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可惜

27

其實從内心深處,鍾弦從不覺得自己的記憶真的出了什麽嚴重問題。盡管他會發現忘記了某個熟人的名字,忘掉某串常用的數字,但這些不過都是小事,而且那些被忘記的又可能會被忽然想起。但是重要的事,例如每一天的經曆——發生過的具體的事與見過的人,他怎麽可能忘記,也沒法忘記。

他沒見過這個女孩。這個女孩也應該沒見過他。她能叫出他的名字,可能是因爲小朱曾對她講過、或她看過公司活動時的合影照片,然後女孩記住了他。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女孩隻需要這樣交待一句就行了,可是她偏偏一言不發。在鄧憶重複第三遍問話時,鍾弦覺得自己可能又要被懷疑了,這讓他深感惱火。

鍾弦直接提示女孩:“小朱對你提起過我的,是吧。”

女孩猶豫不決,她的眼神快速地遊移着,身體前傾,好像在計劃着怎麽逃跑似的。然後她點了點頭。

“就是這樣。”鍾弦終于等到她點頭,立即轉向鄧憶說。“不然也沒别的可能。”

鄧憶盯着女孩,漆黑的瞳仁一動不動,他還是要确認:“你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姓鍾的嗎?你打算向警察隐瞞嗎?”他第四次向女孩确認,語氣加了一點強硬。

女孩看起來是害怕了,她搖頭。“不是……不是第一次見。”

鍾弦愣了,繼而用無可奈何的目光看着她。他覺得這個小孩是被吓的胡言亂語了。

“你上一次在哪裏見過他?”鄧憶繼續問。

“以前……在賓館。”

“什麽?”鍾弦感覺腦子充血。

“賓館裏?慢慢說,别着急。”鄧憶的聲音變得溫柔,他向女孩靠近一點,也等于擋在鍾弦和女孩之間,好像是怕有人幹涉女孩回答似的。鍾弦隻好不發一言,默然望着這一幕。

“朱哥他帶我出去……有一次,就是在我剛到這兒的頭兩個月的一天,”女孩吭吭哧哧地說,“他說要帶我見見他的哥們,他要和哥們談點生意,搞合作……如果我們能讓他的哥們高興,就有錢了……他說我是他老婆也應該出一份力……”

“他帶你去見的哥們就是你眼前這個嗎?”鄧憶向後伸出右手的食指,指着鍾弦。鍾弦則煩惱地把雙手插/進口袋。

女孩點頭了。

“沒有的事!”鍾弦嘟囔着抗議。女孩吓的不敢再說話。鄧憶回頭死死地盯着鍾弦,鍾弦立即對他擺手,“你繼續問。我離遠點。”他向後退了幾步。

“是你忘了。”女孩望向五步開外的鍾弦,“朱哥還買了兩瓶酒帶給你,因爲你喜歡喝酒。”她開始在裙子側邊的口袋裏摸,不一會兒摸出一部黑色的華爲老款手機。鄧憶輕移步子湊到她身邊。女孩在手機上鼓搗了一會兒,然後讓鄧憶看。漸漸地,鄧憶盯着女孩手機屏幕的眼神越來越認真,之後他從女孩手裏奪過手機,用食指在上面來回滑動,兩分鍾後,他瞥了一眼故意站遠的鍾弦,拿着女孩的手機向他走去。

“你看看吧。”鄧憶将手機遞給鍾弦,并攬住後者的肩膀把他推遠一點已方便說話。

鍾弦接過手機時,看到手機屏幕上是一張照片——背景是某個賓館的房間,正中間的桌子上有酒瓶和酒杯,幾個人橫七豎八的身體擠在一起,照片上隻能看清三個人的臉,正中間的一個是大科,他身後是正在昂頭喝酒的鍾弦。大科的一隻胳膊摟着小朱,小朱旁邊的另一個人隻照了一半身子。

鍾弦用手指滑動查看其它的照片,向後滑是女孩自己的生活自拍,向前則還是在那個賓館裏的照片,照片上的人似乎都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拍到的。終于找到一張不同的,是女孩在賓館内的自拍照,她伸出兩個手指做可愛狀,照片隻照到她的頭和光溜溜的肩膀,白白嫩嫩的,好像沒穿衣服似的,背景裏的人正是鍾弦。

“這是?”鍾弦疑惑不已,急忙向後滑動屏幕,終于看到女孩的一張半身自拍照。然後他恍然大悟。不是他忘記了,是這個女孩的樣子發生了巨大的改變。照片中的女孩比現在看起來要時髦的多,上身穿着黑色的抹胸緊身衣,長發及腰,瀑布一般,把一張圓臉顯得又窄又小,化着濃妝,帶着假睫毛。下半身穿的什麽,照片沒有照到。身材比現在瘦多了,和眼前這個又圓又土的村姑判若兩人。

鍾弦把這張照片遞回給鄧憶看。“我是見過,但沒想到是一個人。而且……”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直接說出來,“而且,我當時不知道她是誰帶來的。你看看她穿成這個樣子?我以爲是誰招來的雞。這個……小朱在搞什麽?有個女友不知道怎麽折騰好了。我還看過一張小朱在同事間炫耀的照片,完全不像現在,也不像這張照片上的樣子。那個可清純漂亮很多,若不仔細辨認,很難看出這三個是同一個人。”

鄧憶接過手機,并沒有去看那張女孩濃妝的照片,顯然他剛才已經看過了。他隻是用一雙閃亮的眼睛定定地望着鍾弦。“你們當時在幹什麽?”

“你是指照片裏?平常的聚會吧。”

“同事聚會嗎?”

鍾弦搖頭:“不是,是陪客戶。隻有我和大科,其它人是gt公司項目上的關系人,小朱怎麽會在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不應該有他。但是照片也不可能有假,也許他是後面來的,在我們吃過飯、喝的五迷三道以後換了場子,他才來的。”

“就是說,你們在招待客戶,陪吃完飯,又去了賓館接着陪。”

“是這個意思。”

“在賓館陪些什麽呢?”

“就是繼續玩,讓他們開心。都是爲了工作。那些人……”鍾弦搖搖頭苦笑。

“是集體叫雞嗎?”

鍾弦愣了。此時的鄧憶在他眼裏又變成一個警察。他立即否認:“沒有!”

“那你怎麽會以爲這女孩是誰叫去的雞?而且你們選在賓館裏繼續玩?爲什麽是賓館,ktv不好嗎?”

鍾弦張開嘴,又合上,好像是受了莫大委屈似的,“ktv裏就沒雞嗎?天,你就這麽看我。”

“如果你的客戶有這個特殊要求,你會不滿足嗎?”

“會。我承認一定會,不管客戶有什麽要求,我怎麽可能放棄機會。但我不會親自上陣去叫雞。這種事我都是交給大科……交給别人去辦。”這好像成了一道難解題目,怎麽回答都漏洞百出。“我自己……不會花錢找女人。”他隻好這樣說。

“我相信你不需要。”鄧憶說。“爲了讨好客戶,爲了豪車名宅,前途利益,忍下一些惡心,放下一些原則,這卻不是不可能去做的事。”

鍾弦不想多說了。隻會越描越黑。“你不信就算了。這和小朱的失蹤有半毛錢關系嗎?”

鄧憶不再說什麽,他轉身走回女孩身邊。女孩依然小心翼翼地站在牆角。鄧警官把手機還給她。

“你的朱哥都囑咐過你要怎麽陪他的哥們開心嗎?你做了什麽?”鄧憶溫和地問。

“他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我又不懂。”女孩老實地回答。

“是他讓你穿成那樣的嗎?頭發是假的吧?還化那麽濃的妝?”

女孩點頭,臉又紅了。“我也覺得不好。”

“他讓你做的具體的事都是什麽,講一講吧?”

“喝酒,聊天,跑腿……”

“還有嗎?”

女孩認真地想着。

“陪他們睡覺嗎?”鄧憶提示她,“是不是他說這樣就能賺很多錢。”

盡管鄧憶的語氣很平緩,女孩還是吓了一跳,她向前方胡亂的望了一眼,就低下頭去:“沒有呀。我是他老婆呀。又不是傻子。”她把頭低的很深。

28

從那片又舊又偏僻的廠房離開,

兩個人在死一般寂靜的荒草與矮樹中走着。路面散落的死去的不知名的昆蟲的殼在腳下偶爾發出清脆的響聲,他們低着頭就好像尋覓失物似的,眼睛看着泥濘地面尋找落腳的地方,還是難免在鞋子上沾到泥。

鍾弦感覺懊惱,明明知道在這樣的天氣下,沒法保持幹淨,他還是穿的太講究,糟蹋了一雙好鞋。鄧憶在他前面走着。鍾弦知道那個家夥頭腦中一定思緒紛纭,理不清頭緒,便緘口不語,在其身後,悄然移動腳步。

鄧憶在一處石頭那兒停了一下,擡頭望了望:“這裏的景色真不錯。”

鍾弦也随着他望了一下,風吹過荒草地,吹過他們的頭發,向雜樹叢吹去。這裏滿眼都是綠色,不是城市中心綠化區那樣整齊美觀,卻更有一種自然的寥廓之美,疊青瀉翠的蜿蜒起伏。鍾弦不由地深呼吸一口氣,是因爲想到這裏氧氣應當最是充足,

“你還打算去旅行嗎?”鄧憶緩緩開口。“什麽風景能解你心頭之惑。你連眼前的景色都不能去欣賞。”

鍾弦不知對方此話何意,便沉默不語。

鄧憶繼續說:“我想你自己也知道,旅遊解決不了你的問題。”

鍾弦低頭看着被弄髒的鞋,心中感到困撓。這個姓鄧的真是厲害,就像他肚子裏的蛔蟲。“你要問什麽就問吧。”他說。“但你如果是想問我睡沒睡過那女孩,我告訴你,我沒碰過她一個指頭。”

“我沒懷疑這個。”鄧憶回過頭來對他笑,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可惜了……”

“可惜?”鍾弦繃着一張臉問。

鄧憶眼睛裏的亮光彎成一道不可思議的形狀,表情裏帶着一種若隐若現的傷感,好像有什麽事讓他帳然若失。

“可惜我嗎?”鍾弦故意問。“我犯了什麽法嗎?”

鄧憶的目光從他的臉上轉開,垂下去,片刻又擡起來望向前方。

“大好的一個人呀!”他說,然後繼續邁步向前走。

仿佛有什麽東西在這一聲感慨中碎掉了。

鍾弦愣愣地立在原地。他不明白爲什麽自己會覺得很難受。他深吸了一口氣追上鄧憶。

“今天還有别的安排嗎?sir?你午飯也沒時間吃。我們就找個地方吃晚餐,我請。”鍾弦一路誠懇地讨好。

鄧憶瞥了他一眼,“你出人出車又出‘血’,就算是幫我,也不用這樣吧。”

“我最近不是閑嗎?又怕你懷疑我。想趕緊搞清楚解除嫌疑。”鍾弦嘻皮笑臉地說。“我不是白請你的,我有個要求。”

“說,我不一定答應。”

鍾弦字字清晰地說:“你可以懷疑我。你也可以調查我。雖然這讓我不好受,但是我知道這是你必須做的。我隻有一個要求,不論你懷疑什麽,請直接問我,别向我隐瞞,給我解釋的機會,不要直接下判斷和結論。”

鄧憶沒有立即回答他。他們一直走到車子那兒之後,他才微微地點了下頭。

“你答應了?”鍾弦急忙确認。

鄧憶再次點頭。“好。”

“那你問吧。”

“問什麽?”

“你敢說你現在沒懷疑嗎?”

鄧憶最後向郊區的天空望了一眼,打開車門。“我懷疑,但我現在還問不出什麽。”

他們坐上車之後,鄧憶又開口。“問個與案子無關的。你即不去旅遊也不上班,就打算這樣一樣跟着我?”

“其實我是有計劃的。我安排了一個月的旅遊時間,下個月則要啓動一個新項目。”鍾弦說。“如你所說,我現在也覺得旅遊可能對我沒用。用這一個月時間陪你破案,反而……”

“那你是打算天天纏着我了。”鄧憶歎了口氣,有點拽的樣子卻顯示他并不讨厭如此。“我怎麽記得你是一個總要和别人保持距離的人。”

鍾弦發動車子,在輕微的發動機聲響中,他在腦子中尋找答案。“你和别人不一樣。”他啓動車子向前緩緩行駛。“我們聊的不一樣。你對我說的話,我有時會懷疑是不是我的幻覺,怎麽還真有人關心我的心理我的問題?不管你是出于什麽目的,你和别人不一樣。”

車子駛出泥濘小路,轉到一條相對寬闊的路面上。

鍾弦一直沒有聽到鄧憶的回應,他轉過頭來,正看到鄧憶的一雙眼睛黑漆漆的十分有神地看着他。

他們對視了足有十秒。車輪輾到一塊石頭。鍾弦立即刹車。

“你不看路,盯着我幹什麽?”鄧憶緩緩地說。

“你幹嘛又盯着我看。”

“我盯着你是在想你爲什麽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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