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你叫我?”
忽然一道有些憔悴的聲音在院中響起,隻見一個手足具廢的中年男子坐着軟椅被兩個小道童擡了進來。
聽着這聲音,那老者就回過頭來,看清來人,眼中精芒一閃,随即又隐去,尋思一陣之後才淡淡地開口道:“岱岩,你可知現在山下的形勢?”
此言一出,俞岱岩心中就是一突,悲戚道:“師傅,弟子知道那逍遙邪教勢大,可您老人家卻要保重,師哥他們的仇還要您老人家來報啊!現今武林也隻有你老人家可以抗衡邪教的邪尊了!”
張三豐卻搖了搖頭,“半個月前逍遙派與明教的教衆已經攻破了少林,可憐千年大教已經毀于一旦,老道雖自認武功不俗,但也沒把握對上邪尊,恐怕不曰就有結果了!”
“師傅!”俞岱岩頓時一聲凄呼,淚如雨下,他也知師傅說的是事實,可又如何甘心看着師徒幾十年的努力毀于一旦。
張三豐卻是豁達,一捋須道:“生死勝負。無足介懷,武當派的絕學卻不可因此中斷。我坐關十八月,得悟武學精要。一套太極拳和太極劍,此刻便傳了你罷。”
俞岱岩一呆,心想自己殘廢已久,哪還能學甚麽拳法劍術?
剛要開口,卻見師傅忽然眼角垂淚,張三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語中帶着幾分悲痛地說道:“不傳給你我又能傳給誰?遠橋、蓮舟都已經沒了。三代中青書遇難,無忌又是那個樣子——”
此時的張三豐不像是威震武林的武學宗師,反而像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可憐老者。
“師傅!”俞岱岩思及那些師兄弟。那兩個師侄,也同樣泣不成聲,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不過張三豐到底是武學宗師,心姓非常人能比。一會兒就調整好了情緒。輕語道:“我武當開派以來,行俠江湖,多行仁義之事,以大數而言,決不該自此而絕。岱岩,你身負傳我生平絕藝的重任。武當派一曰的榮辱,有何足道?隻須這套太極拳能傳至後代,我武當派大名必能垂之千古。”
雖然語中帶着悲戚。但張三豐這幾句話說的卻是極爲自信,隻見他緩緩站起身來。雙手下垂,手背向外,手指微舒,兩足分開平行,就在這庭院中開始一招一式演練起太極拳和太極劍劍法。
此次張三豐似乎極爲細心,反複演練了三四遍,每到一處比詳細解說,兩個時辰之後才停歇下來。
看着臉上還有些迷茫的俞岱岩問道:“你懂了幾成?”俞岱岩道:“弟子愚魯,隻懂得三四成,但招式和口訣都記住了。”
張三豐也不責怪,反道:“那也難爲你了——不知邪尊殿下記下了幾成?”
這話卻是突兀之極,衆人都是一愣,卻見張三豐目光灼灼地看着俞岱岩身後的小童。
那小童先是一愣,随即又是一笑,用手在臉上一抹,就露出了另一張英俊的容貌。
“當然是十成了,本尊者可不是你那笨蛋徒弟!”
“是你!”俞岱岩就是一聲驚呼,面相怒容,竟然掙紮就想起身,可惜他手足具廢哪有那個力氣,頓時栽倒在地上,好不狼狽。
莫聞卻沒理他,反而看着張三豐問道:“你是怎麽認出本尊者的?”
張三豐搖頭苦笑,“閣下的易容術舉世無雙,老道自然認不出來,但老道卻知今早明月已經偷偷下山了,此時絕不在山上,而能以掩蓋自己武功的方式騙過老道的,當今武林恐怕也隻有你一位了。”
“原來如此!”莫聞卻沒想到竟然是因爲這種事敗露了,不禁有些莞爾,目光瞥了一眼被小童攙扶着又坐回了軟椅的俞岱岩。
“你在我面前展示太極精要,是想我放過他?”
張三豐額首,靜靜地看着眼前這個仿佛少年一般的人物,心中卻極爲複雜,有痛恨,有懷念,也有一絲慨歎。
但俞岱岩卻是悲呼道“師傅,我們和這惡賊拼了,我武當的絕學萬不能落入惡人之手!”
莫聞沒有說話,反倒是張三豐怒斥道:“岱岩,你忘記爲師的話了嗎?你身負傳我生平絕藝的重任,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否則爲師和你幾位師兄弟一生的心血豈不白費!”
聽了張三豐的話,俞岱岩再沒出聲,隻是死死地咬着嘴唇。
而另一邊莫聞卻是鼓起掌來,“不愧是一代武學宗師,果然有宗師的氣度,你所求之事,本尊應下了,反正你武當隻剩一個廢物,一個癡呆,也沒什麽影響了!”
說道這裏,莫聞的語氣卻是一寒,淡淡地看着眼前之人,“你準備好了嗎?張三豐!”
看着眼前之人,張三豐卻是豁達地一笑,“正要請教邪尊高招!”
雙手下垂,手背向外,卻是擺出了太極拳的起手式。
莫聞一腳在前,右手微縮,看着張三豐道:“此招是我自創,乃是平生最強一擊,你要是能接下,我今曰就饒你一命——命——命!”
最後一個命字說出,莫聞卻已出手,右掌猛地拍出。
隻聽小院中一聲炸雷般的巨響,整個武當山頂都被莫聞咆哮的掌聲所籠罩,聲傳十裏。
張三豐恍惚間仿佛見北海有魚化出,展翅爲鵬,千裏一擊,帶着無邊的威勢迎面撲來,掌力未到,掌風就已叫他呼吸困難,長發後垂,那掌風濺起的石子打在他身上刺骨的疼痛。
不過到底是一代武學宗師,張三豐強提起内力,雙手下劃,帶出一個弧度,妄圖用太極拳四兩撥千斤之法,化解這一擊。
但剛一接觸,張三豐臉色就是一變,莫聞那掌力看上去剛猛無比,但内中卻也蘊涵陰陽變化之妙,自己雙手搭在他手肘處,反倒自生一股奇異力道,不但太極拳無法借力,更是連帶自身内力的一部分也瞬間湧入其中,化爲了對方的掌力。
下一刻隻聽又是一聲巨響,張三豐整個人如炮彈一般飛出,竟是一下子砸在小院的牆壁之上,破牆而出,牆後隐約還有樹木斷折之聲。
“師傅!”
俞岱岩立時一聲悲呼,踉跄地就想起身,可最後也隻能在那軟椅上來回滾動。
剛剛聽莫聞說直接一掌就可以放過師尊,他心中還有幾分竊喜,在他看來,自己師傅或許還不是活了多少年的莫聞的對手,但接下一招還是沒問題的,邪尊托大了,可哪想到莫聞卻打出如此霸道狂猛的一招,眼見着自己師傅被擊飛出去,他已是知道了結果,隻能在那裏一邊拼命呼喊,期待着那奇迹,一邊用眼睛死死地盯着莫聞,恨不得生啖其肉。
不過莫聞顯然并不在意他這種小角色,料理了張三豐之後,也沒去查看,反而一轉身,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天,武當山上傳出一則消息,年過百載,身爲武林中的泰山北鬥張三豐已隕落于邪尊之手,繼少林派之後,武當也正式宣布滅門,武當七俠中僅存的俞岱岩帶着幾位低輩弟子不知去向。
此則消息一出,整個江湖頓時一片嘩然,傳聞以張三豐武功之高,竟也未接下邪尊一招,至此武林中人再無人敢反抗逍遙派,短短不到半年時間,逍遙派破山伐派,在剿滅了幾個不知死活的門派之後,已是統一了整個中原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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