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哭聲,重葵幾乎是飛奔着離開這座府邸,不敢有片刻的停留和轉身。
對不起,桑兒,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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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裏,重葵手執缰繩,冷冷地看着前方某一點,半響都沒有動一下。
馬車孤零零地停留在狹窄的山道上,馬車裏小小的安然轉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不哭也不鬧。
知道聽到後面也有馬車過來,車夫大聲呼喊,請求避讓,重葵才回過神來。
她一言不發驅趕着馬車向前,将正道讓出來,自己則慢悠悠的行走着。
馬蹄聲哒哒哒,十分有規律,停在重葵的耳朵裏,仿佛聽到了扶蘇的哭聲一樣。
正在這時,她果真聽到了一陣哭聲,來自于馬車裏。
“桑兒!”重葵猛然轉頭,将安然抱在懷裏,緊緊地抱着,“别怕,桑兒,别怕……”
“哇哇哇哇……”懷裏的孩子卻哭得很大聲,聽在重葵的耳朵裏,隻覺得更加傷心欲絕。
慢慢的,重葵發現這哭聲不一樣,不是他的扶蘇,而是安然。
她慢慢松開手,見安然的小臉漲的通紅,是剛才她抱的太用力了。
“對不起……”重葵低聲說。
哭泣的安然擡着眼睛,看見重葵臉上爬滿了淚水,大哭的聲音停住了,轉成一聲一聲的哽咽,帶着點兒委屈。
“是不是餓了?”重葵連忙去駕馬車,前面有個小山村,她要帶着安然去找到有人的地方,找人給他喂奶。
她一邊走,一邊擦幹了眼淚,就算在年幼不懂事的安然面前,她也不想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可是,她抱着自己哭泣的這個形象,卻不知怎麽的,深深的印刻在還小小的安然心中。
往後的許多年,隻要看見女人在自己面前哭,他就會想起重葵。
而任何人的哭在他看來都是醜陋讨厭的。
隻有重葵的哭,讓他覺得很心疼。
後來,當整片九州大陸上的人都喊着要殺死她的時候,隻有他不顧一切的爲她挺身而出。
他說,如果你想哭,就躲在我身後,我來保護你。
但她,怎麽可能躲在他身後?
在一個小村莊裏找到剛生育的女人并不是什麽難事,重葵用一些糧食和藥材換來安然的一頓飽餐。
那是一家不算貧苦的小戶人家,妻子生了一個女兒,一心求子的丈夫和婆家人怎麽都不高興。
因此那家人看到安然就十分喜歡,婆婆和丈夫恨不得抱着安然不松手。
那妻子凄苦地抱着剛出生的女兒,一臉蒼白。
“你還年輕,往後還能生。”重葵隻能這麽安慰。
在這個時代,她深知一切都對女人不公平,包括生孩子這件事情上。
生下女兒,分明是丈夫的錯,卻怪在妻子頭上。
況且,女孩有什麽不好?這種重男輕女的思想,不知道坑害了多少女人。
但是,她偏偏就生在這樣的時代,而這個女人,隻不過是這個時代千萬不幸的女人中的其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