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爲何是他王起做探路先鋒,當然是其他的掌櫃們,自恃身份,難以對一個孩童說出奉承之言才會如此,從此也證明了林放的猜測,這位王掌櫃的地位确實有點低,哪怕是在掌櫃圈子裏同樣如此。
這也難怪,其他幾家的掌櫃,背後的東家可都是有大身份的。
“嘿嘿,林少爺果然如傳聞一般聰慧,建豐樓上,文繡坊、沁怡堂、金茗商号、何記典當行的幾位老闆都在,想要親眼目睹一番林家少爺的風姿。”
“哦?”
陣容不小嘛。
文繡坊是城中最大布行,沁怡堂則是藥鋪,金茗商号是茶莊,何記典當行就更熟悉了,林放可是從這兒換了幾百兩金子呢。
這些人無一不是林家的“老朋友”,林夫人說想要上門拜訪的,也正是這些人。
他們找自己,原因林放很清楚,無非是看中了林家的人脈!
按理說早在林家男丁的噩耗傳來時,林家早就散了,哪裏還有人脈可言?
當然有!
隻要林家沒有徹底散掉,這些掌櫃的是人脈,早些年行走四處的貨郎同樣是人脈!
這群掌櫃看中的,正是那些賦閑在家無所事事的貨郎!
這些貨郎早年掙夠的錢,出于各種各樣的原因,不願過風餐露宿的日子,就跑回老家種地去了,想要聯絡這些人,隻有林家知曉,其實就算掌櫃們知道貨郎的住處,想要請他們幫工,也幾乎沒可能。
這些熟練地貨郎,對他們而言便是寶貴的财富,對林家同樣如此。
林家的号召力正在此處,林夫人不說也說了麽,這幾日就有以前在林家幫工的貨郎主動前來投靠,這是聽說了林家的遭遇之後,主動幫忙的,當然,也不排除是過不下去了,又來讨生活的。
總之,林家看似一無所有,其實隻要有了主心骨,想要翻身輕而易舉!
而林放的出現,就是主心骨!這還要仰仗于章六兒不遺餘力的散播“謠言”,大肆吹捧林少爺聰明伶俐啊,機智過人,重要的是還學了一身強大的本領啊什麽的,雖然年紀隻有十歲,卻也讓各方認爲,林少爺不是泛泛孩提。
“這是試探來了,如果順利過關,接下來就是繼續合作,如果不過關,那就繼續觀望,可惜,本少爺現在很忙,暫時不打算發展物流業和零售業。”
林放露齒一笑,仰着小腦袋道:“抱歉王掌櫃,小子出門前,老夫人可是立了規矩的,若是回去的晚了,怕是要被打闆子的,再見!”
說完,林放越過王起就跑,反正他現在是孩子,就是這麽任性!
“好個不知好歹的小子!”
王起望着那道背影消失,眉目間怒氣隐現,目光中的謹慎再次化作輕視,冷哼一聲,朝着建豐樓走去。
哼!真以爲建豐樓的酒宴是專程爲你準備的?不來正好!
王起回到建豐樓時,怒氣未消,上了二樓瞅準了房間,進去後,果然,幾位老朋友都揶揄的笑了幾聲,王起看在眼中怒在心裏,臉上卻挂起一絲若無其事的笑容,道:“哎喲喲,沒想到一個娃娃竟如此難請,是在下輸了,自罰三杯自罰三杯!”
說着,王起回到之前的位子上,連飲三杯,其實他們今日聚在此地,本來就是閑着聊八卦呢,突然提到了林家,何掌櫃的手下又說剛才疑似林大少爺的孩子從樓下路過,這才臨時起意,有了剛才的一幕。
何耀宗,也就是與林放有過數面之緣的何家典當行掌櫃,笑着抿了一口茶水,道:“果真是林家少爺?”
王起笑了笑,“正是,不得不說何老哥的夥計眼裏真好,這麽遠都能認出來,我們這些人可連見都沒見過呢。”
何耀宗搖頭道:“說起來這位林少爺與我何家頗有淵源,此人早前尋親時,曾流落無定村中,各位也知道,我們何老爺與無定村的各位壯士頗爲熟識,特别是唐二爺,深的老爺賞識,無定村來的人都會在府上小住,其中便有這位林大少爺,我那夥計也曾見過此人數次,見到了自然能認出來。”
“原來如此!”
王起恍然。
其餘幾位掌櫃一副早就知道了模樣,再次讓王起感到一陣自卑,這些人說是自己的老朋友,其實他心中最清楚,這些人能聚在一起,完全是他在拼命巴結他們!
對,就是巴結!
王起原本不過是匠人巷中的一位木匠,後來攢了些錢就開了一家木匠鋪子,沒想到規模越做越大,就成了縣城裏最大的木匠鋪子,可是他所結交的人,幾乎都是與他一樣的匠人和平頭百姓。
人就是這般奇怪,一旦有了錢,物質豐富之後,就開始追求精神的滿足,而能夠讓他滿足的,自然是混入當地的商人圈子,如此一來也能滿足他的虛榮,還有對進一步的期望!
商人與工匠的關系,在雲宋非常奇特,一來,從朝廷的官方态度看,工匠的地位是高于商人的,可是工匠想要賺更多的錢,往往需要與商人合作,甚至要給商人打工,如此一來,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工匠很難在東家面前擡起頭。
二來,商人雖然不能穿绫羅綢緞大搖大擺,但人家有錢啊,在家裏穿誰又能管得着?照樣錦衣玉食的過日子,而工匠呢?每日辛辛苦苦掙的錢,還不夠人家買一盤菜的,如此一來,商人的優越感更加爆棚,即便工匠嘴硬,裝作看不起商人的模樣,可在商人眼中,同樣瞧不起窮哈哈的工匠們!
王起這樣工匠發家的人,混的圈子也都是靠手藝起家的半吊子商人,而何耀宗這類的商人,則是出身當地的大家族,這些家族在當地要名望有名望,要勢力有勢力,财力也非常雄厚,他們經商,不但不會被瞧不起,還會被當成家族的祖業,官府對這些人的态度,自然不像對待一般商人那般冷言冷語,動不動還橫收暴斂。
看看這些人身上的衣服,無一不是錦衣華服,上好的绫羅綢緞就知道,他們的身份,不單單是商人,還是地主家的孩子。
王起笑着端起酒杯,與人說笑幾句,再次将杯中的水酒一飲而盡!
“去他木的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