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些大匠做東西一流,但是個個敝帚自珍,摳門得很。而且他們多數是祖傳的手藝,根本不識字,技術交流非常困難,更别提分工管理。規模小的時候,張恪交代一番,再有人督促也就沒問題了。
可是眼下要大擴軍,火铳要成千上萬地制造,沒有一個懂行的技術官僚盯着,是絕對不行的。
偏偏拜八股科舉所賜,大明讀書人都盯着聖人的微言大義,懂“奇技淫巧”的實在是不多,孫元化和他的老師徐光啓都是讀書人的異數,而且這兩位還和西洋人關系不錯,正好能來個東西合璧,到時候屠殺野豬皮更事半功倍了。
看來孫元化是必須拉過來,不管付出多少代價!
“恩師,您知道孫元化如今何處嗎?”
“聽說在京城!”洪敷敎搖頭說道:“孫元化受他師父的影響,要什麽洗澡入教。說起來夷人也的确野蠻,形同走獸,怕是一輩子就入教那一天洗澡,可悲可歎啊!”
聽着老師把“洗禮”當成了洗澡,張恪強忍着沒笑出來。其實這也是大明士大夫的普遍看法吧,洋人就是化外蠻夷,殊不知長相怪異的蠻夷已經滿世界跑,把中央帝國漸漸甩到了後面……
張恪顧不得感歎什麽,腦筋轉了轉。笑道:“恩師。弟子和東林已經鬧翻了,想要招攬孫元化絕不容易。您看這樣吧,讓我姐夫鄧文通跟着您一起進京,想辦法接近孫元化,甚至還有西夷。我不管他們洗不洗澡,隻要能造出好武器,味再大我也認了!”
張恪說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洪敷敎卻一臉的凝重。
“永貞,你姐夫不是秀才嗎?留在身邊幫着整理文書,出出主意也好,招攬孫元化的事,爲師幫着想辦法就是了。”
“弟子多謝恩師美意。”張恪笑道:“招攬孫元化隻是目的之一,弟子想讓姐夫參加秋闱,最好能考上進士,入朝爲官。不光是姐夫,凡是遼東有才華有志于科舉的。我都想讓他們參加考試。”
從古至今都是講究鄉願的,同一個地方出來的士人自然抱成一團,形成一股以地域爲紐帶的勢力集團,比如晉黨,閩黨,浙黨……
“永貞。你是想培植自己的勢力!”洪敷敎眯縫着老眼。意味深長地歎道:“曆來都是南方文教昌盛,人才輩出,北方被穩穩壓了一頭。遼東更是苦寒之地,能從科舉走出去的無非大貓小貓兩三隻。想要形成氣候,怕是難于上青天!”
“不管多難,都要走這一步”張恪堅定地說道。
“看來永貞是打定主意了,隻怕爲師看不到遼黨成形的時候了。”
“老師不必氣餒。”張恪眼中閃着自信的光芒,笑道:“如今東林黨獨大,聖上又年幼,隻能倚重内廷。重用宦官打擊東林,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永貞,你想借助内廷的力量,讓咱們的人中進士?”洪敷敎徐徐說道:“你就不怕被打成閹黨嗎?”
張恪咬牙說道:“閹黨也比坐以待斃好,朝廷沒人幫着咱們說話,遼東的局早晚都會毀在一幫瞎指揮的外行手裏!”
“說的有理,不過……想結成一黨,可是需要時間的。今年參加秋闱,如果順利,天啓二年考中進士,要想有所作爲,怕是十年之後了!”
洪敷敎說的還是最樂觀估計,顯然他對張恪的計劃不以爲然。
“恩師,您老說的固然是正理,可是我們手上有三個有利條件。第一内廷會幫着我們,如今的廠公魏忠賢雖然目不識丁,但是有手段,有韬略。明年的科舉他一定不會放過,到時候緊跟着老魏,至少能分到一些湯湯水水;第二弟子身在遼東,隻要多打勝仗,多分配功勞,咱們的人就能扶搖直上;再有……”
張恪神色變得古怪起來,嘿嘿笑道:“我們還能學東林黨啊!他們快速崛起,不就是李三才管着兩淮,能撈到錢嗎!弟子手上也有來錢的路子,把銀子砸下去,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聚集不了一股勢力!”
“你這是結黨營私啊!”
洪敷敎瞬間瞪眼了眼睛,曆代最忌諱的就是結黨,他也被自己徒弟的膽大包天給吓得嘴巴老大,癡呆呆,一語不發……
“恩師,您老若是懷疑,就當弟子沒說過吧!”張恪沮喪地說道。
“就你膽子大,爲師好歹領兵一年多,是膽小鬼嗎?”洪敷敎歎道:“雖然結黨營私,非君子所爲,可是朝廷局勢若此,也不得不徐圖自保之法。不過……”
洪敷敎瞬間變得嚴肅起來,凝重地說道:“永貞,此等大事隻能潤物細無聲,緩緩作爲。也許是天意,爲師此番進京出任國子監祭酒,正好能籠絡一班年輕士子。隻要科舉再有所斬獲,興許真能形成一股力量。”
就在張恪提出想法之後,洪敷敎就仔細盤算過了,未來的“遼東”主要力量還在軍隊,還要靠着張恪,文官不過是從旁協助,通風報信而已,并不需要像東林、浙黨、齊黨那樣遍布朝野……
相比那些朋黨,遼黨在軍隊上有力量,内廷和錦衣衛也有幫手,發展潛力相當驚人……誰也不甘心被踩到腳下。要不是東林黨勢力龐大,楊漣又憑什麽取代他遼東巡撫的位置。
“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此事爲師做了!”
洪敷敎一錘定音,張恪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了。
和洪敷敎商量妥當之後,下一步發展的方向也就有了。張恪在關外全力經營軍隊。撈取足夠财富。洪敷敎和鄧文通入京,經營文官這一塊,這就叫做兩條腿走路,共同前進。
新婚剛剛第三天,張恪帶着無限的眷戀,從溫柔鄉爬了起來,咬咬牙。投入緊張的工作之中……
從去年開始,義州,錦州,廣甯等地就開始招兵,一直負責訓練新兵的喬桂帶着整理好的名冊找到了張恪。
一年多的曆練,喬桂已經大變樣,從當初憨厚單純的獵人,變成了一個嚴謹的軍官。文化水平更是突飛猛進,寫尋常的文書。計算賬目完全能夠勝任。
筆直地坐在張恪對面,喬桂翻看了成績單。
“大人,從去歲六月份開始,先是大清堡,接着是義州,我們招募到新兵六千七百人左右。其中三千五百人經過了半年左右的訓練。廣甯之戰後,補充進入主力部隊。剩餘的士兵在春耕結束之後,全都脫産,成爲職業士兵。”
義州兵分成戰兵和民兵兩塊,民兵每年農閑訓練四個月到六個月不等,戰兵則是完全擺脫農業活動,是真真正正的職業軍人。
按照喬桂所說,到四五月之間,光是義州的主戰人馬就能達到七八千人。當然這些人馬還要經過曆練,才能真正和鞑子較量。不過就算這樣,也讓張恪非常意外了。
“義州戶口加起來不過二十萬人,能招募這麽多士兵,已經到了極限。下一步招兵的重點要放在錦州,放在廣甯!”
“大人說的沒錯,隻是這兩地有困難……”
“是不是農莊的問題?”
“沒錯。”喬桂爲難地說道:“大人要求有土有兵,加入的士兵要授予田地,安置家人,隻有如此才能奮勇作戰,沒有後顧之憂。可是錦州廣甯等地分田還八字沒一撇,空有衆多丁口,卻隻招募了三千多良家子,還不到義州的一半。”
“的确是個問題。”
這年頭分田分地是最得罪士紳地主的事情,鄉下的地主從來都是舍命不舍财的,想要他們的田地,等于是斷了他們的命根子,必然引起反撲。範圍越大,反彈越激烈……
張恪在地上轉了幾圈,堅定地說道:“分田決不能更改,而且今年春耕廣甯和錦州必須推行。我給王大人還要薛敦仁去信,讓他們一力推行,另外讓馬如峰領兵去廣甯,把我大哥張峰調到錦州。有軍隊壓陣,我看誰敢反對分田,老子絕不客氣!”
“好嘞,就等大人這句話了!”喬桂大笑道:“隻要廣甯和錦州分了田,年内至少能招募一萬五千人,等到明年年中,我們差不多就有兩萬精兵了!”
兩萬人馬啊!
張恪思緒不由得飛揚起來,兩萬人馬是自己對抗老奴的最低數量,隻是不知道老奴能不能給自己一年的時間……
寬闊的大路上,一支衣着怪異的軍隊正在逶迤前行。足有三五千人的隊伍,全都拿着長長的槍,槍杆沒有上色,露出簇新的白色。大明軍隊普遍裝備一半左右的火器,完全是冷兵器的還是異數。
隻見這些士兵個頭不高,但是極爲精壯剽悍,身上披着棉甲,腳下就比較可憐,多一半的士兵沒有棉靴,甚至有人還穿着草鞋,積雪剛剛融化,天寒地凍,出了山海關,有人腳就凍傷了。
爲首的兩員武将長得差不多,年長的五十出頭,年幼的四十有餘。
“大哥,我們千裏迢迢從四川而來,京城的那幫龜兒子,連棉鞋棉衣都不給備齊了,他們安的什麽心!”
“别廢話了,我們秦家世代忠良,豈能因爲幾個昏官,就不給朝廷盡忠了!此番援遼斷然不能弱了白杆兵的名頭!”
正說話之間,突然有斥候跑過來。
“禀報二位将軍,前方有人馬前來迎接。”
秦邦屏和秦民屏一起舉目,隻見一隊騎兵飛馬而來,大旗上面飄揚着一個鬥大的張字,在朔風中分外顯眼。(想知道《遼東釘子戶》更多精彩動态嗎?現在就開啓微信,點擊右上方“+”号,選擇添加朋友中添加公衆号,搜索“Qidianzhongwenwang”,關注公衆号,再也不會錯過每次更新!qdread)(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