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指放到唇邊,顯出一副傲慢而且興奮的樣子。
“彼得的前辦公室助理納西莎在這裏!”她說,“我讓她在餐廳裏等候。她非常難過。她說她必須馬上見到夏洛克。她那副樣子真令人心酸。”
“在餐廳嗎?”夏洛克說。
納西莎正坐在桌旁。她擡起頭,眼睛哭得紅腫。
“納西莎小姐。”華生禮貌地稱呼她。
夏洛克從他身旁擦肩而過,向她伸出了雙手。
“錯了,”他說,“你稱呼得不對。我想你應該叫她夫人,對嗎?你是尼克的妻子。”
納西莎一言不發地看着夏洛克,不一會兒,她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點了點頭便嚎啕大哭起來。
金妮急步跨上前,摟着她,輕輕地拍着她的肩膀。
“好了,别哭了,我的寶貝。”她用安慰的口氣說,“不會有什麽事的。一切都會好的。”
雖然金妮是個好奇心重而又喜歡傳播流言蜚語的人,但她還是挺善良的。
看見這個姑娘如此悲痛欲絕,即使夏洛克的到來也勾不起她的興趣了。
不一會兒,納西莎挺起身子,擦幹了眼淚。“我這個人太脆弱、太愚蠢。”她說。
“不能這麽說,”夏洛克很和氣地說,“過去這一周對我們所有的人都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結婚的事你已經知道了,”納西莎接着說,“請問你是怎麽知道的?是尼克告訴你的嗎?”
夏洛克搖了搖頭。
“我今晚來這裏的原因你肯定是清楚的,”她繼續說,拿出一張皺成一團的報紙,華生一眼就看出,這就是夏洛克刊登那條消息的報紙。
“報上說尼克已經被捕,現在做什麽都無濟于事了,我沒有必要再隐瞞下去了。”
“報紙上的東西并不一定都是真的,”夏洛克的臉上露出一絲慚愧的表情,“不管怎麽樣,你把知道的一切都講出來,這對你有好處,我們現在需要的就是事實。”
納西莎猶豫了一會兒,疑惑地看着他。
“你不信任我,”夏洛克彬彬有禮地說,“可是你又特地跑來找我,這是爲什麽呢?”
“因爲我不相信尼克會殺人,”納西莎低聲說,“我想你這個人非常聰明,一定能弄清事實真象。”
夏洛克頻頻點頭。“是的,我可以告訴你,我完全相信你丈夫是清白的——但事态的發展對他很不利。如果要我救他的話,你必須把一切事實真相告訴我——即使是那些看上去對他更爲不利的事實。”
納西莎思索了一下,點頭。
接下來她講了她的身世。她曾做過酒吧女郎,因此遇見尼克,他們的戀愛過程,以及他們的秘密結婚。納西莎并不願意這麽做,但尼克最後說服了她。他說不能讓他哥哥知道他跟一個酒吧女郎結婚。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先秘密結婚,待以後時機成熟再告訴他。納西莎想方設法進入彼得的公司工作。
尼克想等自己有能力獨立的時候再告訴他的哥哥。
但對尼克這樣的人來說,改過自新、重新做人是談何容易。他想在哥哥不知道他結婚的情況下說服他幫他還清債務,扶持他東山再起。但當彼得知道尼克所欠的債務的數額時感到非常生氣,拒絕幫他還債。幾個月後,尼克又被召回家。彼得向他直截了當地提出,他真心希望尼克能跟彼得的表妹盧娜喜結良緣。這樣他就可以同時扶植兩個親人了。他要求尼克認真考慮這個問題。
彼得一向是個古怪的人,但他又很專制。在這個問題上,尼克天生的弱點又顯露出來了。跟往常一樣,他總是抓住最簡單、最迅速的解決方法。盧娜和尼克并非真心相愛。對他們雙方來說,這不過像一樁買賣。彼得口述了他的願望——他們倆都一口同意。
盧娜和尼克私下商量好對此事暫時保密,等得到錢後就解除婚約。
不久關鍵時刻到來了,一向專橫的彼得決定宣布訂婚之事。對納西莎來說,這消息就像是晴天霹靂,她把尼克從城裏召了回來。他們在林子裏秘密相會,他們的談話被金妮偷聽到一些。尼克請求她暫時不要聲張出去,但納西莎的态度非常堅決,她再也不想隐瞞下去了。她決定馬上就把真實情況告訴彼得。
一旦作出了決定,納西莎就會堅定不移地去執行。就在那天下午她找彼得談了一次話,向他透露了真相。談話中他們大吵了一頓。
然而納西莎并沒有達到目的。彼得是決不會輕易饒恕欺騙他的人的,他的怨恨主要發洩在尼克身上,但納西莎也受到了責罵,被視爲有意勾引富家子弟的壞女孩,彼得對他們倆都不饒恕,他随便找個理由開除了納西莎。同一天晚上,納西莎和尼克約好在小涼亭會面。他們的談話純粹是相互指責。尼克指責納西莎不合時宜地洩露他們的秘密,這種做法不可挽救地毀了他的前途;而納西莎指責他詐騙。
他們分手後,彼得就出事了。從那天晚上到現在,納西莎再也沒有見到過尼克,他的手機一直處于關機狀态。
她叙述完後,華生意識到這一系列事實是多麽可怕。彼得肯定會因此修改他的遺囑——華生對他相當了解。他出事在正值尼克的關鍵時刻,難怪納西莎一直守口如瓶。
華生的沉思被夏洛克的說話聲打斷。從他那嚴肅的口氣可以看出,他也意識到情況的複雜性。
“納西莎,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必須如實回答,因爲這是整個案件的關鍵:你是什麽時候跟尼克在涼亭分手的?稍微想一下再回答,你的回答一定要非常精确。”
納西莎苦笑。
“你以爲我心裏沒有反反複複地考慮過這個問題嗎?我到達涼亭的時間肯定是九點三十三分左右,尼克已經在等我了,我和他一起呆了十分鍾——不會超出這個時間。
接下來夏洛克又問了一個問題,華生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誰先離開涼亭?”
“我。”
“讓尼克一個人留在涼亭?”
“是的……但你不會認爲……”
“我是怎麽想的無關緊要。你回家後做了些什麽?”
“睡覺。”
“是否有人能證明這一點。”
“證明?你的意思是我怎麽證明我在自己的房間裏?哦!沒人能證明。但可以肯定——哦!我明白了。他們可能認爲……他們可能認爲……”華生從她的目光裏看出了她的恐懼。
夏洛克替她說出了她要說的話。
“認爲是你從窗子進入彼得的書房,是不是?”
納西莎用手捂住了臉。“太可怕了,”她喃喃自語,“太可怕了。”
金妮非常溫柔地拍着她的背。“不要擔心,我的寶貝,”她說,“夏洛克并不是這麽想的。至于你的丈夫,我可以坦率地告訴你,我對他的印象并不好,他自己逃之夭夭,倒讓你一個人去承擔罪責。”
納西莎拼命地搖着頭。“哦,不,”她聲嘶力竭地叫喊着,“不是這麽回事。尼克決不會爲此逃跑的,他可能認爲是我幹的。”
“他不會這麽想吧。”金妮說。
“那天晚上我說話太嚴厲、太尖刻。我根本就不去聽他的解釋。我站在那裏一個勁地把我對他的看法全部掏了出來,我把腦子裏想到的最冷酷、最無情的詞語都用上了。”
“這些話對他沒害處,”金妮說,“對男人說什麽話都行,你不必擔心。他們是那麽高傲,即使責罵他們,他們也會認爲這并非發自内心。”
納西莎不斷地撚着自己的手,顯得很緊張。“謀殺案發生後,他一直沒有消息,這一點我非常擔心。有時我猜想——但轉眼我又想他是不會幹出這種事的——他是不會的……但我希望他能回來,我想華生醫生可能知道他躲在什麽地方。”
她向華生轉過身來。
“我知道他躲在什麽地方?”華生驚訝萬分的表情。
“華生怎麽會知道他躲在什麽地方?”金妮嚴厲地責問道。
“我也知道這不太可能,”納西莎承認道,“但尼克在最後那天經常提到華生醫生,華生是他目前最信賴的人。”
“我親愛的寶貝,”華生學着金妮的口氣說,“到現在爲止,我一點都不知道尼克在什麽地方。”
“他說的是真話。”夏洛克說。
“但……”納西莎疑惑不解地拿出那張報紙。
夏洛克臉上微微露出尴尬的神色,“廢紙一張。我一刻都沒相信過尼克已經被捕。”
“但是……”
夏洛克打斷了她的話。
“有一件事我想弄清楚——那天晚上尼克穿的是休閑鞋還是皮鞋……”
納西莎搖了搖頭。
“我記不清了。”
“太遺憾了!你怎麽會這麽粗心呢?”夏洛克的頭傾向一邊,朝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