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好,”夏洛克說,“請坐,我們可以做一次簡短的談話。”
赫敏還是跟往常一樣,鎮靜自若地坐了下來。即使她的内心感到焦慮不安,外表上也極力不顯露出來。“允許我冒昧地說一句,”她說,“你如此頻繁地找我談話……你在懷疑我嗎?”
“赫敏,我想告訴你一條消息。”夏洛克開門見山地說。“布萊克已在倫敦被捕。”
她顯得無動于衷,隻是眼睛稍稍睜大了一點。她以挑戰的口吻質問道。
“你跟我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夏洛克沒有直接回答赫敏的問題,隻是做了個手勢,把雙手一攤。“我想你可能會感興趣。”他非常溫和地說。
“我毫無興趣,”赫敏說,“布萊克究竟是誰?”
“就是案發當晚來涼亭的那個人,赫敏。”
“真的嗎?”
“他這人很幸運,有旁證,證明他九點三刻正在離這裏一英裏之外的酒吧。”
“他運氣太好了。”赫敏說。
“但我們仍然沒弄清他去涼亭幹了些什麽——比如說,他來跟誰會面。”
“恐怕我無法提供任何幫助,”赫敏彬彬有禮地說,“我沒有聽到任何有關他的情況。如果沒有别的事的話……”她好像要起身,夏洛克馬上阻止了她。
他心平氣和地說,“今天早晨又發現了新的情況。現在看來彼得被謀殺的時間不是十點以後,而是在這個時間之前。從八點五十分華生醫生離開起,到九點三刻之間。”
華生發現赫敏臉色變得像死人般蒼白。
“盧娜已經承認她說的是謊話。那天晚上她從未去過書房。”
“那麽……”
“那麽,看來我們要尋找的人就是布萊克。他去了彼得房子範圍内,但又說不出幹了些什麽……”
“我可以告訴你他在那裏幹了些什麽。他根本就沒碰過彼得一根毫毛,他從未靠近過書房,謀殺之事跟他無關,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赫敏身體前傾,自制力最後終于崩潰了,臉上露出了恐懼的表情。
“夏洛克!請相信我。”
夏洛克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肩膀,讓她消除疑慮。
“是的,我相信你。我的目的隻是讓你說出真話,你明白嗎?”
一瞬間她的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懷疑布萊克犯有謀殺罪,這是真的。隻有你才能救他,隻要你說出他來的目的就行了。”
“他是來看我的,”她說得又輕又快,“我出去跟他會面……”
“在涼亭會面,這一點我是知道的。”
“你怎麽知道?”
“調查是我的職業。”
“是的,他說他要來。我約他在涼亭會面,并把涼亭的位置詳細地描述了一番,以免他走錯地方。我并不想讓别人看見,所以就從客廳的窗子溜了出去,但沒有看到他,他那時還沒有到,我就在亭子裏留張紙條讓他等我晚餐後再來。當我回來時,我遇見了華生醫生,我猜想他一定會感到奇怪,因爲我是跑步回來的,所以弄得上氣不接下氣。”她頓住了。
“往下說,”夏洛克說,“你九點十分又出去跟他會面,你們說了些什麽?”
“你這是給我出難題,你知道……”
夏洛克打斷了她的話,“在這個問題上我必須知道全部事實。你告訴我們的事絕不會傳出這屋外。華生說話非常謹慎,我也一樣。你要知道,我會幫助你的。這個布萊克是你的丈夫,是嗎?”
她點了點頭,兩頰漲得绯紅。
“這裏沒有人知道這件事。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發生在加拿大……他本來是個很好的人。後來慢慢地開始吸毒……他最近一次打電話來說要到英國來看我。我不敢讓他來,因爲這種事在小鎮很容易被傳的很難聽——因此我約他在涼亭會面,具體情況剛才都跟你說了。”
“早晨你去見了克裏斯醫生?”
“是的,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在他染上毒瘾之前他并不是個品德敗壞的人……”
“我明白了,”夏洛克說,“請繼續往下說。他那天晚上到涼亭來了?”
“是的,我去時他已經在那裏等我了。我把所有的錢都給了他,我們隻是簡短地談了幾句,然後他就走了。”
“走的時候是幾點鍾?”
“大約是九點二十分至九點二十五分之間,這一點我可以肯定,因爲我回到房間還不到九點半。”
“他走的是那條路?”
“還是從來的那條路出去的。”
夏洛克點了點頭。
“你呢?你做了些什麽?”
“他走後我就回房間了。”
夏洛克又點了點頭,并在小筆記本上做了些記錄。“我想這就夠了。”他若有所思地說。
“我該不該……”她猶豫了一會,“我該不該把所有這一切都告訴警察?”
“不必急于告訴他。現在還沒有正式指控布萊克犯有謀殺罪。如果案情的偵破有了新的進展,你的那些隐私就不必講出來了。而且我們這一次的見面會讓鎮上的人以爲是你和華生的約會。”
赫敏站起身來。“非常感謝,夏洛克,”她說,“你真是太善良了。你,你真的相信我嗎?布萊克的确跟這件罪惡的謀殺案無關!”
“毫無疑問,我相信。要振作起來,一切都會圓滿解決的。”
赫敏走了。
華生還在驚訝之中。
“又了結一件事,”過了一會兒他說,“每次進展都無法證明尼克無罪。你是怎麽知道布萊克要見的就是赫敏呢?”
“在見到布萊克之前,我早已把她跟一個未知的男性聯系在一起了。當我發現塑料吸管時,我就想到了毒品,同時又想起了赫敏問你和克裏斯的問題,她提到了可卡因。接着,當你對可卡因感興趣時,她馬上又轉了話題,假裝關心毒藥什麽的。我當時就猜想,那個染上毒瘾的男人可能就是她的丈夫、兄弟或者親戚。啊!吃午飯的時間到了。真懷念鄰居的手藝。”
“那我們就去鄰居家吃午飯吧。”華生說。
夏洛克搖了搖頭,眼睛裏微光閃爍。
“今天不能再去吃了,我們不想讓金妮和克裏斯連續兩天扮演素食者。”
……
第二天早晨,當地的日報刊登了夏洛克編造的那則消息。對刊登消息的目的華生一無所知,然而這則消息對鄰居夫婦的影響極大。
金妮開始大肆發表看法;“我知道他想設法逃往美國。”
克裏斯認爲她簡直是一派胡言。
“可憐的尼克,他們已經把他抓起來了。克裏斯,華生,我認爲你應該盡你的職責,設法讓他不被判死刑。”
“你想叫我幹什麽呢?!你以爲我是超人?”克裏斯說。
“嗨,你們不是醫生嗎?克裏斯看着他長大的,對他很了解。他神經有毛病,你就這麽說。夏洛克說精神病患者們在療養院可以過的很幸福——那地方就像上層階級的俱樂部一樣。”
金妮的話使華生想起了一件事。“夏洛克失戀過?”他裝出好奇的表情問道。
“你還不知道嗎?哦,他把什麽都告訴我了。他說這是他的一大不幸。他的前戀人就是因爲精神出了問題,他不得不把他送到某個精神病院去。”
“我想你現在對夏洛克無所不知了。”華生氣憤地說。
“确實了解得很清楚,”金妮自鳴得意地說,“能夠把家裏的不幸向别人傾訴,這是一種極大的安慰。”
“如果這些話是真的,那麽你倒說得有一定的道理。但如果根本沒有此事而你還津津樂道的話,那就是另一碼事了。”
金妮以基督殉道士樂于殉難的神态看着華生。
“你這個人太不露口風了,華生,”她說,“自己不願意提供任何消息,還指望别人跟你一樣。我認爲我從來沒有強迫任何人說出自己的隐私。比方說,我是不會問夏洛克今天一清早去哪兒了?”
“今天一清早?”華生追問道。夏洛克的确在他醒來前就出去了。他并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非常早,”金妮說,“牛奶還沒送來之前。我恰好朝窗外看——透過被風吹動的百葉窗。一個男的,全身都裹得嚴嚴實實的,站在那棵樹後面等他,我看不清他的臉。但我可以把我的看法告訴你,以後你會知道我的看法是否正确。”
華生吃驚不小:“一個男人……你有什麽看法?”
金妮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一個療養所的護理專家。”她低聲說。
“療養所的護理專家?”克裏斯驚奇地說,“金妮!不要亂猜了。”
“聽我說,克裏斯,以後你會知道我的看法是正确的。”
下午的時候,夏洛克回來了。金妮邀請他到家裏小坐,娴熟地運用那套探聽消息的技巧,華生感到很有趣。她并沒有直接提問,而是通過種種巧妙的方法轉彎抹角地談起那位神秘的客人。從那炯炯有神的目光中,華生看出夏洛克已經識破了她的意圖,但他仍然裝出無動于衷的樣子,非常成功地擋住了她擊來的“球”,最後她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往下談了。
談話完畢夏洛克站起身來,建議華生跟他出去散散步。
“我需要用散步來放松一下,”他向金妮解釋道,“可能你會歡迎我們散完步後來用下午茶。”
“我非常樂意,”金妮說,“你的那位療養院的客人也來嗎?”
“你真是太好客了,”夏洛克說,“他不來,他正在别處休息。不久你就會跟他相識的。”
“他是你的一位老朋友,有人跟我這麽說的,”金妮壯着膽子說。
“他們是這麽說的嗎?”夏洛克再次擊回了她的‘球’,“哦,我們該走了。”
華生跟着夏洛克一起散步朝彼得的房子方向走去。華生事先就料到他們會朝那個方向走去的。他懂得夏洛克的辦案方法,在他看來,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對整個案件的偵破都有一定的幫助。
“我想派你一項任務,”夏洛克最後說,“今晚我想舉行一次小小的聚會,親愛的,你當我的大使,請大家來。這次小小的聚會定于晚上九點開始。
華生望着夏洛克。“是不是你的心中已經有答案。今晚讓大家都聚在一起,是要揭開謎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