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聲轟鳴,鐳射燈閃爍不停,視線内所有景象時而明晰時而黯淡地随着節奏快速跳動變換,看不清任何人與臉,
也搞不懂自己喝的到底是什麽。
桌上酒是大科去點的,被冰塊和甜味的飲料調和過。
根本無法交談。一種會讓人混身酥軟的氣味充斥在空氣中。那是人群揮發出現的荷爾蒙與酒精的混和物。
鍾弦将身體陷在莉莉瑪蓮酒吧的卡座裏,隻管喝酒。音樂聲大到不必講話。轉第二場時,鄧憶沒有走,這讓他多少有點奇怪。盡管一直陪着他們喝酒,但鄧憶就像茂密森林裏唯一一株白色植物。他是清醒的,也并不投入。
鄧憶和大科互動很多,頻頻舉杯。漸漸地,醉意漸濃時,鍾弦的感官反而清晰起來,鄧憶一直在關注着他。甚至隻關注他一個人。
那雙眼睛即使在變幻不定的燈光下,也會閃動光芒,意味深長地看過來。
鍾弦曾想,自己是真的喝多了。
“你不舒服吧。還要喝嗎?”鄧憶貼着他的耳朵說話。氣息讓他的脖子發癢。他不得不躲開一點。
他回答了什麽,連他自己都沒聽到。
時間比他想的快。大科在他耳邊大聲吼叫着,聲音在音樂聲的間隙清晰地傳來。“……房卡!”
不等鍾弦給出反應,大科便到鍾弦的褲子口袋中去摸,另一隻手還抓着一個長發短裙的女人,那女人看不出年齡,身材高大,昏暗變幻的燈光有效地遮掩了她皮膚的特征,她喝的站都站不穩。大科摸到了酒店房卡後,心滿意足地摟着女人向酒吧出口方向擠去,一邊走一邊随着音樂聲搖晃着他們的屁股。
鄧憶出現在眼前,把鍾弦從沙發上拉起來。手表上的時間已經過了午夜,鍾弦摸出了口袋中的另一張房卡遞給鄧憶。
腦子隻有一個念頭,鄧憶會作何反應,會不會說要回家去。但鄧憶并沒有說,還不算不解風情。
一路迷迷糊糊、搖搖晃晃、說說笑笑,鍾弦好久沒有喝出這種感覺了。其實還不賴。他的頭也沒有那麽難受了。
進了酒店房間又叫了一瓶酒,和鄧憶倒在床上推杯換盞接着喝。音樂聲沒有了,世界安靜了。隻留下内心奇妙而難解的感覺。
“你……的酒量很可以。”
“不能和你比。”
“此時謙虛等于驕傲……怎麽這麽安靜。”
“不應該靜嗎?”
“要知道大科那個家夥就在隔壁。”鍾弦笑起來。
鄧憶的臉上滑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東西。“你早就訂好了兩個房間。如果我今晚不在這兒,你也要領一個女人回來吧。”
那是自然。你在這兒我也可以領,隻是本爺今天沒興緻。
鍾弦本想這樣回答,這才顯得正常。可他忽然很想說點實話。
“我隻想好好睡一覺。希望可以睡得着。”
“爲了睡覺?”
鍾弦點頭。
“那何不回家去睡?”
鍾弦回答不了。
鄧憶淺笑:“如果是這個目的,我在這裏能起什麽作用……”
“和你聊天對我有幫助。”
“不會吧?”
他們很少對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房間燈光被調的很暗,他們的臉多半朝着窗子和電視的方向。電視幾乎沒有聲音,播放着一檔科技節目。
“三年前,你在做什麽?”鄧憶在床的另一側半卧下。他們中間的床面靠近床尾的位置放了一張黑色拖盤,上面立着一瓶通體黑色的酒瓶。
“三年前?”鍾弦搖晃酒杯。
“你進入這個行業三年,在這之前,你在做什麽?”
鍾弦喝了一口酒,幹脆端着杯子躺倒在床上。“忘了。可能在賣身。”
好半天沒聽到鄧憶出聲。鍾弦轉過頭,那個家夥正認真地看着他。好像這樣盯着就能把他的過去都看透似的。
鍾弦欠起身将杯中酒一飲而盡。“你還當真了不成?你從來就沒有幽默感嗎?”
鄧憶笑了笑。“不知怎麽回事,我覺得你所言非虛。”
“ko!”鍾弦坐直身體。
“你有這個資本。”鄧憶笑道。
“你也有,年青力壯的,你怎麽不去賣。”
“賺錢又快又容易。這符合你們做事的标準。在你還沒入這行之前,也不失爲一種路子。”
鍾弦愣了,繼而大笑,“你說的對。我怎麽沒想到這是條路呢?算是捷徑。你給介紹幾個富婆呗。”
“三年前,你在一家汽車與消防相關産品爲主體的實業公司,老闆是個近五旬的富婆。”
鍾弦感到胃裏一陣痙攣。卻玩笑似地說:“你調查我……”
“别多心。我接手這個案子時對你們所有同事的底細都摸了一遍,今天剛好和你聊到這兒,就順口說出來了,并非特意針對你而調查過。但你三年前的那個老闆,我恰好在調查時聽說她包養過90後的下屬……”
“是麽?”鍾弦大笑。
“你不可能沒聽說吧。”
“我從不關心别人的私生活。我素質不低。”
鄧憶盯着他。
鍾弦也用一雙半醉不醒的眼睛同樣看着他。并不閃躲。
“是不是你。”
“阿sir,”鍾弦大笑起來,忽然他有些光火。一邊笑一邊說,“你原來是在審我?!”
“你有幽默感嗎?你還當真了不成?”鄧憶學着剛才鍾弦的口氣說道。他将橫在他們中間的裝酒的大拖盤,推到床角去,像條魚似的一躍挪到鍾弦身邊,一隻手搭在後者的肩膀上,“喂喂,真生氣了?”
“你想問什麽就直接問。”鍾弦盯着近在眼前的人說,“何必每一次像擠牙膏似的冒出一點。你還懷疑什麽,問出來。你也答應過我。”
“不是因爲懷疑什麽。你這麽激動倒出乎意料。”
“我激動違法嗎?”
鄧憶面露尬尴。
“就算我和那富婆老闆有什麽,這和小朱失蹤也沒有關系!”鍾弦理直氣壯。
兩人沉默片刻。
鍾弦轉過頭望住鄧憶:“你真的是爲了小朱而來嗎?”見鄧憶不語,繼續追問:“真的是爲了調查他的失蹤而來?”
“不然呢?”鄧憶說。“你覺得我是來調查什麽的?”
“你認爲我和那個老女人睡了?”
“我不願意那麽想。可是,你現在對女人的狀态已夠反常,設身處地去想,如果我強迫自己和一個快五十歲的老女人……估計也會失常,當然也不排除你們可能……是真愛?”
“排斥?我是有日子沒碰女人……呵,就不能因爲别的原因?非得是這麽一個原因?”
“繼續說。”
“比如……不喜歡女人了。”
鄧憶沉默了片刻說:“但你确實交往過很多。”
“我tm就不可以是玩夠了嗎?現在我不想玩了。行嗎?”
“你不喜歡……女人?”
“這樣一切不就合理了?我也就清白了。”
鄧憶輕輕搖頭,笑了。
鍾弦将酒杯放在旁邊的床頭桌上。避免和鄧憶目光接觸。
“我不會是毀了你今晚的興緻吧。”鄧憶站起身來,将床上的拖盤放到電視櫃上去。然後望着垂頭不語的鍾弦,“我們還要繼續聊天嗎?還是做點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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