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張桂琴再給鄒登民服用丹藥的時候,他倒是再沒有那種抗拒了,也許是想了一夜,突然想通了,面子跟好好活着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如果這個時候,他反抗, 完全是可以用舌頭将丹藥從口裏抵出來的。
從病倒開始,鄒登民便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大小便失禁,完全靠床底下的一個盆子來解決這些問題。被人像翻動屍體一樣翻過來,将身上殘留的污物清除幹淨。人一旦病倒,尊嚴這東西就會變得極其廉價。
鄒登民不僅沒有抗拒,反而希望能夠盡快地脫離苦海。藥丸再一次入口即溶,鄒登民甚至能夠感覺到藥物在身體裏面起的作用。
“靈丹妙藥,真的是靈丹妙藥,這個姓羅的,年紀輕輕的,醫術怎麽會這麽厲害?”鄒登民心中奇怪得很。
“登民,今天感覺好點了沒有?”張桂琴關切地問道。
鄒登民随口便道:“好一點了。”
鄒登民雖然說得有些口齒不清,但是張桂琴猛然瞪大了眼睛,接下來便是狂喜:“登民,你醒了!”
鄒登民眨了眨眼睛:“昨天便感覺好一點了。”手指動彈了一下,但是想将手擡起來,卻還是不能夠。
對于張桂琴來說,這便已經夠了:“這藥丸真的有效?隻是那個蘇老的一瓶藥丸總共有九粒,你的卻隻有五粒,我懷疑是姜平拿走了四粒。就是不知道剩下的三粒吃了之後,能不能徹底讓你痊愈?”
鄒登民說話還是不怎麽利落,含含混混地問道:“這藥是姜平弄來的?”
“省醫院就姜平能夠聯系上那個羅大夫。上一次治療蘇老的藥也是他求來的。現在因爲救蘇老有功,你的那個位置已經讓姜平給占了,我看就是你現在完全恢複了,這個位置你也很難要回來了。”張桂琴對姜平還有些怨恨。
“他當就他當吧。我這種情況,以後還能不能待在外科都很難說了。”鄒登民看得很開。
“可是他不該把你救命的藥丸拿走四粒。”張桂琴說道。
“那個羅大夫怎麽肯給我治療?”鄒登民不解地問道。
“還不是我去求了姜平?其實姜平根本就不願意幫忙的, 被我纏得實在不耐煩了,才老大不情願地去了。然後還說以後他也沒辦法見到那個羅大夫了。對了,我問他這藥多少錢,他說憑我們自己給。想給多少就給多少。我敢肯定是姜平故意這麽說的。就是想讓我們把那個羅大夫得罪了。”張桂琴越說越氣。
“不對,這話隻怕就是那個人說的。難怪藥丸隻有五粒。也許是五粒就夠用了。也許是他想試探一下我們的人品。”鄒登民說道。
“你說不是姜平搞的鬼?”張桂琴覺得不可思議。
“你沒見過那個人。雖然看起來隻是一個小孩子,其實這個人很不簡單,姜平根本就不敢在他面前搞鬼。羅大夫來醫院的時候,姜平在他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跟姜平交往并不深,姜平請他出手救了蘇老,估計已經把這一點情誼耗盡了,現在又因爲我去求人,隻怕真的已經讓羅大夫厭惡了。”鄒登民說道。
“啊?這麽說,是我錯怪了姜平?”張桂琴聽鄒登民這麽一說,懊惱不已。
“這事等我恢複了,再好好向姜平表示感謝吧。你也好好向他道歉。我之前,也因爲姜平的才華而有些妒忌,甚至有時故意排擠。經曆了這一次,名啊利啊,已經不那麽重要了。有什麽能夠比得上好好地活着呢?
“對對對。該怎麽做,我都聽你的。”張桂琴這些日子也是度日如年,現在猛然看到了希望,其它别的事情,她都已經不在意了。
三天之後,最後三枚丹藥也全部服用完畢,鄒登民已經能夠下床走動了。
姜平代理科室主任之後,新官上任三把火,開始大刀闊斧地對外科科室進行一系列的改革。他在國外工作過,對兩種體制下的利弊非常的清楚。根據省醫院的實際情況,姜平進行了一些調整。這樣使得科室的工作更加的高效。當然,在科室裏面也不可能全盤照搬國外的一套。省醫院的病人實在是太多了,最後流轉到省醫院來的病人都是情況非常嚴重,病情相當複雜的。
但是,姜平的改革受到了巨大的阻力,有人覺得姜平一上台就掃除異己,尤其是對鄒登民原來親近的幾個醫生,對姜平非常地不滿。加上姜平的科室主任前面還有一個代字,更加難以服衆。就算沒有這個代字,姜平也沒有權利對科室的人事做出任何改變。
就在姜平焦頭爛額的時候,辦公室的門敲響了,姜平一擡頭,大吃了一驚,站在門口的竟然是鄒登民。
“鄒主任!”姜平很是意外。
“不不不,以後我就不是鄒主任了。你叫我鄒醫生就好。姜主任。”鄒登民現在的心态非常的好。
“鄒老師,我本來就是暫代你的位置。現在既然你康複了,這個位置還是你來吧。這幾天我算是體會到了,我還是當一個純粹的醫生好。不是搞行政的料子。”姜平是真的想放棄了。
“科室裏的情況我很清楚。以前也想過做出一些改變,不過我沒有你的氣魄。你現在既然已經開始了就别半途而廢。我會去跟李院長談一談。希望院裏能夠支持你的工作。沒有院裏的支持,改革進行不下去的。這裏面涉及到的東西太多了。”鄒登民說道。
姜平點點頭:“我還是太想當然了。”
“這不是你的錯。我在這個位置上這麽多年,卻是一點事情都沒做。現在你上來了,你年輕、醫術也比我強,在國外見識過,你肯定比我做得好。這個咱們以後再說。姜平,這一次真實要感謝你。不是你,我可能這輩子就那樣了。聽說,因爲我,你還讓羅大夫疏遠了。真是對不住啊!你師母沒多少文化,說話做事不過腦子,你千萬别見怪。她就是大咧咧一個人,也沒有什麽壞心眼。說起來,我以前對你做的事情反而更壞。現在我經曆了這一回,都看開了。走,今天你師母在泰和飯店準備了一桌,我們師生好好聊聊。”鄒登民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