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羽從東海歸來,一路疾馳,幾乎沒有人能夠看清他的身影。
他早已經關掉了通訊器,斷掉了所有的聯系。
他一個人,從齊魯登陸,直奔華夏西部偏遠地區而去。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想做什麽。
在太平洋上,經曆了一場血戰,又無比冰冷的将九霄神君給打到懷疑人生。
這一切,對楚羽來說,都如同一場夢幻。
哪怕是得到了那把劍,對他來說,也是極度不真實的一種感覺。
整個人渾渾噩噩,恍恍惚惚。
笑非自己笑,哭非自己哭。
最終,他遠遠看見,前方一片大山深處,有袅袅炊煙升起。
那裏有一個幽靜的小村落。
楚羽渾噩的從天而降,朝着那小村落走去。
這小村莊,地處華夏西部一個極度偏遠的山區,是一座隻有幾十戶人家的小山村。
按說在這種時代,早已不存在什麽偏遠的概念。
幾十年前就已經四通八達的高鐵線路,如同蛛網一般,縱橫交錯,幾乎覆蓋了整個華夏大地。
華夏從南到北,已經不是朝發夕至,最遠的路途,也不過幾個小時。
更别說如今已經進入全民修煉的年代,稍微有點修爲的,全速奔跑起來,速度都快到不可思議。
但這世上,總會有一些地方,就像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記裏面記載的世外桃源一樣。
幾乎不與外界往來。
楚羽來到的這個偏遠山區,便是如此。
哪怕外面的世界發生驟變,這裏卻依舊安靜、祥和,過着與世無争的日子。
但在外人看來,這地方,也是足夠貧窮和落後。
在當下這個時代,這地方……居然沒有通電。
吃的水,也是從山上流淌下來的泉水。被蓄成水池,供給這個小村莊。
當楚羽來到這裏的時候,他整個人,形容憔悴。
一張臉雖然俊秀,但卻滿頭白發,随意披散着。
身上穿的衣服,在曆經戰鬥之後也沒有換掉。所以看上去,還有些破爛。
衣衫褴褛,白發蒼蒼。
看上去如同一個乞丐。
一個小男孩,大約也就七八歲,剃着短發,一雙眼睛又大又亮,正在那裏跟一條小黃狗玩耍。
小黃狗遠遠便看見楚羽,發出汪汪的吠叫,看着楚羽的眼神中,帶着警惕和恐懼。
小男孩擡起頭,看見楚羽,眼中露出好奇之色。
小村莊裏面一共就那麽百十來個人,這個白發蒼蒼的老爺爺看着面生。
“老爺爺,你是從外面來的嗎?”小男孩一臉好奇的看着楚羽問道。
老爺爺?
是在叫我?
楚羽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的白發,嘴角微動,沒有說話。
這時候,小男孩的母親,一個二十幾歲的少婦從屋子裏面探出頭,略帶幾分驚訝的看着楚羽。
“你是從外面來的?”
少婦皮膚有些黝黑粗糙,相貌倒是不差,一雙粗糙的手上沾着一些白面,似乎正在做飯。
她看着楚羽道:“是不是餓了?俺正在做面條,一會給你一碗!”
“娘,咱家的面夠吃嗎?”小男孩頓時有些不情願。
面條啊,家裏的大人一年最多能出去兩三次,帶回來一些外面的東西。
這面可是好東西,可以做面條,還可以蒸包子。
想想都會流口水。
楚羽茫然的搖搖頭,轉身走開了。
少婦怔怔的看着楚羽,眼神中帶着幾分同情。她自然不會把楚羽當成是個老頭子,哪有那麽年輕俊秀的老頭子?就是不知道爲什麽年紀輕輕頭發就全白了。
房間裏傳來一個粗狂的聲音:“誰啊?”
少婦回了一句:“應該是從外面來的。”
“外面?”
随着聲音,從房間裏面走出一個身材壯碩的青年男子,二十七八歲的樣子。
長得孔武有力,一雙眼睛也很大,很亮。站在少婦身旁,皺眉看着楚羽的背影:“是個老年人?”
少婦答道:“是個年輕人,生的還挺好看呢。”
男子哈哈一笑,伸手在少婦屁股上拍了一下:“動心了?”
少婦瞪他一眼,随即低聲道:“怪可憐的。”
男子搖搖頭:“世間可憐的人多了,你沒去過外面,自然是不知道……”
兩人談話的聲音,清晰的映入到楚羽耳中,楚羽卻充耳不聞。
一步步往前走着,依舊一臉茫然。
小村莊特别小,哪怕是慢慢的走,有個七八分鍾,也就從這頭走到那頭了。
楚羽來到村尾,那裏有一個面積挺大的水塘。
一個老者,正坐在水塘邊釣魚。
他身邊,同樣趴着一隻大黑狗。
大黑狗在楚羽走到近處才突然發現這個陌生人,忍不住吠叫起來。
“嗚……汪!”
它有點畏懼的看着楚羽,憑借着生物的本能,直覺感受到這人似乎有點恐怖。
老人回頭看了一眼楚羽,一開始還以爲看見了一個老叫花子,仔細打量一眼,才看見這是一個白發蒼蒼的年輕人,他不由一愣。
指了指身邊一個青石闆:“坐會?”
楚羽坐下。
“你是外鄉人?”老人問道。
楚羽點點頭。
“你……不會說話?”老人又問。
楚羽搖搖頭。
老人歎息一聲,道:“年紀輕輕,有什麽想不開?咋弄成這樣子了?”
楚羽依舊不答。
老人道:“村裏空房子有一些,待會我讓人給你找一間,你就在這住下吧!”
說着,他歎息一聲,掏出一盒劣質的煙,示意了楚羽一下,見楚羽搖頭,自己掏出來一根,用個一次性打火機點着了,美美抽了一口,一臉陶醉。
他似乎是對楚羽說,也似乎自言自語:“村裏的年輕人,差不多全都跑出去啦。房子空了許多。哎,那些年輕的娃子呦,說什麽現在可以修仙了,又說外面的世界比這裏好多了。都跑了,也留不住。”
楚羽安靜的坐在那,也不說話,見魚漂動了動,他用手一指。
老人一擡魚竿,一條足有一斤多重的大鲫魚活蹦亂跳的被拎上來。
老人哈哈一笑:“今晚有菜了!說起來,這水塘可是有年頭了,從明朝我們的祖輩搬過來那時候,就有。水塘也深,魚兒可以過冬,所以呀,這裏面有大魚,但都賊精賊精的,不好釣,小夥子,你倒是有口福呢,平時這麽大的魚,都不太咬鈎的。”
老人随手将魚扔進魚簍裏面,大鲫魚在裏面蹦蹦跳跳的。
大黑狗在魚簍一旁守着,還是有點警惕的看着楚羽。它覺得這個陌生人很可怕。
老人卻似乎挺開心的,平日裏這種小山村,幾年都未必有一個陌生人來到這裏。
外面的人,肯定都是有見識的。所以老人也樂意多唠叨兩句。
“看你這樣子,是家裏出什麽事了吧?哎,要學會看開一點,其實這世上,沒什麽事情是過不去的。”老人抽着煙,幹枯的手,就像是老樹枝一樣。
他歎息道:“就像我老伴,幾年前也走了。她在的時候啊,挺煩人的,女人嘛,頭發長見識短……咳咳,你的頭發也挺長。大小夥子,留那麽長頭發幹嘛?”
老人說到一半,才注意到楚羽的滿頭長發,咳了兩聲:“正好我會剃頭,回頭我給你頭剃了,再長出來的,就是黑頭發了!”
說着,他又說起自己的事情:“她活着的時候,挺煩人,一天唠唠叨叨,張家長李家短的。可她這一下子沒了,我這心裏面,也空落落的。挺想她還能再跟我唠叨唠叨,挺想她做的面……”
老人想勸楚羽,卻把自己說的有些傷感起來,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上,露出一抹懊惱。
這時候,魚漂又沉下去了,他一擡手,竹制的魚竿瞬間變彎!
老人一口吐掉已經燒到過濾嘴的煙,來不及可惜還能再抽兩口,哈哈笑道:“今天運氣這麽好!”
魚線在空氣中發出嗡嗡的聲響。
大黑狗有些興奮的站起身走來走去,隻是不往楚羽那邊湊。
老人跟這條魚搏鬥半天,終于将它給釣上來,足有七八斤的一條肥碩大鯉魚。
“可以紅燒了!”老人把大鯉魚扔進魚簍:“夠我們吃了,走,小夥子,活着就要好好活着!”
說着一手拿着魚竿,一手拎着魚簍,站在那看着楚羽。
楚羽站起身,跟在他身後。
老人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邊走邊道:“我小時候,也是讀過幾天書的,那時候,有國家派來的志願者,來這裏支教,我跟你說,我們那個支教老師,長的可漂亮了!我那時候唯一的心願啊,就是長大了能讨一個像老師那麽漂亮的婆娘。可惜,我們那老師來這三年,得了叫什麽血病?哦,白血病,死在了這裏,她的墳就在一旁的山上,現在墳頭都開滿鮮花了,都是我栽種的。你說這好人怎麽就不長命呢?小夥子,你别傷心,你一定會長命的……”
兩天後,老人扯着楚羽,給面前七八個從三四歲到十幾歲的小孩子,還有後面站着的幾十個男女老少大聲介紹道:“這是從外面來的有文化的人,從今天起,他就是你們的老師了!”
一群小孩子,還有他們身後的大人們,都一臉好奇的看着那個俊秀得不像話的光頭年輕人。
一個小女孩怯怯問道:“他是唐僧麽?”
一個十幾歲的小男孩道:“什麽唐僧,就是個和尚!”
唯獨第一天見過楚羽的那個小男孩一臉疑惑,心說這不是那個老爺爺麽?他頭發剃了?當和尚了?也不是很老嘛。
小男孩的母親,那個有些黑的少婦道:“村長,他是啞巴,怎麽教書啊?”
老人道:“誰說他是啞巴?他會說話。”
說着回頭看了一眼楚羽:“小夥子,你說句話?”
“嗯。”楚羽點點頭。
于是,這個無名的小村莊,就這樣多了一個年輕的、俊俏的讓小村莊那些少婦們歡喜,讓漢子們警惕的老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