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生留意觀察吉恩的反應。吉恩錯愕及怅然若失的神色,絕不像僞裝。很明顯,他不隻是驚訝,還有頓失錢财的憤怒與困惑。
“我親手關上了車庫的門!”他一再重複着這句話,“之後有誰來過?這事隻有我知道,還有誰知道呢?”
雷斯垂德則認爲吉恩是在演戲:“不管是誰藏了箱子,我們一定會找出來的!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們一直有人跟蹤你,你用什麽方法從機場運出的箱子我們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
吉恩震驚不已:“什麽?你們跟蹤我?如果你們真的跟蹤了我,就該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雷斯垂德嗤之以鼻:“是的。你真聰明,說的那些話聽起來一點也不假。但你應該清楚,在未查明箱子裏到底是什麽東西之前,我不會罷休的。”
吉恩不滿地說:“我更想找回我的箱子!我還想要我的錢呢。現在該報警的是我了!”
夏洛克蹲下身去,掏出口袋中的放大鏡片在地面上查看。
吉恩的注意力由此轉移到他身上。“他在幹什麽?”
華生對他聳聳肩膀:“你該感到高興,如果他真要幹點什麽的話,也許他很快就能找到你的貨箱了。”
夏洛克轉身離開了車庫,到花壇那裏去觀察。華生緊跟在他後面,他相信夏洛克一定是發現了什麽。他和夏洛克一起反複地查看車庫與花壇的地面,甚至中間的通道,但他實在看不出有什麽需要注意的。
夏洛克忽然直起身來說,
“我竟然忽視了這個問題!”
“你指什麽?”華生一頭霧水。
“我們剛才離開了多久?”
“一個多小時。吉恩離開之後我們也離開了,然後和雷斯垂德一起又回到這裏。不會超過兩個小時。”
吉恩這時走過去:“你們在找什麽?”
夏洛克把放大鏡片放進口袋裏,轉身對吉恩說:“無論是誰盜走的,可以肯定的是,它發生在十二點到一點半之間。知道箱子放在這裏的有幾人?”
吉恩面露苦楚地思索着:“應該隻有我和貨車司機。還有剛才那位警官說過的‘跟蹤了我的警察’。”
“跟蹤你的就是我們兩個,那麽現在就從你、我、貨車司機、還是華生……這四人開始排除吧。”
吉恩愣了一下,笑道:“我?難道你會懷疑我偷走了自己的箱子麽?完全沒有這種必要。如果你跟蹤我,就該知道,箱子取回沒多久我就出去了。直到一點多才回來。這段時間我一直和我的幾個朋友在一起。”
夏洛克沉思:“而我和華生的情況是,我們在十一點多到這裏。你離開後我們也離開了,我們一直沒分開,可以互相作證,一點鍾左右和雷斯垂德再次回到這裏。”
“那麽剩下的就是貨車司機了!”
“請你提供汽車租賃行的地址及有關資料。”雷斯垂德在旁邊說。
“艾德路39号。貨車司機名叫湯姆。”
夏洛克向四周打量着:“吉恩,想一想還會有誰知道箱子的事?”
“沒有!”吉恩肯定地說。“我沒對别人說過。”
“不好那麽絕對的吧?”雷斯垂德說。“譬如你在法國的朋友,也許他的惡作劇并不隻是電子郵件說的那些,也許他同時給倫敦的其它朋友發了電子郵件告之你得了巨額财産的事,好讓他們一起來‘戲弄’你。”
吉恩忽然像是被子彈擊中了似的跳起來:“胡說八道!”他叫着,“你的想法太古怪?那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
“在我看來,你描述的整件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雷斯垂德斬釘截鐵地說,“我想你大概還不知道,今天上午除了夏洛克和華生監視了你,還有人在這裏監視你。隻是還不能知道那是誰。”
“什麽?你那是什麽意思?”
華生點頭:“确實如此。我和夏洛克都看到了那個人。你将箱子取回來沒多久,有人就潛進來藏在花壇那裏。他在一旁偷聽了你和朋友的談話,你們出去之後他也跟了出去。繼續跟蹤你。”
吉恩兩手撐着額頭,臉色發青,顯然他被這些事情搞糊塗了。
雷斯垂德用一副勸人認罪的語氣說:“爲了避免嫌疑,你最好跟我們合作。”
“你到巴黎時是住在昆汀那裏麽?”夏洛克忽然問道。
“當然不。我住蒙特卡羅飯店。”吉恩沮喪地回答。
“謝謝你。”夏洛克神采奕奕地說,轉身到車道上去查看,再次掏出他的放大鏡。他首先是從車庫那裏開始,對着鎖孔觀察了一番。
華生跟在他身後,看到鎖孔裏有些不太明顯的磨損痕。
夏洛克穿過行車道一直走到鐵門的附近,突然,眼神變得興奮起來。又一次蹲下身去。
“謝天謝地!”他悄聲說,“差點就被我漏掉了!真是那樣。一定不會錯的。”他雙眼閃爍,“或許這就是關鍵所在了。”他興奮地看了一下手表,“接下來兩個小時裏要是查清,就可以結束調查了!”他滿足地說道。
“兩個小時就可以結案了?我想你一定找到什麽重要線索了。”華生在身後焦急地問。
夏洛克回頭瞥了華生一眼:“我就把我發現的事告訴你吧!看看你能得到什麽結論!第一,有人撬開了車庫的鎖。
其次,這個人很輕松地拿走了箱子,
第三,我查過行車道,發現一些有意思的車輪痕迹。至少有三個地方留有一樣的輪胎印。華生,相信你一定能找出其中暗藏的意義。尤其是關于輪胎迹這裏,就是關鍵之處!你有何想法?”
“看上去沒什麽特别的。”華生如實說。在他看來行車道上那些輪胎印着實不好分辯。車子來來回回的,印迹交疊在一起。夏洛克因此給他一一指出哪些是相同的輪胎印。
“一輛車怎麽能讓一個輪胎同時留下三條痕迹呢?”夏洛克幾乎要不耐煩了。
華生苦苦思索,突然靈機一動:“我終于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那輛車來回走了兩趟。”
“确實是這樣。一次是将箱子送來,一次空車來将箱子取走。如果能證明輪胎是哪輛車的,事情就很清楚了!”
“你的意思是說是貨車司機偷走了箱子麽!可是,司機要這箱子幹什麽?他并不知道裏面裝的是美元啊!”
“雖然不能确定,但能肯定裏面有好東西。”
雷斯垂德從那邊趕過來,正好聽到他們的對話。“我這就去把司機找出來。他還有同夥嗎?”
“可以斷定他是在單獨行動。而且他應該就是後來出現的監視者。”
華生有些驚訝。他們一直沒有看清那個監視者的臉,難道他就是那個貨車司機?
夏洛克非常肯定地說。“他就是躲在花壇後面的人。花壇旁邊的腳印和車庫裏的一些腳印是相同的。他放下箱子收了錢,假裝離開,然後把車子停在外面的某個地方藏起來,偷偷返回這裏,躲在花壇下面監視着,吉恩出去之後,他回頭把貨車開回來,撬開車庫門取了箱子離去。我們和雷斯垂德返回這裏時他應該剛剛離開不久。”
華生用力地拍大腿,“太棒了,一定是這樣。這樣一來,那個貨車司機的嫌疑最大了。”
“證據充足!現在我非回警察局不可了!”雷斯垂德說,轉身對吉恩說,“雖然會讓你不快,但我還是得坦白地說,這件事尚未解決之前,你必須在警方的監視之下。不過,我敢保證,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吉恩苦惱地點頭:“我知道,你在盡警察的職責。我也希望你能盡快找回我的錢。”他緩緩地轉向夏洛克,“我想知道留在這兒監視我的,會是誰。我可不可以讓夏洛克?福爾摩斯留在這兒。”
華生愣了一下。
雷斯垂德正要否定這個提議。夏洛克卻趕在他前頭說。“也許,我倒是願意留下來聽你繼續講講你那些古怪的朋友。”
在接下來的時間,華生和夏洛克便留在了吉恩的房子裏。雷斯垂德同時留了一個警察在這裏。
吉恩招呼他們到書房裏去,拿出雪茄和威士忌款待他們。
那位留守的警官,将身子重重的投向角落的一張椅子裏。而華生和夏洛克則坐到沙發那裏去。
“我很少在家裏招待朋友。所以也沒有什麽準備。”吉恩将一杯酒遞給夏洛克,夏洛克接在手裏,“或許你還願意嘗嘗我的雪茄,絕對會讓你驚喜。”
夏洛克雙目立即放出光芒。
“他正在戒煙。”華生阻止。“喝酒也有限。”
“夏洛克?福爾摩斯這個名字……原諒我的遲鈍,我現在完全想起來了,其實是如雷灌耳呢。”吉恩從水果盤裏摘下一顆葡萄放進自己嘴裏,雙目注視着夏洛克。
華生瞪着眼睛看着他。此時的吉恩讓他想起了莫裏亞蒂。雖然吉恩和莫裏亞蒂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論的人。外貌也沒有相似之處。吉恩比莫裏亞蒂更英俊。可是不知是什麽原因,這個吉恩開始讓他有點不舒服。
他很快就找到了這種不舒服的原因,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吉恩對夏洛克似乎有些過于親近了。他一直繞着他轉,給他介紹他房間裏值得炫耀的擺設,讓他品嘗他收藏的美酒,有幾次華生甚至覺得吉恩是想甩開他,單獨和夏洛克竊竊私語。
讓華生更感意外的是,夏洛克竟然看起來對吉恩的親近很受用,他連自己留下來的目的都忘記了,隻是在那兒和他瞎扯些私人小事。
“我記得,你說要聽他講講他的朋友。”華生不得不提醒夏洛克。
“是的。”夏洛克不以爲然的回應。“他正在給我講。”
“呃……”華生點頭。可是他們講的是什麽呢,吉恩正在旁若無人地對夏洛克展示他腕上那塊他非常鍾愛的手表。
“我對一些充滿美感的東西,非常着迷,就像一種病态。”吉恩歎息着說。“我幾乎把我所有的錢都用在購買這些非常奢侈又非常漂亮的東西上了。”他向夏洛克不太自然地瞟了一眼,似乎是想看看後者對他的話的反應。
“我也會對一些東西充滿病态般的着迷。”夏洛克直抒心意。
華生插嘴說:“我覺得最好對什麽事都不要過分着迷。”他不喜歡自己像根本不存在似的。頓了頓,繼續說,“特别是在和夏洛克同在一個屋檐之後,我覺得人的理性很重要。不然我們的生活就太瘋狂了。”
吉恩驚訝地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哦!”他恍然大悟,在華生和夏洛克之間來回打量了兩次,“我明白。”他說。“原來是這樣。”他端着杯子從夏洛克旁邊的位置站了起來。“我還以爲你真的是另一位貨主……你們是故意試探我吧……很默契。”他的語氣沒有什麽生氣的成份。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讓我想想晚餐要怎麽招待你們。”他放下杯子走出書房,看來是去了廚房。
華生回過頭來,恰看到夏洛克注視着自己的目光:“怎麽了?我說錯什麽了嗎?”
“你說我們在同居。”
華生一臉無辜地說:“哦,我隻是在闡述事實,我的意思是說我們是同住在一起的室友。”
“你是故意想讓他誤會。”
“也許吧。”華生直接承認了。“我覺得這個家夥對你的用意明顯。我想幫你解圍。哦,天呐,我忘了一點,我忽視了你的意願,我是不是壞了你的好事?我可以現在就去和他解釋。”
夏洛克嘴角慢慢地上揚:“有時候你的小幽默,真是有趣。”他望向吉恩離開的方向,“連你都能看出來的事,他卻在我第一次提出這一點時激動地否認。”
“這很正常,即使是在這麽開明的時代,人們還是不願意公開承認什麽。也許他就是想隐藏,也許是在等一個合适的機會,例如遇到一個稱心如意的人。可是,你爲什麽要關心這個,這和本案有關系麽?”華生認真地盯着夏洛克。
忽然間他開始懷疑夏洛克是否真的是像他自己說過的那樣——‘早已和工作結了婚’,根本不需要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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