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回憶不起小朱是哪裏人,jxhb那個家夥個子不高,身形瘦小,臉型也是瘦長的,平時總是弄一個中分的發型,頭發黑又亮,所以大科才會說他像個漢奸。
小朱平時彬彬有禮。過多的禮貌背後卻缺乏真誠,眼神總透露着一種疏離。
鍾弦隻能回憶起這麽多,他也沒有興趣去回憶這個人。隻因爲這兩天鄧警官的訊問,他才被動去搜刮記憶。
而現在,随着和鄧警官的熟悉,最初的緊張感已經退去,他更加不願逼自己再去思索關于小朱的事。
“他是一個非常不起眼的人。”這是他對小朱的評價。他開始對鄧警官說出他的真實看法。
不起眼到什麽程度呢?就像那些大街上經常會看到的、無害的、也不讨人喜歡的人,這種人某一天忽然從世界上消失了,都不會引起注意,也沒有人願意去注意。
“你的同事們大概都這麽覺得。”鄧警官喃喃地說。
“是不是很沒人情味。”鍾弦自嘲地笑了。
此時已過晚上八點,堵塞的車道漸漸通暢,皇冠車子駛進lu中心區。這個城市最輝煌的一面開始像沉睡的猛獸漸漸蘇醒,滿眼的霓虹燈節日煙花一樣四處綻放,極度繁華逶迤夜光像一支支強心針一樣刺進人的眼睛。此時的lu中心區,京基100又是之中最閃耀的一個,像一顆修長的、高聳如雲的鑽石,梭形側面上循環播放着巨大的招商電話号碼,每一個數字都在發光——0755xx88888。
這是每一晚都會看到的景象。但每一次身處其中,心髒還是會不由地騷動。
“我在這裏下車。”鍾弦說。
鄧警官略有驚訝:“這裏麽?”
“是的。我想走回去。散散步。”
“kkmall酒吧就在旁邊吧?”鄧警官指了指京基100的方向
“以前是在那兒。現在已不在了。不知道搬哪兒去了。你以爲我是去酒吧?”鍾弦笑着示意司機停車。“謝謝兄弟。”
司機笑着點頭。
鄧警官也對他點頭:“感謝你今天的幫助。”
“再見阿sir。隻可惜我不能真的幫到你什麽。”鍾弦打開車門邁出一隻腳。
鄧警官在他身後說:“我總覺得,這裏到了晚上就不一樣。”
“是呀。一個從夜晚開始的城市。”
鍾弦下車後。在路邊略站了片刻,看着皇冠駛進擁擠的車道,然後轉身走進i的大門,從那裏穿過,走向燈火通明的萬像城。
通向地鐵的地下出口的自動扶梯附近,人潮洶湧,許多年青的面孔和他擦身而過,這是一群隻在夜晚才精神抖擻的生物。
這其中會不會有那樣的一個不起眼的人,每天都混迹在夜生活的人群中,混了很久。有一天他忽然消失了,卻沒有人會感覺到。
這是一個冰冷之地。鍾弦在心裏想。
10、
“可能是一個女孩。”
“什麽?”大科一臉納悶。他早已等在萬像城四樓的餐飲區。在一張靠近角落的餐桌上,他點了鐵盤烤魚,長方形的鐵盤上被紅油覆蓋的魚與各種配菜堆滿,在電磁爐盤的烘烤下,咕嘟地冒着泡泡。
看到走近的鍾弦,大科略爲不滿地指了指桌子另一邊已擺好的盤盞,示意他快點坐下。“還以爲你被警察抓起來了。這麽久!”
“堵車。”
“你剛才說什麽女孩?”大科拿着筷子好奇地看着他。
鍾弦在大科對面的座位上坐下來,後背靠着高高的椅背,停頓了一會兒說:“我夢裏那個。”
大科不屑地冷笑一聲:“你最近是不是閑的,一個夢有什麽好琢磨的。以前不是說是男的——可能是一個朋友或同學什麽的?今天怎麽又變成女的了?”
鍾弦注視着已被煮爛的魚:“我覺得,我沒理由不停地夢到一個男的。”
“莫非你夢裏和那個被忘記的倒黴家夥親熱了?”大科的小眼睛開始放光,他笑起來:“你是指前女友?你真不是人,能把前女友也忘了?”
鍾弦默不作聲。
“你這三年的女友,我都記得。”大科精神抖擻地說,“我幫你數數。倒着數怎麽樣?”
“你才是真閑。”鍾弦将桌子上的茶壺拿到眼前,将面前的空碟子用熱茶沖洗。“等我這麽久,還不是想聽小朱案子的進展。”
“最近太閑,小朱的事正好解解悶。那個阿sir都說了什麽?”大科迫不急待想知道進展。
鍾弦将筷子放到碟子上,用茶水小心地沖洗,一邊說:“讓你失望了。我覺得今天沒有什麽進展。歐航除了吐苦水,沒有說出什麽有用的線索。鄧sir算是白跑一趟。”
大科顯得不意外:“歐航那小子現在怎麽樣,這麽久沒見,他對你講什麽了?”
鍾弦盯着烤魚,感覺沒有什麽食欲,略作停頓後提議:“要不要喝點酒?”
“我開車來的!”大科一臉誇張的遺憾表情。“除非你讓我去你家住。”
“我的廳裏在局部裝修,還沒弄完,牆漆刷了一半。你沒地方睡。”
“和你擠一張床上不行嗎?”大科瞪圓小眼睛挑釁地說。“我又不嫌你。”
“我嫌你!”鍾弦笑道。“不喝了。這裏也不會有什麽好酒。”
大科夾了一大塊魚肉到自己盤中,猛吃了一陣。然後說:“歐航還纏着你嗎?”
鍾弦不動聲色地說:“他爲什麽纏着我。”
“以前他不就是你的跟屁蟲?最後還不是纏着你帶他做了一個項目。”
“那項目不也帶了你?再說我們當時确實需要他去搞定工地的小鬼。總不能我們倆個把時間都耗上。”
“以後工地我可以的。也不會像他那麽沒用,浪費那麽多時間。”大科停頓了一會兒說。“他現在做什麽工作,還在這行裏嗎?”
“好像說是跟親戚在做什麽。”鍾弦說。
大科點着頭低聲嘟囔道:“你可不能再心軟。那個家夥不可信。”
“你說八百遍了。難道我自己不會看人?”鍾弦将沖過碟子和筷子的茶水都集中倒進一個杯子裏,将那個杯子推到桌角,示意服務員拿走。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發呆起來。
“你不吃嗎?”大科皺着眉頭看他。
鍾弦将目光移到已經被大科吃掉一半的魚上,說:“我在想那個鄧sir其實是個挺有趣的人。”
“是嗎?有機會讓我見見。”大科說。
鍾弦笑道:“你還想認識警察?不怕他看穿你,把你抓起來。”
“切,誰不知道?警匪一家的話絕對是真理。咱那點小事,是怡情,在警察眼裏是小兒科,人家見過大世面。”大科越說越興奮,對鍾弦神秘地眨眼睛,“他們幹壞事都不用花錢的!嘿嘿,這個鄧sir也不會例外。不信就打賭!”
11
夜風很舒服。
與大科告别後,鍾弦沿着幹淨的像舞台一樣的街道慢慢走回去。晴空之夜,燈光太美,不知不覺,鍾弦回想起初到這座城市時的感覺。奇怪的是,他竟然已經想不起,他是四年前的哪一天來到這裏。
好像是在6月,坐了飛機到達,那天機場被暴雨包圍。
他在等一個人來接,等了很久,仿佛不會有人來的感覺他還記得。他就等在機場出口的玻璃門裏,茫然無措,内心恐懼。
又好像不是那次,他似乎是坐了長途巴士。從桂林坐了一夜才到達,下車時,發現外套丢了。他穿着一件白色背心,拎着雙肩包,尴尬地站在車站裏,向來往的人打聽地鐵的方向。他是去找什麽人,那種仿佛不會找到任何人感覺,他還記得。茫然無措,内心恐懼。
他就要忘記了那種感覺。真的幾乎全忘了。
鍾弦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看到了歐航。
在他家樓下的比勝客門前,歐航像隻寒号鳥一樣聳着肩膀東張西望。
心頭升起怒火,鍾弦走過去:“你要幹什麽?”
歐航故意裝出一臉驚訝:“好巧。我……”
“你找我幹什麽?!”
“哎呀,我路過而已,對呀,你住這兒。好吧……我隻是碰碰運氣,今天有些話沒說出來。”
“你來威脅我嗎?”鍾弦用餘光注意了四周,沒有人關注他們。“别以爲我不知道你之前對李總做過什麽,但我,不會吃你那套。我沒有什麽事能成爲你的把柄。”
“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歐航又驚又急,“李總那事,是他欠我!我跟他幹了八年!他把我人生都毀了!”
“你怪不了别人,當初有人逼你到他公司工作的嗎?是你自己選的!”
“是他忽悠我的!”歐航不服。繼而懊惱地擺了擺手,仿佛求饒似的。“過去的不提了!我沒怪任何人。我不過就是抱怨一下。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每個人都會走彎路,跌倒爬起來的就是英雄,跌倒爬不起來就是狗熊。我隻是想爬起來。可是你不幫我。鍾,你幫幫我!”歐航聲音越來越高。從必勝客裏走出來三個人,奇怪地看着他們。
鍾弦後退一步,歐航便閉了嘴,過了一會兒又道歉:“對不起,我最近煩的很,老婆吵到不想回家……”
鍾弦看了看表,快到晚上十點了。“你還沒吃飯吧。”他盯着歐航說。
“呃……吃了。”歐航回答。
“狗屁。我請你吃披薩。”說着推門走進必勝客。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