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夏洛克的聽力問題,他曾以爲自己足夠鎮靜。但随着時間的推移,他卻倍感心焦。特别是想到夏洛克可能從此改變。這樣一個古怪的天才,如果離開了他的工作,也就離開了他的所有樂趣。華生擔心夏洛克爲了擺脫無聊,會做出比尼古丁貼片還荒唐的事。
這些想法,讓華生食不下咽。
“彼得的女秘書赫敏,有一種頑強不屈的氣質,一種超塵脫俗的儀表。”他繼續向夏洛克講述他在鎮上的走訪。
“她身材高挑,很漂亮,可是她的神情讓人望而生畏。
赫敏主動和我打招呼,問我是不是像鎮上人傳聞的那樣——是一名醫生。
‘是的。我還算得上是一名醫生。’我講話不由自主變得十分謙虛,仿佛這樣才是和她對話的最佳方式。
‘哦,是這樣,我前兩天扭了腳,到現在都沒有好,能不能請你瞧一下呢?’
既然赫敏這樣說,我沒有什麽理由不伸出幫助之手。我和她一起返回彼得的房子,在起居室裏我檢查了她的腳。
說老實話,在看她的腳時,我産生了懷疑,赫敏所說的腳傷我不太相信。我甚至會想,赫敏小姐可能是故意找借口來和我聊天,目的是爲了探聽塞西莉亞死亡的事兒,但我馬上就發覺我的判斷錯了。她隻是略略提了一下那件事,其它什麽都沒問。不過,我确實感覺到,她想和我多呆一會……”
華生發現夏洛克皺起了眉頭,不禁關心地問道:“對這裏有什麽問題要問嗎?”
“赫敏……”夏洛克吞字清晰,顯然此刻他有聽力。
“是的。有什麽問題?”
夏洛克盯着華生看了兩秒鍾後,搖了搖頭。
華生繼續講下去:“爲了表示我的誠意,雖然我覺得她的腳沒什麽問題,我還是給她開了個藥方,向她推薦了一種外用的、塗擦在扭傷部位的藥膏。
‘雖然在醫藥公司工作,可我對藥品卻不相信。’赫敏小姐一邊說一邊用眼睛輕蔑地掃視了一下我的臉。‘藥品有時和毒品沒什麽區别,看看那些可卡因成瘾者。我相信服用藥品過量都會産生同樣的類似效果。’
這種觀點非常偏頗,做爲醫生我覺得我有責任糾正。
‘藥物成瘾,在上流社會中非常普遍。’她不等我反駁便果斷發表她的看法,看起來她是那種她認爲是什麽就應該是什麽的人。很難想像這樣的人能做彼得的助理。
鑒于這種情況,我放棄了和她争辯。
‘我想請教你一下,醫生,’赫敏小姐又說。‘如果染上了毒瘾,你會怎麽辦?’
這種問題不可能一下子講清。我仍然懷疑她是在用這問題來探聽塞西莉亞死亡的事。
我跟她提起了幾種能幫助戒毒的藥物。奇怪的是她對此好像一點也不感興趣。她突然又改變了話題,問我有沒有什麽毒藥,人服用後檢測不出來。
我跟她介紹了一些有毒物質的特性,但她好像依舊不怎麽感興趣。忽然她問我是否攜帶了那樣的毒藥來鎮上,我回答說沒有,這種提問很唐突,不過她看起來不過是漫不經心地問了這麽一句而已。她對我的回答總是即不感興趣也不感到意外。
她起身時,我立即識趣地告辭了。心中想着,這麽美麗的女人,卻是這樣冷若冰霜。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男人敢追求……哦,我又說跑題了。
我想起金妮說過赫敏企圖嫁給她的老闆彼得,我對此深表懷疑。彼得是古怪的人,顯然赫敏也是,我不認爲彼得會對赫敏動心,盡管她是那麽美。
我也許不該懷疑赫敏把我留下來聊天的用意。她即沒有向我打聽塞西莉亞之死的事,也沒有問别的。那麽她扭了腳的事可能是真的。”
華生講完赫敏後,夏洛克也吃完午餐了。
兩個共同收拾了餐桌後,夏洛克躺到沙發裏去了,打開電腦,不一會兒雙眼再一次顯示出那種茫然若失的神情。華生悄悄在一邊打量着他。深知夏洛克正感到無比的無聊。他端了一杯茶給夏洛克:“克裏斯醫生給了我一些從非洲帶回來的神奇茶葉,可能會對聽力的恢複有好處。”
夏洛克不感興趣,他不會相信什麽神奇茶葉。
華生把茶杯放在一邊,夏洛克忽然拉住了他的胳膊,并把頭靠在他的身上。華生心中的憐憫決堤一般泛濫。他在夏洛克身邊坐下來,把他的頭抱在懷裏。“相信我,你會好起來。我會找到治好你的辦法。”
透過窗子,華生看到鄰居太太正站在她家窗子的裏面,恰好能看到這一幕。
……
夏洛克喝了那一杯茶後,被華生拉到院子裏曬太陽。
他們躺在兩張挨在一起的躺椅上。華生繼續向夏洛克講着他從鎮上打探的消息。不知不覺睡意漸濃。
午後的陽光照在華生的臉上,他們像兩隻貓一樣享受。華生暫時忘記了煩惱,這種惬意在倫敦是沒有的。在他和夏洛克之間也從沒發生過。華生認爲這是夏洛克耳聾之後帶來的重要改變之一。
夏洛克的依賴,激發了華生的責任感。他沒去考慮,他根本不是他的親人,這種責任似乎還輪不到他身上。
麥格羅夫特并不知道自己弟弟失聰的消息。華生沒有告訴他,夏洛克也肯定不想讓他知道。
如果夏洛克一直好不起來的話,麥格羅夫特就早晚有一天會知道。然後他也許會帶走他……華生爲這個想法感到不愉快。
……
躺椅擺放的位置緊靠鄰居家的花園。
金妮竟然在中午出來整理她的花園。華生明白她的目的是爲了和他們聊天。
閑談開始的自然而然,這就是金妮的本事。沒多久,金妮便從華生口中得知了他晚上将要去和彼得吃晚飯的事情。
“太好了,”她說,“約翰,”她親切地稱呼他。就好像他們認識了很久似的。“你可以了解到關于那件事的所有情況。順便問一下,尼克到底出了什麽事?”
“尼克出事了嗎?”華生疑惑地問。
“如果沒出事,他爲什麽要呆在旅館裏而不回家呢?盡管現在那是屬于他哥哥的房子。”
“彼得跟我說他在倫敦!”華生驚訝中再次忘記了曾發誓不對金妮透露任何消息的重要原則。
“哦!”金妮叫了一聲。每當她得到什麽新消息時,她的鼻子總要抽動一下。“他是昨天住進旅館的,小鎮上隻有一家旅館。”她說,“現在他還在那兒。昨晚還和一個女孩一起。”
聽了這番話華生不感到吃驚。他曾聽彼得抱怨過,尼克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和女孩一起。如果是在倫敦倒也平常,但華生弄不明白尼克爲什麽要回鎮上來尋歡作樂呢,這會被鎮上的人關注。
“是不是與酒吧女郎一起出去的?”華生問道。
“我不知道女孩是誰。”金妮不得不承認她不知道,這對她來說是一件非常難堪的事。“但我猜得出她是誰。”她補充了一句。在華生看來她不過是想證明自己對一切了如指掌。
華生耐心地等待她往下說。但她卻沒說她猜的是誰。
她忽然轉向夏洛克說話。“你是美國人嗎?”
華生正要告訴她夏洛克是倫敦人時,卻聽夏洛克在他前面開口。“不是。”很果斷而簡短的回答,又不失禮貌,讓金妮無法再問下去。
“我想你一定是個網絡工作者,我經常看到你躺在沙發裏看着電腦——我是說透過兩個房子的窗戶看到。”
夏洛克搖頭否定。并不說明自己的職業到底是什麽。
金妮很敏銳地意識到她從夏洛克這裏打探不出什麽。華生不由心花怒放,也許還沒有人能讓金妮無計可施吧。
“他聽力不好。”華生向金妮解釋。
這時克裏斯來到花園裏。
看到夏洛克在,他熱情地走過來。尋問了夏洛克的聽力有沒有好轉之類的問題。
“聽不到聲音的滋味确實不好受,”克裏斯慢條斯理地說。他的出現似乎讓夏洛克有了興趣。
夏洛克用手勢和含糊不清的話語告訴克裏斯,他并不覺得十分沮喪,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享受一種平時根本得不到的甯靜。這種甯靜可是用錢買不到的。
克裏斯表示贊同:“我也經常有這種想法,如果能有一段非常清靜的生活就好了。就拿我來說吧,我本來有機會實現這個想法……這隻能是想法而已。我現在仍然在這裏奔忙。真正的甯靜可不是好找的。”
夏洛克點了點頭。
華生不由地說:“不瞞你說,克裏斯,夏洛克的工作是世界上最有趣的工作。我還真想不到他原來還喜歡甯靜呢,我一直以爲他最怕的就是甯靜。”這是華生的心裏話,由于擔心夏洛克會在這個小鎮中感到無聊,用盡所能地爲他打探稀奇古怪的事,卻原來已不是他現在最需要的了嗎?
“什麽工作?”克裏斯問道,金妮在旁邊不動聲色的聽着,她的丈夫問了她最關心的問題。
華生忽然有所醒悟,自己又差一點洩露掉和夏洛克僅剩的一點秘密了。他索性随口說了一個模糊的回答:“他搞研究……”
“原來如此。就像科學家。”克裏斯和善地說。但金妮并不相信。
華生的回答,得到了夏洛克一個贊許的目光。華生也覺得開心,“如果我們有更多的錢,我會帶夏洛克去熱帶海邊那種真正惬意的地方去。”
“我本來是可以去的,”克裏斯說,“那是一年前的事了。我,本來繼承了一大筆遺産,但我太愚蠢了——比愚蠢還要糟糕——太貪婪了。我冒風險把錢全部投資,結果弄得兩手空空。”
華生問:“什麽樣的投資?”
克裏斯悲哀地點了點頭。“我買了股票。結果……這是命運的安排。”
“命運安排了什麽?”夏洛克忽然問道。
克裏斯愣了一下,然後放聲大笑:“不,我隻是那樣的一個比喻。”
克裏斯的誠肯總能讓華生産生共鳴:“我們兩個在某些方面很相似,有幸結識你我感到很高興。彼得曾說過在這個小鎮上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你認識彼得?”克裏斯詫異地問道。
“彼得和我——我們上了同一所醫學院。”華生說。
夏洛克這時從口袋裏取出一隻手機遞給華生——這是華生的手機——他解釋說是華生落在餐桌上的。“薩拉的短信。”他含含糊糊地說。
華生點頭:“等到晚上再回吧。我忙着打聽小鎮上的奇事。”其實短信的内容他不看也清楚——是薩拉勸他盡快回去工作。夏洛克耳聾後,他請了長假。
……
晚上七點,華生帶着夏洛克去彼得家赴約。
夜色是那麽美,華生甯願他們步行前往。一路上他幾次慢下腳步和路上的人閑聊。心中因爲一些想法而激動。
夏洛克感覺到了這一點,用一種古怪的目光打量華生。
“哦。”華生向他解釋道,“我認爲塞西莉亞死亡的背後一定有非常離奇的原因,應該不會比你的其它案子簡單。這就是我感到緊張的原因。夏洛克,這裏正有事情等着你施展智慧!不要讓失聰成爲你的阻礙。我就是你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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