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若拙跪奉在老人面前。
老人則是雙手虛握放在懷裏,盤膝坐在天地二字面前。
他眼睛依稀睜着。
在此生将了的時刻,不由得回顧起了這一生的一切人、事、物。
有當初從上代掌門手中接獲蜀山大位的重任,有見着蜀山弟子慢慢長大成人的欣喜,而此生最令他難以忘懷的,刻骨銘心的,當還是幾十年前的那場巨變。
他的眼前仿佛出現了那個白衣少年,那個他寄予了厚望的蜀山最天才的弟子。
他的兒子。
一段段記憶如同雪片一般,快速在老人的眼中閃過,最終定格在了那個青年抱着一直狐妖闖入鎖妖塔的瞬間。
不覺間,老人已經淚流兩行。
而這兩行淚水下,在生命将結束的最後一刻,在這彌留之際,老人終于看透了,勘破了大半生都不能真正看清楚的執念。
于此,老人嘴角露出了微笑。
“告訴那孩子……”
劍聖當即跪着上前兩步,來到老人跟前,看着老人。
“告訴他,是我錯了,是我之錯,将他逼得太過,才釀制了那場天大的悲劇,如今他深陷鎖妖塔,不得超速往生,我希望你幫他超脫……”
劍聖低頭,道:“徒兒,明白。”
“告訴他吧……其實,我早已原諒了他,一切皆是我之過。”
最後一句話,糅雜着淚水,滴落在地。
老人就此,閉上了雙目。
劍聖悲傷地閉上雙眼,垂下了頭:“師父……”
這一日,蜀山一門缟素,氣氛低沉,在一衆悲傷的情緒之中,恭送走了曾經的掌門。
而,此時的鎖妖塔之中,也即将發生一場大戰。
第三層區域之中。
飙鵬坐在一個寶座之上,手中拿着一個杯子,杯中是瑩綠色的液體,這是妖血,鎖妖塔之中什麽都沒有,這隻大妖便習慣了以血代酒。
而就當他一口一口細斟慢飲的時候,忽然,金色眉毛一個抖動,随即眼中出現了凝重。
卻見,他對面。
人未顯化,聲先到。
“這一次,取你性命。”
語落,人現。
正是李小道。
飙鵬見此并沒有絲毫感到詫異,隻是嘴上噙着一抹淡淡的冷笑:“本妖也等你多時了。”
自從上次李小道離開之前,說出了那最後一句話之後,飙鵬就每日都在等待這這一日的到來,等待着報仇雪恨的一天。
等了半年,這人終于又再度出現了。
飙鵬這次并沒有急于出手,他冷笑着一揮手。
瞬間,周遭八方迅速趕來了八朵妖雲,妖雲落下,此地出現了約莫三四千的妖怪,密密麻麻的将這一片區域圍了一個嚴嚴實實。空中、地面全是妖怪。
“這一次,就算你是插翅也難飛了,這裏已經被本妖召集了三千小妖,圍了一個水洩不通,我看你這次還能往哪裏跑。”
李小道面色不變,瞥了一眼如浪潮一樣湧來的妖影,卻是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
飙鵬見到李小道毫無反應,不由感到了來自李小道一絲輕蔑,這讓他惱羞成怒:“受死吧!”
這次他曆經了前兩次的教訓之後,在此地集結了三千多妖衆,将這裏四周圍的嚴嚴實實,對方絕無可能再次逃走,這一次,也就是他終于能夠一報斷爪之仇的時候了。
卻見飙鵬直接身軀卷起一道罡風,風卷殘雲一般朝着李小道一襲而來。
李小道拔劍而出,冷眉不語,不閃不避的一劍迎了上去。
唰唰!
眨眼便是數道殘影,頃刻間,風刃與劍光已經碰撞數次。
飙鵬此時的臉上卻是露出了殘忍的微笑,身軀一幻,無與倫比的速度再次施展了出來,眨眼就來到了李小道身後。
他伸出了剩下的一隻利爪,抓向了李小道的頭顱。
這一下若是抓實,定然是個腦漿四溢的下場。
但是,下一個呼吸,飙鵬的表情就凝固在了臉上。
卻見,本來毫無準備的李小道卻好似腦後面長了眼睛一樣。
一道刁鑽詭異的劍光居然出現在了他的腦後,直接沖着那一隻利爪迎面而來。
“铿锵”之聲,一碰即分。
飙鵬不敢置信的大吼出來:“不可能,你怎麽可能跟得上我的速度。怎麽可能??”
李小道随即轉過了身來,冷哼一聲,不發一語,太白劍舉過頭頂,身體如同電掣一般就激射了出去,直擊飙鵬面目而去。
飙鵬知道這把劍的厲害,它堅硬無比的爪子,就是被這一把劍一削而斷,他哪裏還敢正面撄其鋒芒,所幸,他還有絕代無雙的速度,就算不能硬接,他依然還能躲避。
飙鵬肋下生風,眨眼之間,就出現在了另一個方位。
但是,也就在那一瞬間,在哪個地方仿佛早有了一道劍氣在等着他一樣,在飙鵬出現在了那裏的刹那之間,一道劍氣呼嘯之間就擊中了他的髒腑。
飙鵬眼中出現了恐懼。
怎麽可能,自己的無雙無對的速度之下,對方怎麽可能還打得中自己。
他口中狂嘔鮮血,臉上也出現了一些歇斯底裏的瘋狂,他開始不停地變換着方位。
然而,他每到一處,那個地方就早早等待着一道劍氣,等到到了那個位置的瞬間,立刻襲擊在了他的身上。
他根本躲無可躲。
他的速度仿佛在這裏,在李小道面前失去了效果。
“怎麽可能啊啊啊…………”
他滿是不解的大吼道,内心卻已經懼怕了。
這時,他的耳中傳來了那個人類冷冷的話語:“你速度再快,也不過隻在練氣巅峰罷了,我如今距離入道隻差臨門一腳,神念籠罩之下,你的一切動作都在我的神念觀察之下,這倒還要多謝你,若不是與你三次交戰,我也不能實力增長的如此之快。”
語落,劍氣攻擊更勝。
轉眼間,飙鵬身上已經受創十餘來處,鮮血淋漓,身上滿是劍氣穿身而過的血洞。
飙鵬終于明白了對方爲何會每次都能打中他,原來對方的境界早已經高出了他,在這個人類的神魂之下,他的速度變的不足稱道,他的身影也無可遁形。
他恐懼了。
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死。
他再也不想打下去了,但是,他早先集結在了這裏,準備想要攔路的三千多妖怪,此時卻成了埋葬他的攔路石,他想跑也不是瞬間能做到的事了。
他這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但是,此時也管不了那麽多了,爲了求生,飙鵬徑直沖向了妖群,口中尖嘯一聲:“都給我滾開……”
妖怪們聞言雖然下意識的都有了反應,想要讓路,但是這裏早已經被他們占據的密密麻麻,一時之間想要讓開一個通道,有哪裏是那麽容易的。
看到飙鵬沖向了妖群,李小道嘴角出現了一絲譏諷,這妖怪還真是自取死路,若是他再繼續與自己糾纏,那麽可能還能多活幾分鍾,但是卻自己選擇了置身于群妖之中。
這一下,他的速度再被限制,死期将至。
李小道冷笑過後,眉峰一肅,口中低喝一聲:“萬劍訣……”
隻見,語落劍出……
萬千劍氣頃刻之間如同暴雨傾盆一樣傾瀉而去。
李小道面前的上千衆妖紛紛被劍氣籠罩,頃刻之間,無一存留。
飙鵬身在其中,更是無法逃離,周圍無數身死的妖屍,如潮水一樣阻礙了他的速度,面對着如同雪崩一樣紛紛塌落下來的屍體,飙鵬再無去路。
數百道劍氣眨眼之間就貫穿了他的軀體。
萬劍訣開道。
此地三千多妖怪,眨眼之間就少了三分之一。
其餘的全部被這慘烈之極的場景震得肝膽俱裂,一個個瘋了一樣向四周逃竄而走。
李小道掃了一眼逃散而走的妖怪,也并沒有去理會。
他的鎖妖塔一行已經完成了自己的目标。
借助着這一隻擁有着無雙速度的飙鵬,終于讓他在半年多的時間裏,将道心提煉到了距離入道隻差臨門一腳的地步。
他也無心在此地再多做停留,再往下,妖怪的實力就不是他所能匹敵的了。
遇到了那種實力的妖怪,恐怕一碰面,就會被殺死,根本就沒有讓他跑了之後,再一次一次找上門的機會。
所以,鎖妖塔一行也就到此結束吧。
李小道随即就準備要趕往第一層,然後想方設法離開此地。
但,就在此時。
李小道的眼中忽然一個恍惚,然後,居然身不由己的往更下一層前去。
鎖妖塔第四層。
李小道眼中仿佛沒有了自我意識一般,渾渾噩噩的就來到了這裏。
他像是被人操控着一樣,自顧前往了一個方向。
讓人意外的是,這第四層居然沒有一隻妖怪。
偌大的空間,靜的可怕。
就這樣,半刻鍾後,李小道來到了一個房間之外。
此處石門敞開着。
李小道趨步走了進去。
他此時神魂一片渾噩,更是沒有注意到,他的前方有着一道紅線。
他就這樣踏過了這道紅線。
一瞬間,一陣驚濤海浪一般的恐怖威勢自前方傳出。
李小道此時也被這股威勢瞬間驚醒,等到他打量清楚周遭情況,心中迅速一沉。
而,那威勢盡頭随即而來了一道恐怖之極的劍光。
“禦劍伏魔!”
一個老人聲音怒喝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