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知藝對秦之逸有着年少的欽慕,即便知道秦之逸心裏沒她,她亦毅然決然的嫁入秦府。
新婚那日,秦之逸并未碰她。甚至冷嘲熱諷,最後鬧的不歡而散。
初爲新嫁娘的她到底是難受的,可她性子使然,也不允許自己哭哭啼啼。
新婚第二日一早,韓知藝穿上韓母準備的喜慶的紅衣,用來新婚第二日給婆婆敬茶穿的。
女子指尖停在張揚似火的綢緞上,她抿了抿唇,有些怅然。
秦府是極重規矩的人家,秦夫人也多次在她面前提過。
——成了親便要穩重,知藝,還是素雅的衣裙配你。日後出入各種場合也該如此。
韓知藝不知,她下一次穿紅衣會是何時?
她坐在梳妝台上描眉,動作不大熟練。一邊粗些一邊細些,她這雙手抽鞭子倒是能耐,可到底學不了姑娘家精緻的妝容打扮。
她輕輕歎了一聲,正要擡手洗了,讓身後的丫鬟來。
哪料,失蹤了一夜的男人,這會兒正倚着門。
半是嘲諷半是嫌惡:“韓知藝,你再怎麽畫都難以入眼,你惡心我還是惡心你自己呢。”
女子指尖泛白,久久無言。
秦之逸見她這樣,後知後覺言語之間的欠妥當,可他又怎麽會說軟話認錯?隻能放緩語氣催促:“快些,長輩都等着。”
——
秦夫人知曉昨夜秦之逸并不在新房留宿,待敬茶過後,她讓秦之逸留下。
“你這是什麽意思?新婚夜抛下新婦,秦之逸,你這是給知藝難堪,還是給我難堪。”
“昨夜的事我可以不與你計較,但是今夜必須圓房。秦家的嫡子必須是知藝生的。”
——
初次并不愉快,秦之逸全程都在發洩。
韓知藝鈍鈍的疼,麻木了神經。可到底還是留有期盼。
日子就這麽不溫不火的過着。她臉上的笑意卻一點一點冷卻。
她想家了。
直到大夫診斷她有了身孕,還來不及歡喜。
秦之逸卻給她重重一擊。
她一身溫婉婦人的打扮,立在秦夫人身側,看着秦之逸攜帶施茵茵跪下:“娘,我是一定要納表妹的。”
她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對璧人,下意識去摸平坦的小腹。頭一次嘗到了被背叛的惡心。
畢竟她待施茵茵極好。甚至有一次爲了不然她被閣樓上搖搖欲墜的花瓶砸到,給她挨了這一下,當下額頭被砸出血來,要不是有油骨膏,早就破了相。
日日恨不得跟在秦之逸身後的她,卻步了。
她開始躲避,就算半路遇見,眸子裏也沒了光。
秦夫人惱施茵茵,但随着施茵茵的日日去侍奉,到底姑侄間也算留有情分,在韓知藝開始養胎時,消除了大半的芥蒂。
身後再也沒有煩人精,秦之逸卻不習慣了。
頭一次對施茵茵的濃情蜜意有了些許煩悶,他腳步匆匆來到韓知藝的院子。
屋内的調笑聲瞬間被壓低。直至消散于唇齒間。
韓知藝向來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她不允許自己輸的太慘。
“你來做什麽?”
被這麽一問,秦之逸一時間拉不下臉。
他怔怔。
冷聲道:“我有本書落這裏了,怎麽,你這是以爲我來見你,自作多情。”
婚後生活,壓抑而已痛苦。
腹中的孩子成了她唯一的救贖。
再後來,救贖也沒了。
她喝了一碗廚房送來的安胎藥,腹中絞痛,還來不及驚呼,卻能感覺有濕濡從身下緩緩流下。
身邊丫頭驚呼。連滾帶爬的去尋大夫。
韓知藝疼的蜷縮在一處,腦中隻有這麽一句話。
——有些東西,到底是強求不來的。
——
歸德侯府
魏恪這些日子情況愈發的不好,府内上上下下急的不行。
甯虞闵三天兩頭往這兒跑。許是感情路受挫,他看着憔悴極了。
“你看看你,整日裏也不動彈,你這是混吃等死嗎?”
魏恪懶得睜眼,頹廢的用鼻音道一聲:“嗯。”
甯虞闵簡直拿他沒辦法。
“我實在氣壞了,裴書珩那德行,那兒有我好,你說依依怎麽就瞎了眼。”
魏恪懶得搭理他。
甯虞闵習慣了,自說自話:“我哪兒比裴書珩差了?嫁人還是要嫁喜歡你的才好,你看那韓家镖局哪位不就是例子,她叫什麽。”
他想了想,想不起名兒,索性放棄:“叫什麽不重要,重要是她慘,孩子說沒就沒了,聽說秦之逸那混蛋這會兒正帶着小妾去郊外遊玩呢。”
魏恪淡淡道:“哦。”
他睜開眼睛,垂眸,去看病态白的可以看見筋脈的手。
等甯虞闵發完牢騷,興緻沖沖去揍魏狄時,魏恪看了眼窗外。
他反正要死了,權當拉小髒包一把。即便記憶中的人兒長相已經模糊。
可還記得她一身泥巴,恨不得嚎啕大哭的模樣。
他喚來暗衛,給裴書珩送去一封書信。
内容寥寥無幾,可裴書珩知道利弊,定然會送到新皇手上。
那便足夠了。
——
韓知藝流産的事,讓秦夫人生了好一通大火,甚至查問出安胎藥有問題。
正要徹查,卻不想秦之逸帶着施茵茵趕了回來。
施茵茵在秦夫人面前低聲說了什麽,秦夫人當下臉色大變。
看着施茵茵的肚子,不再追究,徹查的事就像被遺棄在角落,再無人問津。
韓知藝醒來時,才知道原來施茵茵也有了身子。
“你啊,好好養身子,還年輕。我看啊,茵茵的孩子方丈說了,是男胎,不如就記在你名下。”
再看秦夫人坐在她榻前噓寒問暖時,還是以往的慈愛模樣。可韓知藝覺得冷,就連骨髓都在散發着寒意。
她愣愣的看着秦夫人身後的男人。
“秦之逸,你怎麽看?”
女子臉色煞白,秦之逸有些不忍心:“娘是爲你好。。”
“所以,你這是讓我養你和别人的孩子,秦之逸,你置我于何地?”
秦之逸蹙眉。
“娘這是怕你郁郁寡歡,這才如此,你竟然覺得是委屈?”
“就算是委屈又如何,你受點委屈怎麽了,反正你這麽懂事。”
——
韓知藝累了,倦了,不想一輩子就這麽耗沒了。
先帝禦賜的婚約,如何能退?
待身子好些,她進宮候在禦書房前長跪不起。
“民婦韓知藝,禮部侍郎嫡媳,自知惶惶,不該擾皇上清靜,然,怨偶已成,鬥膽求皇上解除婚約,無論何等懲罰,韓知藝皆認,隻願生不爲秦家妻,死不入秦家墳。”
也不知跪了多久。她身子搖搖欲墜,咬牙堅持。
天空飄起雪花,點點下墜,如紛飛的柳絮。
緊閉的禦書房被内侍從裏頭打開,着黃袍的男子貴氣加身。
他手裏執着裴書珩送來的信。
帝王到底還是上心的。
魏恪那支暗衛個個武藝高強,收入麾下有利無弊。
“允。”
韓知藝不知爲何事态發生的如此順利,她隻知全身松懈。
她也不知,不再繁華的侯府内,被世人贊歎感慨天妒英才的男子靠在椅子上,極爲難得的讓聽泉開了窗。望着漫天飛雪。
沒有血色的唇角幹的很。
他伸手想要去接上一片,可吃力的手剛擡到一半,徹底的垂了下去。
不出片刻,整個侯府處處傳着壓抑的哭聲。
——
回了秦府後,她收拾了包袱。帶過來的嫁妝和給準備許久卻離她而去孩子的衣物。
帶着貼身丫鬟,一步一步挺直腰闆,如傲骨的梅。不顧日後的閑言碎語,毅然決然的離開秦府邸,沒有絲毫留戀。
秦之逸追上來,難以置信又帶着以往沒有的後怕。
他後知後覺那惹人嫌的女子已然成了他的習慣。
“韓知藝。”正要說什麽。
對面的女子淺淺一笑,再無以往的愛慕。
“兩心不同,難歸一意,我原以爲你我名字如此想象是緣分,殊不知是孽緣。”
韓知藝望了眼街上的繁華,聽着那熟悉的叫賣聲,被她壓抑的那股熱血再次翻滾,就連呼吸都不用那麽小心翼翼。
她一步一步的走出秦之逸的世界。
街上确是突然慌亂,得過魏恪恩惠帶着孫兒的老婦,直接跪到地上,對着歸德侯府的方向。
她磕了一個響頭,帶着哭腔道:“世子啊!”
韓知藝正蹙眉,就聽邊上有人惋惜。
“這魏大公子啊,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