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走。”她怕扶蘇等不及了。
上郡
扶蘇的眼睛緩緩睜開,虛幻的燈火搖搖晃晃的照出一片光明,可是在他眼裏,那光仿佛扭曲着,随時都會寂滅。
他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這樣睜開眼睛了,每次都以爲自己已經死了,因爲他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隻是覺得痛,可是到底哪個地方痛,他也說不上來。
以往他睜開眼睛後,必定有很多人湊到他面前來,七嘴八舌詢問。
今天爲何一個人都沒有?難道那些人終于放棄他了嗎?
扶蘇覺得心裏前所未有的平靜,他看着天花闆,忽然想了很多事情。
父皇廢了他的太子之位,讓安然上位了,這一切,全是那個女人的錯,爲什麽都說她是他的母親呢?
她和父皇一定都很讨厭他了,否則他都快死了,爲何他們都不來看看他?
扶蘇第一次有點想念那個女人,他做了那麽多事情,她爲何每次看見他都是那種溫柔的表情呢?
是不是真的像季樞說的那樣,她其實真的很愛他?
可是她爲何不來看他?
心裏正這麽想着,忽然一隻柔軟的小手輕輕撫在自己的額頭上,扶蘇怔了一下,不用細想立刻就能确定那是誰的手。
眼眶忽然紅了,不知從何而來的淚意迅速席卷了他的神經。
他轉了轉眼珠,看見站在自己身後的重葵時,淚水瞬間奪眶而出。
重葵靜靜地看着他,眼眸裏帶着深深的憐惜,她的眼眶也發紅,可是一滴眼淚也沒有。
“你……爲什麽來?”扶蘇啞聲問。
“來看看你。”重葵說,“你的傷,還痛嗎?”
“跟你有什麽關系?”扶蘇别過臉,似乎不是很想看見她。
重葵便說:“也許是最後一次見到我了。”
扶蘇重新看着她,“你說什麽?因爲我要死了嗎?”
重葵搖搖頭說:“因爲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裏?”
“你父皇入魔了,我救不了他,要帶着他去找能救他的人。”
扶蘇怔了一下,随即問:“那我呢?你是來帶我一起走的嗎?”
重葵輕輕咬了一下嘴唇,随後搖頭說:“不是,我隻能帶走一個人,我選了你父皇,放棄了你。”
扶蘇瞪大眼睛看着她,難以想象她會當着他的面說出這種話來。
她不是還想在他面前僞裝一副仁慈溫和的假象嗎?爲何這種時候要這麽殘忍?
“你放棄我?”扶蘇有些激動,“你不是說,你是我母親嗎?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你有多愛我嗎?爲何放棄我?”
重葵忍着心髒上強烈的痛楚,說道:“桑兒,你不在我身邊長大,否則你很早就能學會人生中有很多選擇,有時候你選了一樣東西,不代表你不喜歡其他東西,而是……不管你選什麽都會後悔和痛苦。我沒選你不代表我不愛你,放棄你也是我往後一生最大的痛,我會一輩子都被這種痛苦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