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舉動卻讓另外兩個女生有些不滿,不過魏東魁卻不在意,而是看向了蒼龍,目光裏透着挑釁的意思,說:“蒼老師,該你了!”
與此同時,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落到了蒼龍身上,可蒼龍卻絲毫也不緊張的坐到了古黃色鋼琴前,很自然的彈奏了起來,同樣是拉赫的第三鋼琴協奏曲。
當琴音連貫的揚動在衆人耳邊時,周圍的學生都露出了驚訝之色,蒼龍的手并非是一雙能彈鋼琴的手,至少比起魏東魁那雙細膩修長的手顯得粗糙一些,隻是這雙手撥動琴鍵時,卻顯得優雅而自然。
魏東魁眉頭頓時皺了起來,但他并不相信蒼龍一個曆史學博士,能夠在音樂上有多高的造詣,那兩位音樂老師也是如此,其他看不明白的學生,自然也不認爲蒼龍能彈奏完這首對于他們來說,簡直是蝌蚪文的樂章了。
但令人越加吃驚的是,蒼龍起手就閉上了眼睛,而他的手卻依舊在撥弄着琴鍵,琴音緩緩而流暢,他的表情是那樣忘我而凝神,指尖就如同在琴鍵上舞動。
魏東魁彈奏拉三時,面前沒有曲譜,而此時蒼龍彈奏拉三也同樣沒有曲譜,但區别就在于,魏東魁彈奏時從頭到尾都是注意力集中在鋼琴上,但是蒼龍卻是閉上眼睛,仰着頭似乎在他此刻的世界裏,音樂已經與他融爲一體。
琴音流轉,與魏東魁彈奏出來的感覺完全不同,剛才是聽不出來,現在一對比,立時發現魏東魁完全是照着節奏在走,給人的感覺有些牽強,可蒼龍卻并非是照着拉三的節奏在走,卻又不失拉三的曲調,風格上完全擺脫了拉三,而且給人的感覺極爲自然。
即使是不懂拉赫第三鋼琴協奏曲的學生們,也沒覺得這琴音有任何不對或者不妥,如果真要說區别,那麽魏東魁的琴音給人的感覺是處處的束縛,沒有一點自我洋溢的發揮,隻是照着腦海裏的曲譜在彈奏。
而蒼龍的琴音給人的感覺就如同逃脫了牢籠的鳥兒,飛出了天外,自由自在,沒有任何的束縛。
“怎麽會!”魏東魁有些失神,連他也不由沉浸在這種洋溢的音樂當中。
“節奏變了,風格也變了,但曲調卻沒有變,有拉三的神韻,可是卻與拉三表現出來的張力與情感,完全不同!”兩位音樂老師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對方眼裏的驚訝。
“這是什麽風格?”另外一位音樂老師奇怪。
也就在此時,音樂的韻味急轉直下,透出了孤獨蒼涼之感,那種孤獨讓聽的人都感受到了凄涼,心底似乎澎湃這一種感情,想要宣洩出來,卻最終沒能宣洩。
随着琴音韻律變動,透出的韻味再次改變,就如同從幹渴的沙漠中,突然跳入了一片綠洲,變動如此之大,卻讓人生不出任何怪異和煩躁,隻是覺得是如此自然。
在琴音中,他們仿佛來到了這個沙漠的綠洲,在綠洲中,一位渾身遮掩在黑紗下的女子亭亭而立,饑渴的旅者,來到綠洲尋獲的不僅僅是生命的水源,還有人們渴望的愛情,音樂中交織情感的釋放。
旅者摘下了女子的面紗,那絕世容顔,古今難言,愛的欲火在燃燒,在沸騰,起起落落之間,沒有厭倦,隻有相思相守,纏綿與共....
不知持續了多久,韻律再次變幻,在纏綿中突然出現了悲泣,愛情之火被澆滅,沸騰轉化爲悲涼,一時間所交織出來的情感讓人憤怒,透着深深的恨意,直到現實将一切打碎,一切重歸現實......
琴音徐徐流轉,顯得沉悶,沒有了躁動,沒有了沸騰,也沒有了悲涼,一切都顯得漫無目的......
琴音在人情緒跌落到低谷時,緩緩停下,而此時蒼龍的臉上,卻挂着淡淡的憂傷,隻是這憂傷在衆人還未發覺之前,就已經消失了。
當他緩緩站起來,注視着正處于失神狀态的魏東魁,說:“還用比嗎?”
聽到此話,魏東魁才回過神來,目光裏交織着各種情緒,最強烈的是不甘,但最終他搖了搖頭,一臉頹廢:“我輸了!”
“什麽?輸了!”九班的學生這才反應過來,剛才蒼龍的琴音給他們的感受太深了,但此時回憶起來,卻似乎什麽都不記得了。
“怎麽可能,他才彈了幾分鍾,你怎麽就輸了,而且....而且....”幾個學生不甘心。
“對啊,他彈的和你彈的根本就不一樣,而且彈的時間比你短多了,肯定是撿了那些容易的彈奏的。”
“就是,剛才他彈奏的雖然....雖然.....雖然還可以,但彈的時間太短了,遠遠沒有你彈奏的久。”
一群人頓時打抱不平,有的甚至拿時間長短來說事,但是魏東魁卻不說話,因爲他知道他輸了。
“三十分鍾彈完拉赫的第三鋼琴協奏曲,而且還别有風味,魏東魁确實輸了!”其中一位音樂老師開口道,在他眼裏這些不懂音樂的學生,簡直就是在瞎起哄。
“三十分鍾?”一些學生頓時驚訝的看向自己手腕上的手表,不算上過去的幾十秒,确實是三十分鍾,而他們以爲才過去了十幾分鍾,這才是他們驚訝的地方。
看了時間之後,一個個頓時不說話了,他們看向魏東魁,似乎想從他那裏來找點專業的說法,但是魏東魁卻低着頭,一臉的沮喪。
如此情景他們知道指望不上魏東魁了,于是在沉默了片刻後,一個九班的一個學生說:“老師你可不能拉偏架,東魁彈了四十幾分鍾,汗都流出來了,明顯他彈奏的曲譜比蒼老師彈奏的難,你卻說他彈的沒有蒼老師好,我看你是成心的幫着蒼老師!”
“對,王老師,你是成心的!”外班的一個女生說道,于是一群人頓時有了借口,整個音樂教室開始鬧哄哄的。
而兩位音樂老師頓時無話可說,和這群不講理的學生,他們又能有什麽辦法?在說幾句估計就得被學生們說成是“官官相護”了,畢竟蒼龍雖然是特聘的老師,但于情于理,都是老師,學生們自然有理由。
“剛才魏東魁彈奏的明明比蒼老師彈奏的快嗎,光是論彈奏的速度,蒼老師就輸了。”又有人說。
整個音樂教室頓時鬧哄哄,也并非是全部都在爲魏東魁說話的,争論頓時不絕于耳,看到如此情景的魏東魁卻擡起了頭,他的腦海裏浮現出母親的一句話“音樂不在于長短,不在于技巧,而在于發自内心的感情,以及那觸動靈魂的韻律”
以前他一直認爲母親的這句話是抽象的,或者說世上根本不存在這種音樂,但今天他感受到了,感受到這發自内心的感情,感受到了那觸動靈魂的韻律,而彈奏者不是一個七老八十的大師,隻是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老師。
輸了就是輸了,魏東魁不會連認輸勇氣都沒有,所以他擡起頭,想要告訴所有人他确實輸了,但就在此時,琴音再次響起。
“這是....”魏東魁臉色一變。
教室裏的争吵突然間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向了琴音的源頭,卻發現不知何時,蒼龍又坐回了那架古黃色的鋼琴前彈奏了起來。
而且這次的節奏極快,所有人的心緒都被這節奏帶動了,蒼龍的手觸動着琴鍵,快的不可思議,甚至連看起來都有些模糊。
尤其是琴音的節奏,被帶動的人感覺自己好似喘不過氣來,因爲音樂的流動太快了,快的他們的心耳朵剛剛接受了一段,第二段第三段第四段立刻就來了.....
大約十幾分鍾後,琴音在急促中結束,而整個教室的人都目瞪口呆,除了蒼龍略顯急促的呼吸聲之外,連根針掉落在地似乎都能聽到。
“誰有煙?”蒼龍淡淡的問道。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卻都是同一個動作,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來,剛才的節奏快的讓他們似乎要窒息。
“沒有嗎?”蒼龍又問道。
聞言,幾個男生下意識的往口袋裏掏了掏,卻又想到了什麽,拿出一半的手又縮了回去,還是其中一位音樂老師遞一包煙過來,還以爲蒼龍是想抽煙緩解剛才的疲乏。
但誰也沒想到的是,蒼龍從煙盒裏拿出一根香煙,将煙頭伸到琴弦裏,隻聽到“滋滋”的幾聲,煙居然被琴弦引燃了。
看着那飄揚着的煙霧,無論是學生,還是老師全都傻眼了。
“這是學曆史的?”
“博士?”
“太變态了!”
學生們不可思議的是,一個曆史學博士,居然能把鋼琴彈的如此出神入化,彈的好也就罷了,居然還能彈得琴弦熱的足以點煙。
以前他們還以爲這隻是電影裏的特技效果,卻沒想到現實裏還真有這樣的高人,而且這個高人還是他們未來的班主任,至于輸赢,似乎已經有了定論,即使不懂鋼琴的學生也不知說什麽是好。
人家都能彈到讓琴弦的溫度足以點煙了,他們還能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