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晚上八點,大科給鍾弦打了電話。他已辦完了事。
“那個姓林的,眼也不眨就收了。靠。”也就是說hlha項目的監理姓林。鍾弦想到另一個工地的監理也有個姓林的,轉念一想,不大可能是同一個人。“你根本想不到,這家夥比我還熱情,還向我打聽你來着,說早就久仰你——在一個項目裏搞了十三種材料進場的神人。還說以後要一起合作,他明年會負責一個新工地。我說求之不得,說你旅遊回來就撮合你們見面,你定會請他吃飯。你真是料事如神,紅包給多少他也不會介意。”
“不錯。本來就小事一樁,用錢能搞定的都不是事兒。你在路上了嗎?”
“現在就過去。早知道就打車了,我開了車,怎麽喝酒?”
“我也開了車。就停這兒的停車場吧。喝完去酒店住。”
“酒店?就這麽辦。你好久沒出來玩通宵了。”
“先别挂。還有個事。那個阿sir要見你。他讓我安排你們見面。”
大科半天沒出聲。鍾弦本以爲他是六神無主,卻聽他很慷慨大氣地說:“早晚的事,他想什麽時候見我。”
“你想什麽時候見?”
“越早越好。搞的我都沒心情玩了。能不能讓他現在就來問?問完拉倒,沒了心事。省得我今晚玩不痛快。”
“你想現在就見他?”
“可以嗎?行嗎?讓他去酒吧附近呗。如果聊的順暢,帶他一起玩。你不是說他一直把你當成哥們嗎?我倒可以幫你看看,他是不是在演戲,還是玩手段爲了套出你的老底。”
“我現在約他。”鍾弦毫不猶豫地同意大科的提議。
鍾弦爲了方便他們聊天,換了一家戶外的愛爾蘭酒吧,這酒吧在莉莉瑪蓮酒吧側對面的小街。這裏整條街都是戶外酒吧,用各種精緻的歐式小籬笆圍出各自的地盤。鍾弦在最靠近街道的位置上占了一張桌子。這裏來往人多,沒有人會注意他們的談話。
大科在四十分鍾後趕到了。
他看起來神經兮兮,在桌旁一坐定,就迫不急待地讓鍾弦給他拿主意:“鄧sir快到了吧。我一會兒要對他全盤托出嗎?”
鍾弦倒有點糊塗了:“你有什麽要隐瞞的嗎?”
“你怎麽不明白了。有些事說多了會引起警察的猜測吧。其實是和失蹤無關的事,卻也不是什麽好事。比如你來公司之前,有一段時間我和小朱走的比較近,經常出去耍,你明白就是找小妹。”大科爲難地盯着鍾弦。
鍾弦顯得不以爲然:“這事沒什麽要緊吧,滿大街都是站街的警察還能不知道?”
“這樣算不算嫖呀。”
“不然算什麽。”
“那不就得了。若他較真呢?”大科摸了摸頭發。
“你自己決定。”
“你腦子好。想個萬全之策呗。我要跟他提以前和小朱出去玩的事,就必得提起這些,是不是?”大科挺不滿。“你是絕頂聰明之人。你說讓我隻給那個林監理一千紅包就可以了,多了不要給。其實我心裏一開始挺沒底的。還特意多準備了兩個紅包,一個裝了三千,一個裝了五千,想見機行事。結果怎麽樣?看到他那麽熱情,又那麽想結交你。我登時明白了,隻要對他提起你,讓他覺得你肯定會和他合作搞錢,就可以了。這一千紅包都多餘給,都可以省了。”
“紅包你沒給嗎?”鍾弦嚴肅起來。
“給了。我當時是想不給來着。隻是想法。”
鍾弦望着人來人往的人行道,判斷着鄧憶會從哪個方向來。“不給,态度傲慢肯定不行。但是,給多了也會顯得我們心虛沒有底氣,更是不行。”
“我就佩服你。”大科發自真心的說,“拿捏分寸你比李總要厲害。同樣都是長了一顆腦袋,我的腦袋和你的相比就是皮球。”
“比李總強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他的長項,我企望不及。”
“他無非就是年青時傍到了富婆并成功娶成了老婆,給他開了公司,任他胡搞。不然以他經營的能力……”
“能傍到富婆也是本事。縱使你現在比他年青力壯、英俊潇灑數倍,你做得到嗎?”
“交際能力呗。”大科還是不想認同。“我還是更佩服你。你不需要出賣什麽。”
鍾弦沉默了,對大科的贊美他不感到舒服。他并不覺得自己有多厲害。不過都是被逼的不得不去動腦。
愛爾蘭酒吧的服務員端了一個透明酒桶過來,兩端是木色的底,中間是玻璃,能看清裏面黃色的啤酒裝的很滿。服務員把酒桶放在他們桌子靠近圍欄的一邊,酒桶的底部有個銀色的龍頭,可以随時放酒出來。
“我的本事……”鍾弦盯着那個酒桶輕聲說。
“什麽?”大科聽不清,他的目光被經過的兩個美女吸引了。“啧啧,腿長的真勻稱。裙子再短點就好了。咦,他來了。”
鍾弦應聲轉頭。鄧憶在他身後的人行道的拐角處出現。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面,但大科還是像第一次見面似的,跟鄧憶又是握手又是恭維。鄧憶選擇坐在鍾弦身邊,隔着長形桌面對着大科。這也是方便問話的方式。
“别客氣,哥們,我們不是第一次見了吧。”鄧憶提醒他。
“不是我記性不好,是我敬仰警察。”大科一直處于嘻嘻哈哈的狀态,“小時候最愛看的就是警匪片。福爾摩斯啊,波洛呀,柯南呀。特别是紀實的案子,我都特别關注,清華研究生謀殺了同宿舍哥們、藥家鑫連環殺人案拉、白銀變态殺手……”
大科一緊張就話多如流水,語速極快。不了解的人隻覺得他是待人過分熱情而已。鍾弦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腦子中想着用什麽方法讓他放松。
“我們先幹一個吧。”鍾弦提議。服務員拿了三隻帶把的紮啤杯過來,放在他們的桌上。
“好好。”大科停止了曆數兇殺案。他搶在鍾弦前面從紮啤桶裏接了一杯啤酒,殷勤地送到鄧憶面前。“關于小朱……哎呀,我是不是應該等你提問。”
鄧憶接過啤酒杯:“謝了,你随意說。”
“别搞的這麽嚴肅,今天其實是朋友聚會。”鍾弦說。
“是呀。我也當是聚會呀,跟鄧sir真有一見如故之感。今天是周末吧。”大科違心地贊同,笑的燦爛。“讓我好好想想,跟警察交待事情就得詳細周密,不能說些沒用的旁枝末節,不能影響你推理案情,是不是?給我兩分鍾,讓我先組織組織語言。你們兩個先喝一個。”
“一起幹。”鍾弦将接好的兩杯酒分别推到大科和自己面前。
大科拿起杯子,主動碰了鄧憶的杯子。鄧憶也拿起杯子。
“感謝你的配合。”鄧憶向大科說。
“感謝今晚的月亮。”鍾弦說。
“哪裏有月亮。”大科向頭頂瞟了一眼,昂頭一飲而進,他的嗓子眼好像是個水桶,喝酒就像往桶裏倒水一樣容易。一杯紮啤倒進去似乎隻需一秒。
鄧憶望着他,在他放下杯子之前,也仰頭幹了。雖不及大科的速度,倒也痛快。
鍾弦喝的最慢。喝幾口停一下。
“你到底怎麽回事。”大科對他不滿,“這個喝法有朋友嗎?你現在不近女色,連喝酒也變娘了。是不是做變性手術了,還是腎功能衰竭了。”
“一邊死去。”鍾弦将剩的半杯一口幹進去。然後用左手掐住兩邊的太陽穴。
“你是js人?”鄧憶向大科問。
“好眼力。我老家是蘇州。”大科拿過鄧憶的杯子放在酒桶的銀色籠頭下面接滿。“小朱是hn的。這個你應該知道了吧。五年前,李總去人才市場招聘,把他帶了回來。他說他做過大工程,反正是把李總忽悠住了。那時候鍾總還沒進公司,兩年後他才來。在鍾總來之前,李總的公司生意慘淡。他來了之後我們才看到希望,他第一個月就給公司搞定超級大單,若是李總……”
“别說我,說小朱。”鍾弦糾正大科。
“哎呀哈,我就這樣,講話很發散性,很難集中。所以才說給我點時間讓我組織語言。”大科歉意地望着鄧憶。“你們先聊着,我還是再好好整理整理思路。”
“想到什麽就說什麽。這樣最好。”鄧憶說。同時又提議了一杯酒。三個人幹掉。鍾弦開始發愁,兩杯酒一下肚,他的腦袋像要爆炸。
“他離職的事,你什麽時候知道的。”鄧憶問。
“就是他離職那天。他在辦公室裏和李總談了很久。出來時,兩個人顯得很是愉快。然後他就收拾東西走了。什麽也沒說。不,虛假地說了些感謝李總的話,說自己沒能力什麽什麽的。”
“他離職八天後,就失蹤了。你覺得可能是什麽原因”
“離職後就失蹤了嗎?總不會是因爲失業就去自殺什麽的吧。”
“有這個可能性嗎?就他的性格而言。”
大科很認真地想着,然後不置可否地搖搖頭,“說不好。他太愛吹牛,把自己隐藏的很深。若說離職時的樣子,根本看不出是會自殺。再說自殺不也沒看到屍體嗎?難道他去大梅沙或南澳跳了海?”大科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頭,“這樣說來,自殺什麽的,也不是沒可能。我想起一件事。”
“什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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