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驟降雷鳴,鬥大的雨點,稀裏嘩啦地往下砸。
大陣通道關閉,一隻萬人的邊陲軍精銳,也踏入了真羅國的領土。
其實兩國并沒有清晰的國界,隻是在你來我往的交戰中,賢國略顯劣勢,便将戰線收縮至最有利的位置,布下邊陲山大陣,也避免在曠野上對戰真羅鐵騎。
突擊營的行軍路線,是首先經過一片荒蕪,而後穿過巫山外圍的一片叢林,抵達“那坦部落”,最後踏平這個部落,直達烏突城。
這是最隐蔽,而且最快抵達烏突城的路線,但卻有兩處弊端,一個是巫山外圍的叢林,另一個就是不能走漏消息,要将那坦部落一鍋端。
出發前,洛赢得到一份地圖,以及聯絡陣盤。從邊陲山一直到烏突城的大片區域,都已經印在他的腦海中,哪一處是兇險之地,哪裏有較強的真羅部族,以及雙方的主要城池和兵力分布,地圖上都标注的較爲詳盡。
雨水是行軍最好的掩蓋,但大雨也拖慢了行進的速度,原本賢國的馬匹就比不過真羅人的狼騎,在這種天氣就更加明顯了。
洛赢心中盤算着,若是雨一直下,恐怕叢林的那段路會更加難走,他們也不可能在三更時分抵達烏突城。
依照地圖上标注的距離來看,就算天空作美,也很難在預定時間抵達,突擊營不會不知道,難道沒注意這些細節?盡管洛赢有些疑惑,也隻能跟在後面随時聽命,别說他的黑虎旗,三龍旗也都一樣。
邊陲軍精兵二十萬,洛赢這一營長年駐守邊陲山,而突擊營卻是整個邊陲軍裏面的精英,平時都駐守在戰事更緊張的永甯府。
兩國國土遼闊,邊境戰場又豈止一處,因此,敵軍的動向就尤爲重要,那些核心情報,才是左右戰事的關鍵,恐怕隻能到更高的位置上,才能夠接觸到戰局的核心。
大雨依舊未停,隊伍疾行趕路,一個時辰之後,才來到一片叢林之前。
巫山的神秘和兇險,是每一個士兵都知道的,哪怕是外圍,同樣危機四伏。
大軍變換隊形後,分作幾隊人馬,陸續進入這片叢林。
……
邊陲山,大帥營帳。
寇毅坐在帥椅上,聽着各路戰訊來報,一旁文書在迅速整理着,下面有二十餘位将領分立兩旁。
“大帥,看來天亮之前,三十萬真羅大軍便要壓至邊陲山,是否該讓衆将士早做準備?”
寇毅下手方,一名幹練的中年将領說道。
“不急,先讓将士們睡個好覺,以逸待勞。而且今日謠稱全面進攻,此刻大家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
寇毅說罷,又對下手方另一位将領道:“高崇郡那邊如何?可有回音?”
“禀大帥,尚未回信,此事有些蹊跷,按理說,高崇郡依仗我們邊陲軍多年,這次真羅人突然發動大軍,他們卻遲遲不肯表态。”
那将領頓了頓,又道:“不過真羅軍傾巢而出,這次突擊營定見奇效。”
寇毅道:“按照拓跋烈的兵力,這次調動三十萬大軍來犯,後方定會空虛,隻是此人足智多謀,突擊營能否成功,還未見定數。”
“大帥,這次拓跋烈的狗兒子死在名武學堂,他便不顧一切的發動大戰,何不直接請北洲王出兵,一舉拿那厮?”之前的将領提議道。
另一位将領立即反駁道:“軍政分離,那幾個洲王隻顧自己的利益,眼睛更是長在頭頂,找他們出手?還不如靠自己!”
寇毅瞪了他一眼,不過這倒也是實話,賢國的統治分爲兩塊,總管大小事務的,是由洲到郡、再從郡到府。而軍隊方面,卻自成一派,主要負責平亂和抗擊外敵。
雙方互不管制,朝堂之上,也素有間隙,自然不可能配合無間。
寇毅已經做出幾手布置,手下的二十萬精銳全部調來邊陲山,更分出突擊營等幾路奇兵,襲擊真羅國的城池部落。另一邊,他也發出戰報,直達天庭,三十多萬真羅大軍不是小數目,一旦他們沖破邊陲山的防禦,後果将不堪設想。
朝堂上,近來局勢較爲複雜,也不知何時會有增援,而寇毅與拓跋烈對弈多年,深知此人秉性,他絕不會單純的因爲愛子的死,而不顧一切地發動報複。
雨越下越大,北方的寒流也悄然潛入賢國,似乎預示着大戰的來臨。
寇毅等人面色凝重,不僅是對戰局的擔憂,還有一個重要的疑點沒有解開,拓跋烈爲什麽會讓兒子來襲擊名武學堂?而學堂求救時,高崇郡卻傳來錯誤的消息,以至于邊陲軍未能出兵營救,學堂險些覆滅……
“戰老的孫女怎麽樣了?”
寇毅捏了捏額頭,随口問了一句。
這時,排在最下面的趙乾坤上前答道:“回大帥,戰無雙表現尚可,隻是初到我黑虎旗受到些小挫,但随後便帶來一個家将,很快掌控了黑虎旗。”
“哦。”寇毅無心應了一聲。
這時,一旁的文書突然瞪大眼睛,顫聲道:“大…大帥……黑虎旗也在襲擊烏突城的隊伍中……”
“什麽?”寇毅一驚,卻很快面沉了下來。
那文書道:“要不要派人前去……”
“不必了。”寇毅揮手打斷道。
這次突擊營襲擊敵軍的大後方,雖是危機重重,卻也并非送死,寇毅不會下令讓戰無雙半路返回,更不會因爲一個人改變戰略部署。戰北疆的孫女要來磨砺,自然不能留在大營裏,戰死沙場也是天命。
……
高崇郡都城,總領府。
一名面色陰沉的男子,正看着手中的密報,良久之後,他擡起頭,眼中散着精光。
“沒想到比預計的還要順利!拓跋烈傾巢而出,寇毅無暇分身,名武學堂舉家遷移……這樣一來,那深淵下面的寶物,豈不是我的囊中之物?哈哈哈,拓跋烈那兒子死得好,死得好啊!”
身在總領府,肆無忌憚地大笑,自然是這裏的主人,高崇郡的二号人物,雷嘯,雷總領。
隻見他突然破空而去,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
雷嘯仿佛化身一顆流星,以極快的速度飛向常樂府方向,準确的說,應該是名武學堂的方向。
雷嘯已經等不及了,他費盡心思,不惜與拓跋烈合作,冒着身敗名裂的風險,就爲了引開所有人,也包括整個名武學堂。
因爲他得到了一份秘寶圖,那寶圖所指的地點,正是名武學堂身後的深淵,他已經謀劃了一年多,最大的障礙便是名武學堂,因爲深淵裏的毒霧極爲厲害,哪怕以他武王圓滿的修爲,也要先做一番布置,才能下到深淵底部,這自然瞞不過學堂的耳目。
而那裏又是邊陲軍的地盤,恐怕他剛到地頭,寇毅便已經知道他的行蹤。
若是别人,雷嘯自然不會放在眼裏,可是武魂級強者的寇毅,卻是他最爲忌憚的存在。
他甚至不惜引狼入室,借真羅國南戰大将軍拓跋烈的手,想除掉名武學堂,甚至将常樂府之地都變成戰場,隻爲了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毒霧深淵,得到那件秘寶。
沒想到老天開眼,竟然讓拓跋陽橫死在名武學堂,現在拓跋烈哪還顧得上别的,必将瘋狂報複。
而今,大戰一觸即發,名武學堂也全部搬走,正是他下深淵,奪秘寶的最佳時機。
雷嘯整個人便如同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神念更是鋪天蓋地的展開,越到關鍵時刻,他越是謹而慎之,這件事絕不能洩露,否則現在的郡王冷潇瑀,也就是他最大的勁敵,必然會橫加出手。
雷嘯與冷潇瑀都是武王境圓滿,後者剛登上郡王之位,但他坐得并不穩。雷嘯便是最大的競争者,隻要他趕在冷潇瑀之前,突破武魂境,郡王之位便唾手可得。
武王圓滿之後,便進入破魂期,但想要一舉凝煉出武魂,還需要經曆大機緣,或是大劫難,方可破武成魂,成爲世間強者。
而隻有武魂境,才能真正的掌控一郡之地,震懾諸強。
深淵下面,便是一次天大的機緣,從秘寶圖中得知,此物很可能助成武魂的凝煉!
冒這點險,與突破武魂相比,又算得了什麽?
當雷嘯趕到名武學堂,這裏果然已經人去樓空,他尤不放心,又裏外轉了兩圈,确定再無一人,才飛至深淵上方。
雷嘯的陣法水平不錯,很快便在學堂後面的深淵入口處,布置了一個驅毒陣法,雖然這樣還不足以避開,卻也能減少些毒物的啄噬。
接着,他又謹慎地布下了一個隐匿陣法,一切布置妥當,雷嘯又再次确定周圍無人,才縱身躍下深淵。
可就在他剛剛消失不久,便有一個人影出現在深淵上空。
此人一頭稍顯淩亂的長發,身穿獸皮襖,臉上帶着胡渣,看起來便是一條爽朗不羁的漢子,但他的眼中,卻透着深邃和睿智,似乎一切盡在掌控。
“雷嘯鼠輩,以爲你區區雕蟲小技,便能瞞天過海?所有人都要爲我兒陪葬!”
……
數百裏之外,浩浩蕩蕩的真羅大軍,黑壓壓一片,望不到邊際。
“天亮前抵達邊陲山,晨時一到,全面進攻!”
随着主帥一聲令下,身邊幾名戰将紛紛領命而去,大軍随後變換隊形,速度又快了幾分。
這主帥一頭略顯淩亂的長發,在風雨中飄揚,雨水似乎也被此人所震懾,在他身前數尺遠,便紛紛散落,絲毫不敢越雷池一步。
此人面色陰沉,一身皮襖穿得甚是随意,粗犷的外表下,卻有一雙鷹隼般的眼睛,似乎整個邊陲山,都盡在他掌握之中。
此人正是南戰大将軍拓跋烈,而同時出現在名武學堂的那名漢子,竟然與他長得一模一樣,就連懾人的眼神,也絲毫無差!若是真羅大軍見到那人,定會驚得下巴落地,莫非這世上有分身術?
而另一個拓跋烈,早就在學堂等候多時,終于在雷嘯進入深淵後,他也悄然躍下。
毒霧被雷嘯的陣法辟開五成以上,可見他的陣道水平,至少是大師級别的,否則拓跋烈自己下來,也要花費更多的功夫。
所謂萬丈深淵,不過是形容之語,這裏足有近十萬丈之深,真不敢想象是人爲的,還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有雷嘯在前面開路,拓跋烈又是武魂境的無敵修爲,哪怕毒霧再厲害,也奈何不了他分毫。
可是他越往下墜,越感覺到不妥,這是一種生命悄悄流逝的感覺,莫非這下面根本不是什麽寶物,而是某個極爲恐怖的存在?
拓跋烈心中生疑,卻并未停下,因爲他知道雷嘯手上有一張圖,而且來曆非凡。
曾經拓跋烈幾次想策反雷嘯,但都沒有結果,直到後來雷嘯主動找到他,策劃一場攻打常樂府的戰亂,他的理由是想伺機将冷潇瑀趕下台,自己坐上郡王的位置。
而雷嘯的計劃,正是從名武學堂下手,再逐步蠶食整個常樂府。
可拓跋烈豈能相信?他開始懷疑,雷嘯很可能是爲了寶圖。
雖然裏應外合,常樂府必是囊中之物,可是在拓跋烈眼裏,區區一府之地,于大局影響不大,他更想知道的,是雷嘯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當時拓跋烈一口答應,而且連布置多年的暗子都用上了,全力配合。
隻是人算不如天算,拓跋陽居然戰死學堂,拓跋烈的怒火快要把邊陲山都燒成灰燼,他要讓賢國的所有人陪葬!
不過拓跋烈畢竟是枭雄,他發動三十餘萬大軍,進攻邊陲山前線,看似志在複仇,但他卻壓下:滔天怒火,按照原先的打算,悄悄潛入常樂府,窺視雷嘯是否真的在找寶物,果然如他猜測。
此時,拓跋烈臉上彌漫着強烈的殺機,身體周圍,隐隐現出一頭虛化的巨狼,散發着無匹的威壓,這……便是武魂級強者!
“雷嘯鼠輩,害我兒葬身此地,待你尋到寶物,便是你陪葬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