道:“你這冤家,來長安這麽長時間也不說來見見人家,要不是今天有事,你是不是就忘了人家了?”
而那老婦人卻是對着韋憐香行了一禮,“韋大人,沒想到在這裏碰上您了。”
韋憐香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回了一禮,小聲說道:“在下也沒想到能在這碰到尤老婦人和鳳小姐,看來你們獨孤閥卻是早就投奔天師大人了,果然是好算計。”
來人正是獨孤閥的尤楚紅和獨孤鳳,此時聽着韋憐香之言,獨孤鳳卻不以爲意,自顧自地和莫聞親熱着,而尤楚紅雖然面不改色,但心中卻有幾分尴尬。
當曰洛陽,獨孤閥與王世充一戰,大敗而回,本來是打算投奔關中李閥來的,畢竟當時坐擁長安的李閥實力雄厚,又與獨孤閥有着姻親關系,是個不錯的依附對象,誰料途中獨孤鳳卻提出了不同的意見,要去投奔揚州的莫聞。
對此獨孤閥閥主獨孤峰和第一高手尤楚紅都不同意,畢竟那時他們還不知道江南和洛陽都落入了莫聞手中,在他們看來莫聞出身低微,又四處樹敵,根本就不值得投靠,雖然因爲莫聞治好了尤楚紅的舊疾,雙方關系不錯,但也不會因此而有所改變,甚至對莫聞心懷嫉妒的獨孤策與獨孤霸還對獨孤鳳百般嘲諷,譏諷她被莫聞弄**之後就胳膊肘外拐,根本不顧家族利益。
結果大怒的獨孤鳳立刻出手,沒幾下就撩翻了獨孤策與獨孤霸,而後來尤楚紅親自出手竟也未讨到便宜,雙方一時間僵持不小,但就在這時關于揚州軍的消息卻一個接一個地傳來,統一江南,占據洛陽,聯姻宋閥,一時間揚州軍就從一方割據勢力變成了最具帝王像的諸侯,前景還要遠超李閥。
這消息讓剛剛還持反對意見的獨孤閥高層尴尬不已,不得已獨孤峰隻好拉下臉面來與獨孤鳳商量起來,畢竟獨孤閥中誰都知道獨孤鳳與莫聞關系密切,莫聞來洛陽爲尤楚紅治病的那段時間就住在獨孤鳳房中。
不過好在獨孤鳳也未爲難他們,反而提出了一個新方案,讓獨孤閥繼續投奔李閥,但暗中爲莫聞做内應,這樣不管将來哪方獲勝,他們獨孤閥都将立于不敗之地,這個方案立刻得到了獨孤閥高層的一緻同意,作爲獨孤閥真正做主之人的尤楚紅更是對獨孤鳳贊歎有加,稱她是真心爲家族打算,結果就是獨孤閥舉家來投奔了李閥,獨孤鳳的地位則因爲自身高超的武功、對家族的忠心以及和莫聞的親密關系而水漲船高,幾乎不小于尤楚紅,隻是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事後獨孤鳳臉上那一閃而逝的笑意。
畢竟曾經也沒有看好莫聞,此時聽到韋憐香的贊歎尤楚紅就有些尴尬,但她卻不知對面韋憐香心中有多頭疼。
獨孤閥自投奔李閥以來就一直受到李淵地重用,宮中的守衛工作有不少是由他們主持的,尤其是尤楚紅與獨孤鳳兩人,武功高強,備受李淵信任,能随意在宮中走動,因此對着宮闱的把握也不在韋憐香這大内總管之下,可以這麽說,除了更了解李淵的生活習慣一些,韋憐香在宮中的作用并不比獨孤閥要強多少,此時獨孤閥地加入無疑削弱了陰葵派對莫聞地影響,看着獨孤鳳與莫聞那膩味的樣子,要說兩人沒有一腿,韋憐香是決計不信。
不過想歸想,韋憐香還是知道現在最重要的事情,隻見他對着莫聞一拱手,小聲說道:“天師大人,既然尤婦人和鳳小姐已經到了,時候也已經不早了,我看我們還是先回李淵的寝宮休息爲好,否則空生變故,小人也能借此機會将宮中的一些情況介紹給大人。”
莫聞卻又一次搖了搖頭,“不,我們直接去張捷妃那裏,今晚就在那休息。”
韋憐香臉色就是一變,以爲莫聞是色令智昏,急忙勸道:“大人,這去張捷妃那裏也不必急爲一時,反正大人已經代替了李淵,還怕不能一親這些嫔妃的香澤,還是先了解一下宮中的情況再做打算吧!”
而那邊獨孤鳳也是撅起了小嘴,在莫聞腰間輕輕地一擰。
莫聞苦笑地從懷中掏出一卷畫軸,解釋起來:“這是我今晚從外面拿來的《寒林清遠圖》,是張捷妃喜愛之物,以李淵的姓子,這東西到手絕對會立刻拿去讨好佳人,怎麽可能晚上一人渡過,而且誰也不會想到李淵今晚出事,我就敢去他的嫔妃宮中,這反而會減少别人的懷疑,至于宮中的情況,韋總管可以先挑一些關于張捷妃的事情在路上告訴我,想來也不會出錯。”
韋憐香想了一想,也覺得莫聞說的在理,畢竟誰都知道李淵是色中餓鬼,要在宮中潛伏,李淵妃子那一關是絕避不過去的,也就是早晚的事情,與其最後被迫接觸,但不如像莫聞所說直接就找上門去,當即也就點頭應道。隻是他沒有察覺,随着三番兩次被莫聞否決了自己的提議,不知不覺話語權已經落到了莫聞身上,一切都開始按照莫聞的安排來行事了。
而韋憐香都同意了,尤楚紅自然也不會有意見,幾人中反倒是獨孤鳳一聲冷哼,面露不滿,不過她也知大事要緊,在莫聞的安撫下很快也就平靜了下來。
“碧水澄潭映遠空,紫雲香駕禦微風;漢家城阈疑天上,秦地山川似鏡中。”
三人現在所處之地乃是太極宮,也是著名的東禦地所在處。
在淡淡的月光下,廣闊的東禦池晶光亮澈,默默地反映着池畔鋪上新裝的享台樓閣、老槐垂柳,仿似人間仙境。
莫聞告别尤楚紅和獨孤鳳,韋憐香在陪同下,沿着池旁碎石鋪築的園中小道,朝張捷好所居位于東禦池北園林内的凝碧閣緩步前行,在分隔東園和主殿群的隔牆外,遠處太極殿的殿頂聳峙于森森林海之上,氣象萬千。
一路上韋憐香挑選關于張捷妃的重要消息來講給莫聞聽,不多時,兩人就來到了凝碧閣外,宮門外早有一個嬌滴滴的美人領着一衆宮女等候在外面,顯然是有眼尖的仆人發現了兩人的行蹤,通知了張捷妃。
見莫聞假扮的李淵走了過來,那美人當即就帶着那些宮女對莫聞行了一禮,然後也不等莫聞反應,就一把抱住了莫聞的胳膊,撒嬌道:“陛下,怎麽今晚來的如此之遲?”
董淑妮未曾入宮,現在張捷妃和尹德妃就是李淵最爲寵愛的妃子,因此兩人對李淵倒也不那麽畏懼,爲人自然許多,見‘李淵’過來還敢撒撒嬌。
而對此莫聞卻是一笑,眼睛發亮,模仿着李淵的口氣說道:“捷好莫怪,朕可是爲捷好準備禮物去了,保管讓愛妃滿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