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民屏離着稍遠,不過巨大的爆炸聲讓他耳朵嗡嗡作響,什麽都聽不見了。左腳擦在一灘血水,重重摔在地上。
從地上爬起來,秦民屏的胸前都是惡臭的血水,狼狽不堪,他卻哈哈傻笑。
“弟兄們,殺奴!”
“殺奴啊!”
不管其他人能不能聽到,秦民屏撿起一杆長槍,奮力沖向了鞑子。
巨大的爆炸聲,對鞑子來說才是最緻命的打擊,他們最仰賴的火炮全都沒了,偏偏又遇上不要命的明軍,簡直進退兩難。
說到底建奴還是一群強盜,他們要講究産出受益的,虧本的生意沒人做。有些建奴臉上露出惶恐的神色,他們悄悄向後退去。
明軍的士氣越發振奮,賀世賢、周敦吉、秦邦屏、張峰,甚至老将陳策,大家一同呐喊,聲音震動天地。
“殺奴!”
“殺奴!”
明軍從四面八方沖上來,槍聲響成一大片,無數惶急的建奴來不及反應,就紛紛落馬喪命。明軍砍瓜切菜一般,殺得格外痛快。
什麽女真兵滿萬不可敵,什麽老奴用兵如神,什麽明軍不善野戰,全都是鬼話!
殺出大明的威風,殺出明軍的氣勢!遼東土地。豈容建奴染指!
每一個士兵鼓足勇氣。奮力向前,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擋他們,馬甲兵,死!紅甲兵,死!白甲兵,還是死!
多路出擊的明軍彙成奔湧的洪流,怒吼厮殺。
看到士氣如虹的明軍。張恪渾身的血液忍不住沸騰起來,抛開一切厲害關系,張恪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瘋狂的殺!
手中寶刀不停揮舞,整個人就好像是機器一般,不知疲憊,不知傷痛,熱血在胸膛燃燒。催促着張恪瘋狂厮殺,眼前隻要是還在站着的建奴就是敵人,就要摧毀!
火铳響成一片,長槍如林,喊殺震天。
明軍爆發出來的戰鬥力簡直讓老奴色變,代善滿臉是血。剛剛火炮爆炸的時候。一塊飛來的碎屑打破了他的額角,鮮血直流,在一瞬間代善幾乎以爲沒了性命!
“父汗,明狗瘋了,咱們還是先退回沈陽,再作計較!”
“退!”
老奴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我大金鐵騎豈能害怕卑賤的尼堪!你們都随着本汗,殺,殺光他們!”
老奴憤然催動戰馬,代善等人吓得手足無措,急忙抱住了老奴。
代善涕泗橫流。大聲勸解:“父汗,不是我們怕了明狗,實在是夜戰對大金鐵騎不利,暫時退去,明晨卷土重來,再狠狠教訓明狗!”
“是啊,是啊,大貝勒說的有理!”
“老汗王,就聽大貝勒的吧。”
有理個屁!代善不過是找個台階下而已,白天又不是沒有打過,他們一樣奈何不了明軍!
不過好在有個說辭,老奴也就不堅持了。
“撤!”
老奴從牙縫裏蹦出一個字,王公貝勒保護着他轉身就跑,其他的八旗也紛紛逃竄。
茫茫夜色之中,到處都是瘋狂逃命的女真鐵騎,落荒而逃。看到建奴如此狼狽,心頭憋着的怒氣全都抒發出來,大家夥卯足了勁頭追擊。
一口氣殺出了将近十裏,霧氣沉沉的沈陽城就在眼前,賀世賢橫刀立馬,站在高處大笑道:“老奴不過如此,弟兄們,大家一口氣奪回沈陽!”
“對!”
“殺回沈陽!”
大家夥情緒沸騰,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沖進沈陽。
“父帥,您聽!”賀安突然提醒賀世賢。
賀世賢急忙籠耳音,仔細聽着,不遠處傳來急促的鑼聲。在軍中的規矩,鳴鑼就要後退,别看張恪尊稱賀世賢爲伯父,但是規矩就是規矩,誰也不能怠慢。
雖然心中還有疑慮,不明白張恪爲什麽放棄擴大戰果的絕好機會,賀世賢也不敢怠慢,急忙帶着手下人馬會師。
重新到了渾河岸邊,秦家兄弟,戚金、陳策等人全都在場,大家都疑問重重。
“張大人,殺得正痛快,爲何要收兵!”
張恪面色嚴峻說道:“剛剛有夜不收探聽到十五裏外有一支萬餘人的騎兵正在急速趕來,看樣子是 二貝勒阿敏的人馬!”
“原來如此!”
大家點頭,陳策說道:“夜色之中,我們以步兵爲主,若是遇到建奴鐵騎的确不好辦,大人用兵謹慎是沒錯的!”
戚金說道:“張大人,老奴既然都被我們擊潰了,不妨等到天亮,我們再整軍一戰,就算不能光複沈陽,也要殺出大明的威風,重創建奴!”
賀世賢也說道:“沒錯,永貞,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建奴沒了紅夷大炮,就等于是老虎沒了爪子,沒什麽好怕的……”
大家說的熱烈,可是張恪卻苦笑着擺擺手。
“建奴很快就會有更多火炮了,相反是我們糧饷全無,後路斷絕,危在旦夕啊!”
什麽!
大家夥全都傻眼了,一天一夜的大戰,明軍死傷超過四五千,可是建奴傷亡至少在明軍的兩倍以上,光是火炮爆炸就死了好幾百人。
己方大勝的局,怎麽被張大人說成了這個樣子,他是不是糊塗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的時候,于偉良注意到了張恪說的後路兩個字。他突然渾身一震,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永貞兄,是不是遼陽出事了?”
于偉良一句話出口。大家夥全都吓傻了。他們多期盼并非如此,可是張恪卻苦笑着點點頭。
撲通!
李秉誠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們夾在遼沈之間,如今二城具失,腹背受敵,天亡我等啊!”
凄厲惶恐的吼聲,喊出了大家夥心中的恐懼。
面對着正面的建奴。或許可以一拼,可是如果兩股建奴殺來,就算他們有通天徹地的本事,也無力扭轉乾坤。
更何況剛剛血戰,已經消耗了太多的火藥軍械,糧食也少的可憐,大家還都指着遼陽送來糧饷補充,哪知道大本營卻丢了!
他們在渾河拼死拼活,不就是阻擋建奴南下。保護遼陽嗎!可是如今遼陽丢失了,他們打下去還有什麽意義!
老将陳策渾身發抖,嘴唇哆嗦地問道:“張大人,遼陽怎麽會丢了啊?”
張恪仰天苦笑:“老将軍,你忘了沈陽是怎麽丢的嗎?”
……
皇太極在撫順被張恪擊敗後,他立刻收攏人馬。本來皇太極是想彙合老奴。一同拿下沈陽。不過皇太極想了再三,他覺得灰溜溜的敗退,勢必會被老奴看不起,因此皇太極決定賭一把,他領着人馬立即南下,直搗沈陽。
義州兵兇悍敢戰,可是大明也就一個義州兵,其他的人馬還是一群飯桶!
皇太極果然賭對了,他領着人馬從天而降,出現在了遼陽城外。城裏的守軍全都吓得魂飛魄散。
偏偏經略袁應泰勇氣過人,非但不據城死守,反應主動迎戰。率領着總兵侯世祿,梁仲善等人出戰,結果被皇太極殺得丢盔棄甲。
和那位已經陣亡的楊巡撫很像吧!東林君子的兵法恐怕都是一個地方學的!
袁應泰官職比楊漣高,兵法來的更“高明”。打敗了竟然沒有退回城中死守,而是在城外紮營,等着挨雷。皇太極果然趁熱打鐵,連夜猛攻,明軍死傷慘重,至第二日清晨,皇太極領兵從小西門進城。
在城門兩側有不少人舉着燈籠火把,盛裝相迎,這些人正是收留的蒙古降丁!
兩座遼東雄城,建奴用了完全相同的方法奪下來,也不知道是攻城的太狡猾,還是領兵的太飯桶。
城破之時,袁應泰佩了劍、印自缢而死。他的妻弟姚居秀也跟着自殺。仆人唐世明撫着袁應泰的屍體大哭,放火燒樓而死……對于他們來說,死了就是進節,就對天下有了交代……可是遼東的軍民百姓,從此卻淪于敵手,大好山河也因爲他們的愚蠢而失陷,這個罪要誰來擔……
張恪甩了甩頭,不再去想那些太過遙遠的事情,眼前的當務之急就是他們這一萬多人該如何活下去!
遼陽失守,皇太極肯定會乘勢北上,和老奴一起圍攻明軍,到那個時候,恐怕真的要重蹈曆史上渾河大戰的覆轍,張恪可不想以悲劇英雄的結局收場——跑,必須趕快跑!
勝敗頃刻逆轉,沒有敗在建奴手裏,卻被豬隊友坑了!
張恪幾乎抓狂,長長出了一口氣:“我們的處境不用多說,大家心裏都有數,當務之急就是趕快逃跑,都說說看法吧!”
大家夥面面相觑,的确是要逃跑,可是向哪裏逃跑,生路又在哪裏,誰都沒有數!
朱萬良一直在養傷,不過關乎生死,他也強撐着過來。
“張大人,諸位大人,遼沈失守,天塌地陷,乾坤颠倒,遼東怕是徹底成了建奴天下!”
賀世賢黑着臉說道:“不用唱喪歌,你說說該怎麽辦?”
“賀大人,你别急啊,張大人說是逃跑,可是我們一萬多人,目标這麽大,您可别忘了,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我看咱們還是分散開吧,各奔生路,各憑本事,能逃得出去就算是命大,逃不……唉,就怪命苦吧!”
大家夥面面相觑,勝利的喜悅早就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憂慮!
陳策看了看衆人,突然說道:“諸位,老夫年近古稀,深受大明皇恩,唯有以死相報。你們都撤退吧,我陳策一條老命,和建奴拼了!”
童仲揆也憤然站出來,大聲說道:“老總兵,算我一個,咱們一起斷後!張大人,你們放心走吧!”(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