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皇太極賦予其中太多的希望,押上了幾乎全部的籌碼,但是皇太極信心十足。比起偌大的明朝,所謂的騎射無雙并不是最強大的武器,能夠屢戰得手的幫兇正是對手大明!
若非李成梁的縱容,野豬皮絕對沒有機會一統女真,若非明朝腐朽不堪,内鬥不止,也不會有薩爾浒的慘敗……
如今機會再度出現,孫承宗一介書生,竟然驅逐了老謀深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王在晉。而且還不罷手,繼續将屢立大功的女真克星張恪也趕走了。
皇太極簡直不知道說什麽,他甚至懷疑孫承宗是不是上天派來,專門幫他的。
隻是聽說孫師傅似乎沒有最後成功,被張恪先給弄走了。可是義州兵的主力已經被調走,張恪就算有通天的本事,恐怕也是孤掌難鳴。
皇太極對這場戰鬥是志在必得,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也要赢!
他連夜兼程,終于在開戰的第五天,帶着豪格、杜度、阿巴泰等人趕到了廣甯城下。隆隆的炮聲,驚天動地的喊殺,讓人熱血沸騰,豪情萬丈。
皇太極騎在棗紅色的駿馬之上,向城下望去。
隻見密匝匝的女真士兵,推着盾車,舉着碩大的盾牌,列在城下。拼命向城頭射箭。而城頭的明軍同樣不含糊。躲在懸戶和盾牌的後面,通過射擊孔不停的射出緻命的子彈。每時每刻,都有明軍受傷,同樣有大金勇士喪命。
雙方的屍體堆滿了城下,血水灌滿了壕溝河道。天氣已經轉熱,來不及清理的屍體散發出難以形容的臭氣,蹂躏着鼻子。離着老遠,就忍不住作嘔。
“給汗王請安!”代善躬身行禮,皇太極急忙跳下了戰馬,大手拉住他的胳膊,用力搖了搖。
“阿哥,小弟早就說過,你我平起平坐,不要拘泥禮數。”
代善本來比皇太極年紀大,手上的勢力也強。萬萬想不到汗位竟然被他搶走了,心裏總有怨氣,可是看到皇太極如此謙恭,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陛下,都是代善無能,沒有打破廣甯。還損失慘重。”
“哈哈哈。阿哥客氣了,你可知道守城的乃是張恪,我們幾乎都在他的手裏吃過虧啊!此人用兵絕非名将,可是練兵之法,冠絕世間。加上推陳出新,武器進步飛快。若是此番不能除掉這個禍害,日後我大金必亡于此人之手!”
誰也沒有想到,皇太極竟然把此戰提升到亡國的高度,大家全都心中凜然。
在所有人後面,站出來陰翳的大将。
“汗王陛下。阿巴泰願意率軍攻城。”
站出來的是老奴七子阿巴泰,算起來他比皇太極還要大,戰功也不小,可是由于他的母親是地位卑下,使得他眼睜睜看着四大貝勒之位落到代善等人手裏。
随着嶽托、豪格等後輩崛起,阿巴泰的地位更加堪憂,心裏總是憋着一股怨氣,弄得性格越發孤僻古怪。
如今斬将立功的時候終于到了,阿巴泰毫不猶豫主動請纓。
“汗王陛下,張恪屢次戰敗大金,父汗更是因他喪命,臣願意拼死一戰,不殺張恪,絕不罷手!”
阿巴泰的話一出口,皇太極就皺眉頭了。誰都是要臉的,老奴傷在張恪手裏,又死得極爲蹊跷,說出去實在丢人。皇太極對外宣稱野豬皮是進軍不順,憂思傷身,舊疾複發,才駕崩的。
可是阿巴泰的話等于是點名了野豬皮死在張恪手裏,皇太極哪能高興。不過眼下是用人之際,他不想多事。
“既然有這個膽氣,朕送你一通戰鼓。”
說着皇太極一擺手,奴才們推來一架馬車,上面放着牛皮戰鼓。皇太極跳上了馬車,舉起兩尺多長的鼓槌,砰砰敲了起來。
還别說皇太極有些音樂細胞,鼓聲激昂,驚天動地,恍若雷鳴,聽到鼓聲的建奴爲之一振。
“殺,殺光尼堪!”
粗狂的吼聲,震動天地,城頭上的明軍聽得清清楚楚。緊緊靠在垛口的胡慶撇了撇嘴,充滿了不屑。
“有他娘的勁頭鬼叫,還不如沖上來,讓老子打碎腦殼!”
才幾天的時間,他把老兵那種狂妄和高傲學得像模像樣,從建奴殺來,他就在第一線,從矮牆退到菱形堡壘,從菱形堡壘又退到廣甯城。雖然每一步都是在向後,可是他擊斃的鞑子越來越多,槍法越來越好。
就像侯爺說的,鞑子能有多少,早晚都被會殺光。
“來了!”把總的低吼讓胡慶精神起來,急忙順着射擊孔望下去。
建奴将盾車推到了城下三十步左右,前面的護城河已經被屍體和沙土填滿。從高大的盾車後面,沖出無數士兵。他們披着厚實的铠甲,甚至有面具遮擋臉部。手裏拿着三尺多的盾牌,碩大無朋。厚實的硬木,裹着鐵皮,尋常火铳根本打不穿。可是同樣分量驚人,最重的超過了五十斤,建奴拿在手裏,竟然仿佛沒有一般,實在是野獸之極!
他們嗷嗷怪叫,向城牆沖來。
“死!”
胡慶叩響了扳機,就在一刹那,他急忙低頭。一支長長的弓箭正好釘在了他的頭盔上。急忙拿下來,精鐵頭盔被穿了一個眼,所幸沒有再進一步,不然小命就完蛋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胡慶暗自慶幸着。
城下的鞑子卻沒有這麽走運,鉛丸正好擊中一個鞑子的頭盔。頓時八瓣盔被打得粉碎。鐵殼插進了腦殼裏。紅的白的,迸濺的到處都是。
血腥氣刺激着城下的鞑子,他們反而沖擊得更猛烈了,邁着大步,跨過護城河,沖到了廣甯城下。
雲梯豎起來,扒城索抓住磚石。這幫人就往上面沖。
“射擊!”
喬桂厲聲喝道,火铳手們站起身軀,一排子彈瞬間射出,完成這個動作之後,他們急忙低頭,貓腰向兩邊跑去。第二排的士兵猛地站起,繼續射擊。
距離太近了,子彈的力道幾乎一點損耗沒有,洞穿了鞑子的盾牌。甚至擊穿了他們的铠甲。強大的動能炸碎了身軀,筋骨斷裂,血肉模糊。
一個個建奴痛叫着倒在地上,後續的明軍拼命射擊,每一次都有十幾個建奴倒地。
派出來沖殺的都是最精銳,最雄壯的建奴死士。雖然他們不在乎生死。可是後面的人不能不在乎。
阿巴泰幾乎都瘋了。這些死兵可是他的心腹,死一個他都肝疼。
“射擊,快,射箭啊!”
建奴的弓箭手總算是反應過來,他們拼命向城頭射擊。
重箭如同暴雨一般,不時傳來入肉的聲音,明軍悶哼連聲,倒在地上。和建奴打了這麽長時間的交道,早就成了行家。
建奴弓箭射得極深,又用糞便泡過。不妥善出來,就會感染,甚至截肢。正因爲如此,即便是受傷不重,也必須下城救治。
城中優秀火铳手本來就不多,張恪受不了這麽損失隻能給喬桂下令,讓所有火铳手後退。
這道命令意味着什麽,誰都一清二楚。
隔空交戰終于結束了,最殘酷的肉搏要開始了。一瞬間,喬桂的後背都濕透了,他苦練功夫,早就按捺不住,可是廣甯城中的那些菜鳥,臨時征召的士兵,他們能行嗎?
偷眼看看身邊的士兵,他的額頭都是汗水,渾身的肌肉不停顫抖。
“你怕了?”
“不,不怕!”士兵堅定地咬着嘴唇。
“爲什麽不怕?”
“因,因爲城裏頭有俺的婆娘!”士兵憋出了一句。
“好!”喬桂用力拍着他的肩頭,大笑道:“你們每個人都聽着,建奴殺進來,你們的婆娘就會被搶走,你們的兒子就要跟别人姓,甚至變成奴才,你們的爹媽兄弟都在下面看着,告訴老子,你們怕不怕鞑子?”
“不怕,不怕,不怕!”
吼聲越發響亮,大家握着長槍的手青筋暴露,血脈噴張。
終于,一個建奴拿着巨大的盾牌,從雲梯上跳了上來。他經驗豐富,手中的刀挽了一個漂亮的刀花,将全身上下都保護起來。同時還能迷惑對手,制造攻擊的機會。
千錘百煉的一招,順利用出來,鞑子都覺得得意。
可是明軍的反應讓他瞬間跌入谷底,看起來瘦弱的明軍隻用一招,迎面十幾個人一起舉槍,好像一片毒蛇,同時吐出了舌頭。
義州兵的訓練最講究簡化,一切多餘的東西都要去掉。士兵在高度緊張的戰場,他們根本來不及多想,平時的訓練就要深入骨子裏,變成他們的本能。
長槍兵隻訓練兩招,舉槍和突刺。
沒有人會忘記,哪怕是一年隻訓練兩個月的菜鳥,他們也清楚記得長官的教導。生死相搏,他們對建奴的花哨招式視而不見。隻是一招,清清楚楚的一招!
“殺!”
長槍刺出,鞑子惶急的舉起盾牌,可是他悲涼的發現,無論是阻擋哪一邊的,另外一面的長槍就會把他穿透。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對手,鞑子簡直要瘋了,他沒有任何辦法,隻能任由長槍刺入體内。
修長的槍尖穿透盔甲,在筋肉盤虬的身軀上留下三角形的傷口。
這些建奴從小和野獸肉搏,受傷是家常便飯,即便是骨頭斷裂,他們也不會害怕。可是明軍的長槍,卻讓他們真的怕了。
槍尖刺中之後,鮮血根本止不住,不停地流淌出來,伴随着鮮血,生命力也在快速流逝。健壯的身軀變得無力,盾牌落在地上,長刀從手裏脫落,他們癱在城頭。或是掉下去。完全變成了脆弱的羔羊……
長槍其實很有玄機,以往明軍的長槍隻是大小長短的簡單區分,自從設計出一次性的騎槍之後,其他長槍也得到了改良。
就拿守城士兵的長槍來說,長有一丈出頭,槍尖是長長的一根三棱刺,尋常刀劍根本砍不斷。
槍尖銳利無比。和建奴的弓箭一樣,也放在糞水裏泡過,布滿了細菌。
當刺穿敵人的時候,就會留下緻命的三角形傷口,如果正好刺中血管,那麽恭喜你,趕快去閻王爺那裏報到吧。
即便是沒有正好刺中,三角形的傷口破壞巨大,疼痛翻倍。中招的建奴會快速失去戰鬥力。
一輪長槍刺出,兇神惡煞一般的鞑子身上留下了五六個窟窿,鮮血奔湧,身軀無力,重重落在城下。
“哈哈,鞑子死了!”
這一瞬間。士兵們信心暴漲起來。原來教官沒有唬弄他們,果然是一招制敵。
“殺!“
長槍再度刺出,正好沖上來的鞑子又變成了靶子。
越來越多的鞑子跳上來,他們一手持刀一手拿着盾牌,全都經驗豐富,有人高高跳起,有人在地上快速滾動,還有人互相掩護。
但是不論他們多花哨的動作,對明軍來說都沒用,他們隻有一招。就是擡槍,然後刺出,收回,再刺出。
仿佛一群機器人一樣,可是就這樣的動作,卻把建奴徹底逼到了牆角。别管他們的功夫有多厲害,招數有多精明,都沒有一點價值。
在生命對賭的遊戲之中,他們輸給了一群隻會一招的菜鳥!
建奴們想不明白怎麽會失敗,他們隻能拼命舞動刀劍,将身軀保護起來。一個人不管如何,都會有疏漏的時候,明軍的長槍就會刺透身體,拿走他們的性命。
最後鞑子隻能聚集在一起,靠着互相掩護,仿佛一個大刺猬,給自己壯膽。長槍兵一時沒法下手,可是明軍還有其他兵種,休息充足的火铳兵看不下去了。
槍聲隆隆,把鞑子的陣型輕易轟開,長槍兵就像是一群猛虎,立刻撲上去,把鞑子穿成糖葫蘆。
好不容易沖上城頭鞑子又被打了下去,氣得阿巴泰臉色鐵青,渾身亂抖。他提着刀,幾乎要親自沖殺,若不是身邊的奴才拼命拉住,他差不多就能嘗到長槍的滋味了…………
“好,打得好啊!”
崔呈秀難得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他竟然趁着間隙,主動找到了張恪。
“永貞兄,已經五天了,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建奴屍積如山,我廣甯宛如磐石,巋然不動,都是定遼侯的功勞,你就是我大明的定海神針!”
張恪倒是沒有崔呈秀這麽樂觀,隻是淡淡一笑。
“部堂,建奴今天才正式攻城,考驗才開始,勝負如何,還不能誇口啊!”
崔呈秀知道張恪不是說假話的人,他的臉色一變,笑容收了回去。
“永貞兄,你還沒有把握嗎?”
張恪不置可否,而是默默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紙條,送到了崔呈秀的面前。
“部堂請看。”
崔呈秀展開,隻見上面有一行字:虎墩兔來襲,大甯不穩,如之奈何!
落款寫着兄張峰幾個字,崔呈秀一下子就傻眼了,這是張峰送來了的飛鴿傳書,今天早上才到張恪手裏。
送信的鴿子翅膀被射中一箭,此刻已經喪命,面對着鴿子用生命帶來的消息,崔呈秀徹底傻眼了。
“永貞兄,難道林丹汗和皇太極聯手,要一起對付大明?”
這兩個家夥,光是一個就夠頭疼的了,竟然兩個一起出手,這不是要老命嗎,崔呈秀簡直想罵娘,他怎麽就這麽倒黴,攤上了如此艱難的一戰!
“部堂,先不用着急!”
“我能不着急嗎,這可是關系腦袋的大事啊!”
張恪笑道:“你的腦袋保不住,難道我就能逃出生天嗎?”
“對,對!”崔呈秀如夢方醒,急忙問道:“永貞兄,你可有退敵之策?”
張恪苦笑道:“眼下情況不明,我也沒法決斷!按照道理蒙古人和建奴也是對頭,可是誰知道林丹汗是不是吃錯了藥。”
“那,那該如何啊?”
“沒有辦法,大甯都司絕對不能丢失,爲今之計,隻有靠咱們自己了,堅持,堅持,在堅持!絕對不能讓建奴得逞!”張恪堅定地說道。(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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