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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陳宏走回本陣,胡飛走了上來,向鄭虎抱拳道,“恭喜鄭将軍,今日将軍揚名天下了。”鄭虎嘿嘿一笑,也不多說,隻留下一句,“我回去休息了,等他們再打上來叫我。”
胡飛點頭應了下來,但随即又感到不對勁,忍不住叫道,“你又偷懶!”可是鄭虎此時早已經走的遠了,哪裏還聽見他說什麽,就算是聽到了也會假裝沒聽到的。
雖然士氣有所下降,但是陳宏當然不會就此放棄,兩軍剛剛休息了不到半個時辰,又是一輪接一輪的攻勢開始了。顯然,陳宏想要充分利用人海戰術的優勢,将守軍的體力拖到極限,畢竟他手中所掌握的兵力是對方的一倍還多,這次他加大了投入成本,每三萬人爲一大隊,總共三個大隊,輪番對東門關進行轟炸,無數的羽箭射了上去,無數的士兵爬了上去,可是守軍的頑強讓陳宏失望了,今天剩下的所有時間裏面,大梁軍再也沒有取得明顯的優勢,雖然人數上面吃了很大的虧,可是平日的魔鬼訓練讓守軍耐力十足,讓大梁軍頭疼無比,更加上綠甲軍和彰武軍一直互相不服氣,兩軍将士似乎把戰場當成了比賽場地,雖然誰也不說什麽,但是大家都看的出來,誰都想比對方殺敵更多,在這樣的比拼中,吃虧的自然是大梁軍了,一時間死傷無數。
太陽漸漸落山了,天地間迅速的暗了下來,陳宏看了看一身疲憊的士兵,無奈的下令收兵,前方的将士們聽到這個消息,連高興的力氣都沒有了,迅速的撤了下來,一個個感覺身體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經過了一番統計,陳宏發現,今天又損失了一萬多士兵,僅僅兩天的功夫,大梁軍在東門關這裏損失了近四萬人,東門關就像一台巨大的絞肉機,将大梁軍士兵們卷入其中,瘋狂屠戮。這讓他感到一絲無力,不禁懷疑起自己的選擇,我這樣做真的對嗎?
然而此時心情沉重的不僅僅是陳宏一個人,東門關内的胡飛也是眉頭緊皺,心中不斷的思忖,這兩天的交戰,雖然沉重打擊了大梁軍,可是城内的河東軍卻也是損失慘重之極,除了當年的河東保衛戰,還從來沒有過這樣慘重的損失呢,兩天下來,彰武軍損失了萬餘人,而綠甲軍也損失了有數千人,總共一萬多人的損失,讓本來就兵力就吃虧的河東軍更加捉襟見肘,現在胡飛的着急程度不下于陳宏。
已經兩天時間過去了,可是宋仁的大軍還是沒有任何動靜,不用多想,必定是被陳宏派出的人給擋住了,究竟還要多長時間才能到,那也是不好說的事情,至少現在是不能完全将希望寄托在宋仁身上了,靠自己才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現在城中僅剩六萬餘人,綠甲軍兩萬餘,彰武軍近四萬,而城外的大梁軍至少還有十六萬之衆,這樣的攻擊再持續幾天,恐怕這個關隘就很難守住了,并且由于當時來的匆忙,糧草并不是很多,現在隻剩下了不足五天的糧草,而從河東運過來的糧草起碼還要十天左右,這樣下去,即使不死在敵人手中,也要因爲斷糧而餓死,而且到時候士兵慌亂之下,會發生什麽事情還是難以預料的,想到這裏,胡飛不禁頭疼萬分。
鄭虎和武魁從外面走了進來,鄭虎大大咧咧的找了個地方做了下來,武魁卻不敢,恭敬的朝胡飛施了一禮,也跟着坐了下來,“老胡啊,有主意了嗎?”鄭虎粗着嗓子問道。
胡飛苦笑道,“哪裏有主意,我是沒什麽辦法了。”
“沒辦法了?那就聽我的吧,”鄭虎突然道。
胡飛一愣,“聽你的?你有什麽辦法?”
“什麽辦法?打啊!”鄭虎随口道,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沒有關系的事情一樣輕松。
“怎麽個打法?”胡飛看着鄭虎,問道。現在他已經沒有辦法了,那就不如聽聽鄭虎的意見吧,說不定還能有什麽收獲也說不定。
“明天敵軍再來攻城的時候,你們在城上用強擊弩壓制住他們,最重要的是破壞他們後面的弓箭隊,然後我帶領一萬五千名綠甲軍騎兵出城突襲,别看他們占着人數的優勢,可是他們騎兵很少,就算是有些騎兵,可是戰鬥力與我們也有很大的差距,先用強擊弩壓下他們的士氣,我敢保證,明天至少割下三萬人頭回來!”鄭虎站起身來,堅定的道。
“這…”胡飛猶豫了,鄭虎說得确實有些道理,可是畢竟外面有十六萬大軍呐,一萬五千名騎兵,如果一個不當就會成爲人家的食物,一旦陷入大軍之中,就算是鄭虎再勇猛,也未必能夠生還,如果鄭虎身死,就算是這場仗打勝了,恐怕自己也沒臉面活着去見主公了,鄭虎的重要性絕對不僅僅是一名勇将,因此胡飛不得不再三考慮。
思忖再三,胡飛知道這确實是最好的辦法了,以綠甲軍的勇猛善戰,勝面還是非常大的,以強擊弩爲其掩護,再加上綠甲軍騎兵的沖擊,怕是戰術運用得當的話,就算是消滅五萬敵軍也不是妄想,隻是這個任務太過危險了,想了想,胡飛道,“這個計劃倒是可以,不過,明天我要帶兵出城,你在城中指揮。”
鄭虎大笑,“你帶兵出城?那群小子會聽你的嗎?現在除了我,誰也沒有辦法控制的了他們!你是怕我送死是嗎?你以爲我傻?大哥大業未成,我怎麽能死?再說我還沒娶媳婦呢,好了,不用争了,我是主将,一切都聽我的。”
“你!”胡飛氣得差點跳了起來,到了這個時候,鄭虎拿身份壓他,可是他還真是沒有任何辦法,況且他也清楚,真的換了自己出城迎敵,恐怕真如鄭虎所說,不會取得那麽好的效果,現在的綠甲軍比起當年已經有所不同了,除了方雲之外,他們隻聽從鄭虎一個人的命令,别人的話,他們根本就不聽,而且比起殺敵的本事來,自己和鄭虎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鄭将軍,”胡飛還要說話,被鄭虎攔了下來,“你不必再說了,我意已決,就這麽辦了,好了,你休息吧,我走了。”說罷,轉身快步走了出去,沒給胡飛一點猶豫的時間。
看着胡飛呆呆的樣子,武魁走了過來,安慰道,“胡将軍不必擔心,鄭将軍所說很有道理,明天末将随鄭将軍出征,請你放心,就算是拼了這條命,末将也會保着鄭将軍平安回來的。”
胡飛看了看武魁,隻得無力的點點頭,“武将軍,那就一切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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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是在海上的第八天了,方雲還是感到了一些不适應,畢竟他從來沒有在海上待過這麽長時間,不斷搖晃的船身使他感到了一陣陣的惡心,吃了八天的幹糧也讓人反胃,雖然方雲窮苦出身,可是畢竟這幾年來就算不是養尊處優,但生活的質量已經很高了,他有些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林啓比起方雲來,當然要好的多,但長期的海上漂泊,讓他也有些臉色發白。看着茫茫的大海,方雲不禁有些後悔了,我真的找的到天下島嗎?那麽多前人都失敗了,難道我就能成功?難道我的運氣就比别人要好一些?就憑着我是林烈的後人嗎?
可是到了現在的地步,就算他後悔也來不及了,想回頭也難,海流的方向始終沒有改變,以這樣的一艘小船,是不可能成功的逆流返回的,因此現在也隻能聽天由命了,是的,聽天由命,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了的了,無論是方雲還是林啓,都是一樣的。
自從殺退了鲨魚群之後,也許那些幸存的鲨魚學聰明了,再也沒有來騷擾他們,但是方雲腦中卻一直念着那天的事情,想起自己可能比起鲨魚來還要不如,不禁令他很是喪氣,這麽多年來,爲了自己,殺了多少人?從韓家開始,到後來的東西征戰,直接或間接死在了自己手下的人不下十萬,自己這樣作真的對嗎?我到底是爲了什麽?爲了還天下百姓一個清平世界?爲了實現自己的理想?爲了家族血脈的延續,林氏的在此君臨天下?可是這些是殺人的理由嗎?
這樣的想法始終纏繞着他,使他夜不能寐,本來就難吃的幹糧更是絲毫不能引起他的食欲,雖然隻過了一天的時間,可是他卻憔悴了不少,這一切,都看在了林啓的眼中。
林啓在一旁定定的看着方雲,他的目光似乎能夠将人看穿一般,他開口道,“你在想什麽?”
方雲一怔,還沒有反應過來林啓是在跟他說話,這麽多天來,除了必要的事情之外,林啓從來沒有主動的和他說過話,今天這可是第一遭,他看了看林啓,猶豫了一下,最終決定将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聽罷方雲的話,林啓微微一笑,“久聞河東方雲殺伐果決,年紀輕輕便成此大業,乃是不世出的人傑,可見聞名不如見面呐。”
雖然明知林啓這般說話必然還有後話,可方雲還是忍不住有些生氣,忍着怒火道,“你是什麽意思?”
林啓撇了撇嘴,“我雖然隻是一個漁民,可是我也懂得一些道理,不錯,你得到今天的地位,确實是踩在很多人的屍體走上去的,但是如果沒有你,那些人就不會死了嗎?韓家驕縱霸道,你雖殺了他們滿門,可是如果你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了張氏一族,并且以韓家的能力,河東必然會陷入一片混亂之中,豈能有現在這般安定的局面?大成攻打河東,不是因爲你爲河東郡守,而是因爲大成王石義一統天下的野心,即使換作一個人掌控河東,其結果還是一樣的,無論是什麽人,都難以放棄自己手中的權力,而且如果落入不良之人手中,河東百姓還不知道要死傷多少,韓城慘遭屠戮,罪在大成,而不在你,你很喜歡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嗎?”
“攻略三郡,依現在看來,可以說是三郡之福,趙夢谷能力不俗,但是心胸狹窄,野心和能力不符,治理一郡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三郡落入他的手中,其結果可想而知,爲了自己的野心,窮兵黩武,趙夢谷該亡!”見方雲要說話,林啓擺了擺手,攔住了他,接着道,“天下大亂,受苦難最深的是百姓,在天下幾大勢力中,隻有你和三秦兄弟是從民間走出來的,但是三秦農民軍現在已經變了味道,所以隻有你才能知道民間的疾苦,所以你應該知道,這般亂世維持下去,百姓永遠沒有安定的生活,爲人要懂得取舍,舍小而取大,就算你不在,石義也好,衛景也好,其他人也好,他們的戰争還會繼續,誰也不願意看到别人坐大,天下一統是必然趨勢,隻不過看由誰來完成,隻有一統天下,才能讓黎民百姓得以休養生息,動亂才會結束,才不會有更多的人枉死,難道你不想嗎?”
林啓的一番話說得方雲汗流浃背,他說的不錯,就算我沒有争勝之心,但是其他人不會如我這般所想,天下沒有一統,始終隻是一個虛假的太平,殺少數人去救多數人,雖然未必是對的,但是現在難道有更好的辦法嗎?以暴易暴雖然不值得提倡,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光靠耍耍嘴皮子就能完成的。
想到這裏,方雲站起身來,向林啓深施一禮,“多謝賜教。”他又深深的看了林啓一眼,“隐龍果然名不虛傳。”
林啓大驚,臉色一變,但很快便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你說什麽?”
方雲微微搖了搖頭,“看來傳說中的隐龍果然是存在的,那麽,林傑留守卧龍村,看來真的是爲了監聽天下了。”原來蕭豫對方雲說起過鬼谷子對他講的皇室秘密,其中“隐龍”可以說是皇室最大的秘密,沒有之一。向來隻是傳承于權力的核心——皇帝,但是在一百多年前,一任皇帝突然暴斃,因此這個秘密就此成爲了長埋地下,恐怕除了當年的沈文傳人一脈,再也沒有人知道了,但是沈文家族的傳承經過了數代,關于這個秘密的記憶也有些模糊,因此到了蕭豫這一代,才不能完全确定到底林傑的事情是怎麽一回事。但蕭豫還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方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