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灰色大理石桌面上放着一瓶奔富407,這是大科帶來的。
大科的表姐在lg區開電子元器件廠。這個表姐有失眠症,每晚要靠喝紅酒來助睡。這瓶奔富就是大科從表姐那兒順手拿來的。
這還是大科第一次帶酒來,以前兩人的飯局,帶酒都是鍾弦的事。
這個習慣保持很久了——在兩人相聚時喝紅酒。最初的原因,是鍾弦發現自己的腦子變得混沌,他歸結爲陪客戶喝了太多白酒和洋酒。高度酒精損害了他的腦子,讓他健忘。而據說紅酒可以養人。
“你終于有人性了。”鍾弦的目光在奔富和得意洋洋的大科之間來回,然後從酒櫃的抽屜裏取了開瓶器遞給大科。“有個朋友從俄羅斯寄了一箱紅酒過來。要不要先嘗嘗?”
“俄羅斯的紅酒沒什麽名氣。”大科熟練地将開瓶器裝到奔富的瓶口上。“還是喝我這瓶。”
“乓~”桌上的手機傳來一聲清脆的摔碎東西的聲音,是一條簡訊的提示音。鍾弦拿起手機輕輕地歎氣:“我還沒有回複那個警官。”
“是那個阿sir發微信給你嗎?”大科急忙湊過來看鍾弦的手機,一雙單眼皮的小眼睛閃閃放光。
“廣告。”鍾弦重新将手機放回桌子。
“你猶豫什麽呐。你難道不好奇?”
鍾弦無奈地說:“你是白癡。被一個警察邀請,會有什麽好事?你好奇的話,不如你替我去?”
“如果他找的是我,我肯定同意。你帶我一起去,我樂意奉陪。”
“得了吧。我在想怎麽拒絕,可又怕會顯得心虛。我們一會兒去吃什麽?”
“東北菜吧。”大科說,雖然是js人,卻對東北菜偏愛。“如果你真的想拒絕也沒什麽。小朱隻是失蹤又不是死了。有什麽大不了的。”
“東北菜就算了。”鍾弦反對,他思索着大科的口味,“兩條街外有一家華神龍。”
“我這幾天胃不好,不能吃火鍋。”大科揉了揉肚子說,“先喝酒,一會兒再說,我還不餓。你覺得小朱會不會是真的死了呢?以他那個性格,愛吹牛、愛湊熱鬧,半年内,卻消失的毫無蹤迹,你說說。死的可能性是不是很大呢?”
鍾弦瞟了一眼大科:“你很了解小朱嗎?要不要我把那個姓鄧的阿sir介紹給你,你去陪他辦案?盡情推理。”
“好啊。”大科開心地笑着,他轉動開瓶器,将奔富瓶口木塞輕松拔下,又将瓶中酒倒進醒酒器中。深紅色的液體傾洩進窄口寬肚的玻璃器皿,映襯在淺灰色的大理石台上——這個畫面,鍾弦覺得極美。
“奇怪,鄧sir一直沒有找過你嗎?”鍾弦盯着醒酒器說。
“不會是沒把我當回事吧?”大科頗感不滿。鄧警官沒有去造訪他,讓他覺得被輕視了。“我敢說我對小朱的了解遠比你多。”
“小朱會有什麽秘密。”鍾弦思考着。
“你還真不了解他。雖然看起來是個沒什麽本事的,卻一直在動歪心思,他,在公司時,每天都想着怎麽找機會做私單。”
“哦?是麽?有成功過嗎?”鍾弦不以爲然。小朱愛吹牛人人皆知。他吹噓自己以前做過很大的項目,可沒有同事相信。
“别太小看他哦。”大科挑起嘴角,神秘地說。“雖然我也不信,長的像個漢奸似的,誰會願意跟他合作。不過卻是真的,他真的做成功過。”
鍾弦笑了笑搖頭,表示壓根不信。
“我有一個同行朋友看到過證據。”大科說,
“什麽證據。”
“有個項目的付款記錄。收款人就是小朱。”
“是麽?”鍾弦定了定神。他還是沒法信。
“絕對不會錯。這家夥沒本事心術又不正,會不會是走路不小心掉進哪個坑裏被天收了?呵呵,哈。”大科笑着從消毒櫃中取出兩隻高腳杯,從醒酒器中倒出一小部分酒到兩個杯子中。拿了其中一杯遞給鍾弦。
“急個毛,還沒醒好。”鍾弦接過杯子,搖晃着裏面的液體,杯壁上立即像挂了一層淡紅色的絲綢。“還不錯。”
“嗯,哈。真要等45分鍾?我可等不及。窮講究什麽?!”大科高聲說,“來吧,先幹一個。爲你和我的自由,爲新的開始。”說罷一飲而盡。
鍾弦最終也沒能拒絕鄧警官。
他在隔天的下午陪着鄧警官乘坐地鐵去到白石洲,在pn家居廣場的顧客休息區裏,見到了已在等待他們的歐航。
鍾弦還記得第一次認識歐航時的情形。那是三年前,他剛到公司任職。
歐航顔值很高,不比電影明星遜色,有點像林志穎和古巨基的混合體。身材雖不高大,隻有170多一點,又有些瘦弱,但卻是近些年流行的、讨女人喜歡的那種柔美型的男生。
歐航的性格随和又熱情。曾給鍾弦留下非常好的第一印象。但,沒過多久,鍾弦就發現,同事們在背後對歐航議論紛紛。
歐航二十出頭就結了婚,老婆因爲他的帥對他非常不放心,經常電話查崗。歐航在工作方面也不出彩,幾乎沒什麽成績,僅憑着顔值與讨喜,一直在公司混着。據說他私下裏和一些比他年長的女人來往,那些女人會送他東西,他用的蘋果6p就是某個女人送的。
這些情況,鍾弦并沒有對鄧警官講。覺得不過是些江湖閑話。而且鄧警官也隻是來調查小朱。
歐航坐在一張木制長桌的後面,不遠處是正在特價優惠的茶幾展區。
“嗨,鍾總。”歐航首先跟鍾弦打招呼,他笑容滿面。
他們至少有半年沒見了,鍾弦注意到歐航穿的還是兩年前那件藍白相間的條紋t恤,天生麗質也沒能抵消灰頭土臉的狼狽感。可見生活的不如意。
“這位就是鄧sir。”鍾弦向歐航介紹。“你真的跟警察說那種混話?除了我别的同事的事都不管?”
歐航主動和鄧警官握手,招呼他們坐下。然後說:“小朱的事我當然不管。他那種人,出什麽事也是報應,我不怕當着警察的面這樣說。”
鍾弦搖了搖頭,不管同事們如何評價,他其實對歐航并不厭惡,但也深知此人不可深交。歐航本可以有很好的生活,卻被自己搞成了一個笑話。
“鍾,你幫過我,你帶我做過項目。我記着。但我也幫過你,你記得吧?我們是有交情的,所以……不過鄧sir,你給我打電話時,我跟老婆在吵架呀……其實我隻是跟你開玩笑,沒想到你真的找了鍾。我怎麽可能不願配合呢?”
鄧警官在這時溫和地說:“這還不是正式的調查,感謝你們都願意配合。可以随意聊。”
歐航打量着鄧警官說道:“想不到鄧sir這麽年青,又帥,是不是?鍾?如果是穿警服的話一定相當帶勁!我有一個朋友是做協警的,前幾天我們還在一起唱歌……”
鄧警官一言不發地看着歐航講話的樣子,
歐航敏感地變得小心起來,“呃……鄧s,還是你問。”
“你是gd哪裏人?”鄧警官說。
歐航遲疑了一下:“梅州。呃……我的情況不重要吧。”
“你普通話很好,沒什麽家鄉口音,在深圳很久了嗎?”
“畢業就來了。第一份工作就在李總的公司,我把最寶貴的時光都獻給了公司……”這種話,鍾弦聽歐航講過很多遍,大多數是當着李總的面說,但今天再聽這話裏卻滿怨怼。“在我像一張白紙一樣離開學校投入社會的時候,在我還是不懂世事的小孩的時候,我遇到的第一個老闆就是李總,我……”
鍾弦打斷了歐航:“屁話那麽多。跟鄧sir說點有用的。比如你最後一次見到小朱是什麽時候?”
“就是他離職那天了。”歐航對鍾弦說。“李總早就想開掉他了。這個你知道吧。”
“我不知道。李總不是一直挺喜歡小朱的。”
“喜歡什麽,小朱會拍馬屁,表面而已。”
鄧警官問道:“你是說,他是被開除的?”
“是呀。”
鍾弦疑惑:“不是吧。”
歐航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你不知道而已。李總是把他開了,給他留面子才沒公布,你覺得他那種人會主動辭職?”
“既然沒公布,你是怎麽知道。”鍾弦說。
“哎呀,你不了解李總,我了解呀。你也不了解小朱。”
鄧警官問:“他離職的具體日子是哪一天?”
“具體日子嘛,好像是10月……”歐航随及有些奇怪地看着鄧警官:“這個公司有記錄呀。你在行政内勤檔案一查就知道。你,不是去公司調查過了嗎?”
鄧警官點頭,表示他知道,但還是堅持問:“你能想起具體日期嗎?”
歐航帶着不解地表情,擺出一副努力回憶的樣子,但鍾弦知道他在動别的腦筋。“想不起了。以前公司同事離職,都會弄個飯局歡送一下,象征性的……但小朱沒有任何儀式。忽然就走了。這是個疑點呀,這有點奇怪的。”
鍾弦不覺得奇怪。“也不是每一個都要歡送。”。他轉向鄧警官說,“你們聊吧。我正好近期想買個沙發,可以去逛逛嗎?”他指着特價展區的方向。
還沒等鄧警官點頭,歐航就說:“鍾,别走呀,我們一起回答,會更全面。”
鍾弦堅持:“鄧s已經問過我了。現在是要聽你怎麽說,我在這反而會影響你。”說罷站起身向家俱展區走去。
“鍾總,幫我點杯喝的吧。”歐航在他身後說。“出門急忘了帶錢。”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