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汐是黃昏時分出的韓府。
馬車緩慢的駛着,周邊商肆酒棧兩旁林立,旌旗飄飛,繁華非凡。來往行客匆匆,多半是趕往賭坊,亦或是從賭坊出來的。
素手輕撩車簾,楚汐透過小小的縫隙,往外瞧去。
“你說,這新婚賀禮送什麽才好?”楚汐空出來的手指托腮,滿身慵懶。
落兒體貼的把暖爐放置楚汐膝上,想了想,得不出答案:“奴婢不知。”
不過,這話剛說出口,好巧不巧,腦子裏就閃過想法,包子臉喜形于色:“不如,姑娘再到碎玉軒備上幾份金福娃,就和屋子裏擺着的一樣。”
“這金燦燦的,看着就貴重,福娃嬌憨笑容可掬,這定然能生一個大胖小子。”
楚汐笑不出來了。
那福娃還在她屋裏隔着呢。還是原先打算送楚依依和裴書珩的。沒想到,送不出去,反倒在裴書珩面前出了糗。
“别和我提金福娃,傷情分。”
落兒搖頭晃腦,去看楚汐的肚子:“沒準過不久就有小主子了呢。”
楚汐橫她一眼。
……
趕馬的是裴家的車夫,四十有餘,也會一些毛皮功夫,應激反應很是不錯,他手執缰繩,不敢怠慢。
可即便謹慎,又有意外發生。來的過于突然,讓人防不勝防。
空中也不知哪個黃毛小子扔來的玩着的炮仗,直接在馬蹄旁炸開。
那是孩童玩的,沒什麽殺傷力,并不會傷其路人,可馬兒卻是受了驚。
隻聽一身撕裂的鳴叫,馬脖子使勁往後仰,前蹄高高揚起,躁動奮勁往前跑。
橫沖直撞。
即便吓白了臉的車夫在第一時間作以安撫,拉緊缰繩,試圖讓它減緩速度,都無濟于事。
無法控制。
始料未及。
街上路人紛紛面露驚恐,尖叫的往角落躲。
沒有撞上人,可馬兒聽到長綿不絕高分貝的嗓音,愈發不受控制,甚至一個甩身就把車夫給甩了出去。
一陣兵荒馬亂。
無人控制後,馬車更是颠簸,楚汐重重的撞上車壁,又是一個颠簸整人個向前嗑去,落兒想拉,卻被下一個颠簸朝另一個方向倒。
‘砰’
楚汐的額頭嗑在茶幾上。
疼的她眼前一黑。
好在裴書珩從祁墨手裏要了不少暗衛,一回府,他就分配下去,給楚汐身邊也放了一位,功夫最好的。
暗衛暗衛,自然暗中保護。
這次來的突然,等他以最快反應沖出去提住飛出去的車夫,再幾個快步降住馬兒。
楚汐還沒有從疼痛中緩過勁來。
“主子!”落兒驚呼。吓壞了。
她撲上來,小心翼翼扶起楚汐。
楚汐本就養的嬌貴,一身雪肌玉膚,細膩萬千。額間迅速鼓起大包,紅腫之餘又帶着淤青。
女子雙眸微閉,淚水漣漣。
她呼吸急促,有些踹不過氣來,一手捂住胸口,那裏傳來的痛感抵過頭上的傷,如密密麻麻的針刺過來,無法言喻。
見落兒不知所措,她強忍露出一抹微笑:“我無事。”
落兒慌張萬分,竟未計較這些細枝末節。不曾發現楚汐的反常。
楚汐全身上下覓起汗珠子。
痛意四處蔓延,渾身都疼。
疼的抽搐,疼的哭不出來。
“是屬下疏忽,夫人可有大礙?”
暗衛抱拳,對着緊閉的車廂問。
落兒對外頭道:“主子嗑傷了腦袋,先回府。”
話畢,這才扶起楚汐,讓她軟軟倒在自己懷裏。
可就是這麽一下功夫,所有的針紮感褪去,無聲無息,就好像沒有疼過那般。
要不是身上的汗,和脫力使不上勁的身子,楚汐都要懷疑适才的一切是假的。
她倒在落兒身上,緩勁。
心跳如雷,一下一下刺激着她的神經。
帶着無助和迷茫。還有鋪天蓋地的驚慌。
她突然想起了靜安大師那日毫無征兆的那一句。
——近日,身子可有不适之狀?
楚汐的心倏然收緊。
落兒見楚汐臉色難看,當下大罵:“要是讓我知道是哪個小兔崽子搞的鬼,我定然讓他知道花兒爲什麽這麽紅。”
“娘的,當街‘行兇’,是仗着年紀小,不會做牢?”
“也不知他父母怎麽教的,若是不會生,就别生,生出來禍害人。”
聽着落兒一句又一句,拔高嗓門的話,楚汐嫌聒噪,可這樣,卻讓她減了心口的幾縷寒意。
落兒罵好,剛閉上嘴,隻盼着下一秒能回府,讓拂冬來瞧瞧。
“落兒。”楚汐嗓音低微,有些啞。
“嗯?”
“繼續,别停。”
落兒想了想,問:“主子要聽罵誰的?”
楚汐跟着也想了想:“就阿肆吧。”
落兒笑了:“這簡單,罵阿肆我和六娘能罵一宿不帶停歇的。”
——
“阿嚏!”阿肆正給裴書珩研墨,突然間鼻子酸澀的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裴書珩執着毛筆,在宣紙上寫着什麽,神色自若。
聽到這麽一聲,他動作一頓。随即心無旁骛繼續手下的事。
阿肆揉揉鼻子,對着窗外瞧了一眼,小聲道:“這天愈發冷了,公子可得加衣。”
說着這話,又想起今早起來耍劍的拂冬,穿的也甚是單薄。
案桌前的男子,頭戴冠玉,着墨色素面衣衫,腰間綁着白色祥雲腰帶,謙謙公子淡雅如風。
裴書珩薄唇輕啓:“若是身子不适,便退下吧。”
阿肆感動壞了。
“公子,您可真是體恤奴才。”
裴書珩面不改色,從容不迫的擱下毛筆,去看适才落筆寫下行雲流水的那一行字。
嗓音淡淡,隻是道:“楚汐身子弱。”
阿肆沒有反應過來。
他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很快,知道了裴書珩話中之意。
阿肆心好涼。
裴書珩讓他下去休息,不是他的身子,而是擔心他若是感冒,會傳染楚汐。
阿肆:最近收到的傷害,已經超乎了他的能力承受範圍。
——
楚汐一回府,腳步輕飄,軟綿綿的回了墨漪院。
頭上的包,更大了。傷勢瞧着愈發可怖。府上的下人,見此一幕,吓得連連變了臉色。
拂冬剛來看傷勢,後腳裴書珩得了消息急匆匆趕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