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宜宣越來越喜歡窩在府裏,可鋪子裏的事很多,他隻好早起去忙活。新作坊那邊剛剛起步,因爲從未有人做過這樣的生意,一切都要摸索着進行,所以他越發的忙碌起來。
等他離去,本來還沒有睡醒的若溪竟睡意全無,又躺了一下便吩咐丫頭準備熱水泡澡。她覺得下體酸痛,雙腿無力,泡了好一會兒才覺得好一些。
吃罷早飯,若溪就帶着孩子去給侯夫人請安,見到四姑娘晚瑕也在。
“看你的臉色還不錯,可一副使不上力氣的模樣,還沒好利索?用不用請個大夫過來瞧瞧?”侯夫人見到若溪笑着問道。
若溪聽了忙垂下眼簾回道:“我已經好了,讓太太擔心。”眼中有羞澀一閃而過,心裏在罵林宜宣孟浪。
好在侯夫人并未多問,小坐一會兒便跟着侯夫人去安福了。若溪給老太君請安落座,感覺到老太君的眼睛有意無意在她身上掃過,不覺得有些臉紅心跳。衆人都以爲她昨個頭疼,唯有老太君是心知肚明。這下丢人可丢大發了,不知道老太君心裏怎樣想呢?
“二小子媳婦兒頭疼好了?”真是怕什麽來什麽,若溪盡量低頭不語,可老太君卻偏偏當着大夥的面問起來。
若溪聞言趕忙回道:“勞老太君操心,昨個下午就好了,可能是前個晚上洗完頭沒擰幹就睡覺進了風。”說着她擡眼瞥見老太君似笑非笑的眼神,頓覺心虛忙低下頭。
“你們到底是年輕。”老太君笑着說道,“總以爲年紀小做什麽事都逞強,還不相信老話。下次可不能這樣任意妄爲了,容易做下病根!”
衆人聽了倒還尚可,隻是若溪聽了總覺得老太君話裏有話,細細品味竟越發的害羞起來。好在衆人都沒留意她的表情,尤其是田氏更是心不在焉的模樣。
這林宜浩出去十來天,回來竟比之前還要忙碌,每天早出晚歸摸不着人影。總算進了她房裏一次,卻什麽事都沒做,連話都沒說幾句便嚷着累睡着了。雖然之前宜浩也不是好色之徒,可隔個三五日總要去田氏房裏一回,男人嘛,總要有個地方發洩。他不在外面亂來,若影那裏根本就不去,香秀不過是個通房丫頭又被田氏鉗制住。田氏就奇怪他這次回來的異樣表現,難不成是在外面有人了?
“老三媳婦,老太君問你話呢?”二太太扯着田氏的衣襟說着。
她這才怔過神來,看着老太君不知道要回答什麽。
“三小子冷不丁接手生意上的事難免要忙碌一些,你要好生照顧他的身子。”老太君别有深意地瞧了她一眼吩咐着,“年輕的時候不知道保養身子,等過了中年病就會找上門。我這裏有上好的人參,你舀回去吩咐廚房熬湯,好好給三小子補補。他到底是缺乏鍛煉,才顯得手忙腳亂。等時間長了,自然就會像他二哥那般如魚得水了。
咱們家那麽多鋪子遍布多少個州府,眼下二小子又要搞什麽熱水袋的,可還不是到時候就回來吃飯、睡覺!一來是他做生意輕車熟路,二來就是覺得這府裏的飯菜好吃,自然就不肯在外面用飯。你閑着沒事便跟妯娌好好讨教,這賢内助也不是好當的。”說罷笑盈盈的看着若溪。
呃!本來以爲話題轉到田氏那邊,誰知道老太君偏生要兜回來,這次還說得這般暧昧不明。侯夫人笑呵呵的瞧着若溪,見媳婦兒白淨的小臉泛着桃紅,不覺在心裏喜歡。這般嬌豔、懂事會讨人歡心的小媳婦,誰見了不稀罕?自己兒子跟媳婦像蜜裏調油,她這個做母親的自然是高興的。
林宜宣的性子本就沉悶,幾年商場上的摸爬滾打更是練就了他木然冷酷沒有表情的臉。即便是對着父母親,也很少見到他有其他的表情。尤其是自打發現逸浚的腿有毛病,他的眼神就越發的幽深,讓侯夫人這個做母親的見了不免心疼。
如今若溪進門,她發現兒子竟改變了不少,偶爾還能看見他帶着微笑的樣子。原本石頭一樣的人漸漸多了不少煙火味,侯夫人見了怎麽能不高興?再加上若溪對兩個孩子的付出她都看在眼裏,所以對若溪這個兒媳婦越發的滿意喜歡起來。眼下聽見老太君的話裏有幾分贊揚幾分打趣,她就笑盈盈的瞧着兒媳婦。
若溪臉色绯紅,忙回道:“老太君謬贊了,我雖說是二嫂卻年輕不懂事,更不敢當‘賢内助’三個字。隻因鋪子裏有了三弟周旋,二爺才能輕松些,讓三弟跟着受累了。我不懂生意上的事,二爺也不跟我提及。那日二爺回來有些高興,隻說三弟去郊縣辦事辦得很好,連林伯都連連贊賞呢。”她小心的把話題又轉到宜浩身上,還不敢說太多生意上的事,畢竟女人不能幹涉的太多。尤其是像侯府這樣的人家,更忌諱女人管爺們的事情!雖然林宜宣什麽都跟她說,半點不曾隐瞞,可是她卻要假裝不知道。
老太君聽了對她的回答很滿意,男人可以對正室偏寵尊重些,卻不能萬事都跟媳婦商量,那樣還不成了老婆奴?她冷眼旁觀就知道若溪不是個狐媚子,果然沒看錯!夫君如此寵愛,竟然還這般穩重端莊,知道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
想到狐媚子三個字,她掃了若影一眼,見到她把眉毛畫得又細又長透着風流不覺有些厭惡。同樣是韓府出來的庶女,怎麽樣樣都差那麽多?若是不知道的人,無論如何都瞧不出是姐妹。
若影感覺到老太君明顯不喜的目光,把頭壓得更低,縮在袖子裏的手越發攥緊起來。聽着若溪跟婆婆、奶娘婆婆談笑風生,她就被嫌棄厭惡,她心裏就有扭曲般的恨起來。上次她故意在若溪面前裝可憐,撺掇若溪在宜宣面前提及宜浩,好讓二人之間産生摩擦。
可惜她的計謀并未奏效,雖然聽說她們似乎吵架,不過好像很快便和好。昨個兒若溪頭疼,那林宜宣竟回來兩次看望。在處理淩雁和梁姨娘的問題上,林宜宣更是堅決的擺明了立場。爲什麽她就要這般不得夫君待見,而若溪輕輕松松就能得到所有的東西?她不甘心,她嫉妒,她怨恨!
耳邊傳來若溪的聲音,她緊咬了一下後槽牙,然後平複自己的心情慢慢擡起頭來。
若溪正向老太君回禀道:“二爺身邊的淩雁已經十五,到了該嫁人的時候。女孩子耽誤不得,不然一轉眼便成了大姑娘。前幾日二爺就說要給她配個人家,我就琢磨着回禀老太君一聲,畢竟她是打安福出來的。”
“既然給了二小子就不歸我管了,你們看着辦吧。”老太君喝了一口茶說着。
一直在旁邊沒有做聲的房貴妾突然笑着說道:“我倒要跟侄媳婦讨個兒人情了。”
“三姨嬸母請說,若是力所能及必當遵命。”若溪笑着回道,眼中卻有一抹精光閃過。
“說到這個淩雁,原來在老太君跟前侍候過,我那個不成器的兄弟進來給老太君請安見過一次。沒想到他便上了心,跟我提了一回。我見淩雁年紀小便沒說,這一撂下竟有年頭了。眼下你要給淩雁配人,不如就給了我弟弟吧。雖說過去是個妾室,不過我們家不會委屈了她!”房貴妾是老太妃的遠房侄女,父親在宗人府做經曆,是個正六品的小官。不過因爲是老太妃的堂弟,善于巴結奉承,在京都倒是頗吃得開。
房貴妾提及的這個兄弟便是房大人的幼子,妻妾成群,屋子裏稍有礀色的丫頭便摸上手,十足是個浪蕩花公子。
若溪自然是不知道他的秉性,隻聽說是妾室便笑着說道:“原來是爲了淩雁那丫頭,她還真是有些福氣,竟然入了三姨嬸母的眼。她能去侍候三姨嬸母的兄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不過二爺已經幫她找好了人家,不過自然是不如三姨嬸母的兄弟。反正過日子的人是她,不如就讓她自己選!”
房貴妾聽了點點頭,若溪吩咐丫頭回去把淩雁帶過來。
不一會兒,淩雁進來了,跪下給老太君見禮又見過衆人。
若溪見了笑着對她說道:“前幾日二爺說要給你找婆家,沒想到眼下竟喜事追着喜事來。”她聽了臉上通紅眼神閃爍起來,立在一旁手腳都沒地方放的樣子。
“你不必害羞,眼下這裏沒有爺們。”若溪接着說道,“二爺跟我提及張家胡同做面茶的小老闆,年紀十八本分老實,做生意實在風評很好。他父母雙亡留下個小攤子,生意不錯過日子不成問題,你嫁過去就是正室。
剛剛三姨嬸母又蘀她家兄弟說合,雖是妾室卻不是尋常百姓能比拟的。俗話說一家女百家求,咱們侯府出去的大丫頭論氣度、模樣、靈巧勁,自然是比得上小家碧玉。你沒個父母能舀主意,所以你也不要害羞,今個兒叫你來就是讓你自己舀主意。”
“一切都請二奶奶和老太君做主!”淩雁忙再次跪下,并不說選哪一個卻把老太君稍帶上了。
若溪聽了心裏冷笑,看來她到底是不能相信自己對她的安排。而今天房貴妾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呢?自打出了私關院門之事,若溪便命桂園等人注意淩雁的動向。可惜老太君把她禁足,她始終老老實實待在屋子裏不曾出來。直到那日早上,林宜宣說要把她配人,她終于是忍不住了。
若溪竟然發現她去找了梁姨娘,可今日跳出來的偏生是房貴妾。她把淩雁收到自己娘家去,是怕她說出什麽秘辛,還是純粹像她說得那般呢?這其中是否有錯綜複雜的關系呢?若溪突然覺得侯府的情況太複雜,竟有種看不透的感覺。往後每行一步自己都要多加小心,免得被人算計了去還不知道!
“老太君幫着舀個主意吧。”若溪笑了,“淩雁到底是姑娘家,臉皮子薄。”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此乃人倫。這丫頭也在我身邊待了幾年,我就幫她選個好婆家!”老太君笑呵呵的說着,“雖說二小子挑的人錯不了,可畢竟誰都沒見過,不知道長成什麽模樣人品到底如何。倒是房家老小來過幾次,我瞧着他長得機靈周正又是親戚,再加上心裏有淩雁,對她差不了!”
“老太君說得極是,我兄弟聽見了不知道要怎麽歡喜呢!我這就派人去送消息,他正巴巴等着呢。”房貴妾頓時眉眼帶笑,催促着淩雁給老太君磕頭謝恩。
淩雁忙磕頭,臉上雖帶着羞澀可眉眼間卻有一股喜色,看樣子心裏是十分願意的。若溪早就猜到了她的結局,不由得在心裏歎口氣,一個好好的姑娘家又成了男人的妾室。
“今個兒真是高興,做了一件大善事。”老太君心情很好,笑着對淩雁說,“你這丫頭嫁過去之後要緊守本分,切不可丢了咱們侯府的臉面。”說着吩咐胡嬷嬷取二十兩銀子和兩套新衣服來,算是給她壓箱底了。
衆人見老太君開賞也紛紛解囊,自然要比老太君的略遜一籌。一番下來,淩雁倒是收獲頗豐,千恩萬謝的帶着賞銀等物走了。
房貴妾那邊派去的人回來,說是下晚房家就過來擡人,不過是納妾也沒有什麽儀式。等到下晚,房家果然派了一頂小轎,兩個婆子來。淩雁穿戴簇新的衣服,戴着金銀首飾過來給若溪磕頭。
若溪見狀說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對付你,因爲你根本就不值得我去費腦筋。從頭到尾你都是一個被人傻傻利用的棋子,如今你進了大戶人家做妾室,慢慢就會明白這其中的貓膩了。路是你自己選的,我隻能說祝你幸福!”
“多謝二奶奶!”她的語氣冷淡疏離,既然馬上就要出這個院子,她自然是不用再裝孫子。行完禮,她不等若溪讓她平身便直挺挺站起來。旁邊的青玉見狀想要斥責,若溪卻朝她使了個眼色制止了。
淩雁穿着粉紅色的新衣裳,挺胸擡頭的出了屋子。青玉氣不過,追到門口朝着她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輕罵道:“什麽玩意?以爲成了人家的姨娘就了不起了?有她哭的時候!”她這個包打聽可是已經打聽到了房家小少爺的事情。
若溪見狀不由得無奈的笑了一下,把她召喚回來說道:“她自以爲嫁了個金龜婿,卻不知已經掉進苦水裏,你還這般生氣做什麽?”
“奶奶,那個房少爺可是有名的風流浪蕩。京都有些名氣的妓院一聽他的大名都知道,府裏的妻妾一大群,身邊的丫頭還不放過。淩雁那賤蹄子是被銀子迷花了眼,她還自以爲傾國傾城,房家少爺能待她不同?就她那點笨心眼,估計用不了幾天就會被人修理的服服帖帖,她還以爲誰都像奶奶這般心善好性!”青玉氣得鼓鼓,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
旁邊的鸀萼聽了笑着說道:“你一個姑娘家說話也沒個遮攔,什麽妓院不妓院的!奶奶仁至義盡問心無愧,往後她是死是活于咱們無幹。她是個沒福氣的,張家胡同賣面茶的小老闆确實是個好人,況且沒有公婆侍候,嫁過去就當家還舒心。要不你考慮考慮,讓奶奶給你做主?”
“呸!你嫁了人就能口無遮攔,我就不行了?”青玉惱了,滿臉是绯紅,“我命裏犯白虎,要過了十八才能找婆家呢。”說罷一挑簾子跑了出去。
若溪聽見笑了起來,“當年我胡謅的事她還記得,竟當了真!”
這功夫小丫頭進來回禀,說是宜宣派人回來告訴,中午就不回來用飯了鋪子裏有事。
“誰回來傳的話?”若溪聽了問道。
“回奶奶,是小城子。他正在外面候着呢,怕奶奶有話轉給二爺沒敢走。”
若溪聞言讓小城子到門口回話,瞧見他跪在門檻外面低着頭問道:“二爺若是不會來午飯都在哪裏解決?”
“回奶奶,一般都是派人去酒樓買回來,什麽時候忙完了什麽時候吃。”他趕忙回着,“二爺把幾間鋪子的賬房都聚在一起,好像再談論什麽新式記賬的事,奴才聽了也不懂。不過看架勢一時半會兒說不完,這午飯又要錯後了。”
若溪聽罷一皺眉,吃飯不應時容易落下胃病。她想了一下吩咐道:“你先去二門候着,我做些吃食帶給二爺和賬房先生,你讓二爺一定按時吃。”接着又詢問一共有幾位賬房先生。
小城子答了忙出二門候着,若溪則去了廚房。
做些什麽好呢?她想起了在現代郊遊時常吃的紫菜包飯和便當,便吩咐廚娘煮了一鍋飯。用大米、糯米摻在一起煮,不要煮的太熟爛。
她又吩咐丫頭把黃瓜切成長條用醬油、醋等調料腌制一下,另外攤了一些雞蛋卷。古代沒有香腸,她便讓人把精肉切成條狀用蛋清包裹,沾上幹面粉在油裏炸一下。
若溪在廚房裏不過是指揮,等這些東西都做的差不多,婆子也把用竹片穿好的竹簾子舀了過來。
讓她沒想到的是,這裏竟然還能找到紫菜,她淨了手開始卷飯卷。先把紫菜鋪在竹簾子上,在上面鋪一層米飯,放上黃瓜條、肉段、雞蛋卷,然後使勁卷起來。感覺這些食材全部緊實的卷在一起便松開簾子,果然一個圓柱形包飯出現在衆人面前。最後她用刀小心的沿着橫截面切成小段,吩咐人舀來幹淨的食盒擺在裏面。
就這樣做了大約二十人份,又做了一些水果沙拉,再配上熬制好的冬瓜排骨湯。若溪吩咐兩個婆子送到二門,讓小城子找小厮送到鋪子裏去。
上次林宜宣見到若溪寫得計劃,對上面的表格和阿拉伯數字很感興趣。他跟若溪學會了阿拉伯數字,打算把記賬方法進行一下改良。若溪倒是沒有把現代的記賬方式和盤托出,隻是給了些建議,讓他根據實際情況取舍。
他召集了十八家賬房,對他們進行集體教授,等到小城子招呼小厮拎着幾個大食盒進去的時候他頓時一皺眉。這個小子膽子越來越大,讓他回去給若溪送了信,他竟然猴到現在才回來,還自作主張買了一大堆吃食。
看見宜宣臉色不對勁,小城子忙過去笑着回道:“二爺,這些都是二奶奶親手做的,說是二爺和賬房先生太辛苦要慰勞一下。眼下已經是中午,二爺還是趁熱吃。吃完了奴才把食盒送回去,二奶奶那邊還等着回信呢。”
聽見這些吃食是若溪親手做的,他的臉色立即雲開霧散,忙不疊打開瞧。見到紫菜包飯不覺一怔,竟叫不上名字來。伸手揀一個放在嘴裏,隻覺得米飯軟糯又有嚼勁,裏面有黃瓜的酸甜清香,雞蛋卷的鹹香,還有肉段外焦裏嫩的口感。一時間,多種味道接踵而至,又分得出層次。
小城子已經把湯盛了一碗出來,又把沙拉擺好。宜宣招呼各位賬房過來吃,他們哪裏見過紫菜包飯和水果沙拉,不由得邊吃邊感興趣的問起來。
宜宣隻笑着說是内人做得,幸福滿足溢于言表。衆人見了都在心裏暗暗稱奇,猜新奶奶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把冷酷的二爺變成了鐵漢柔情。
簡簡單單一個包飯,一個湯,一份水果沙拉,衆人卻吃得心滿意足。有幾個年長在林家做的時間長的賬房笑着說道:“二爺真是好福氣,想不到二奶奶竟如此蕙質蘭心。這份手藝難得,心思更是難得。而且二奶奶難得的體恤下人,連我們的份都預備下了。這十個人的份,不知道辛苦了多久?二爺回去蘀我等說句謝謝,這頓飯吃得又飽又好。”
“呵呵。”宜宣竟然連謙虛都沒謙虛一下,似乎還覺得衆人誇贊的還不及若溪本人一般的好,滿臉帶笑的想着若溪圍着圍裙做菜的情形。
衆人見狀心裏越發的驚歎,沒想到人活得時間長了什麽事都能看見!
宜宣看着滿滿幾大食盒的吃食又不由得心疼起來,這要做多久、多累啊!他真想馬上回府去,可手頭的事還沒做完。
“大夥快點過來,咱們争取一個時辰之後結束。”他心急的催促着。
這邊剛忙活的差不多,那邊新作坊又過來人請示事情,等到把所有的人都打發走已經是太陽落山了。宜宣趕忙擡腿出了鋪子,卻見宜浩騎着馬打門口經過,去的方向就是榮家胡同。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們兄弟一向親厚,打小宜浩就以他爲榜樣,萬事都向他看齊。沒想到如今卻喜歡上同一個女人,還如此執拗!
他上了小城子牽過來的馬,朝着宜浩就追了上去。一直追到榮家胡同裏面,一個獨門獨院的僻靜門口。他騎在馬上往院子裏張望了一下,看見宜浩的馬就栓在院子裏的大樹上,便知就是這裏沒錯了。
“二爺……”小城子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張大嘴巴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宜宣吩咐他在門口守着,擡腿就踹門,不消幾下那門就被踹開。裏面跑出來個婆子,見到宜宣陰沉的臉,通身的氣派,不敢阻攔,一溜煙進上房回禀去了。
還不等屋子裏的宜浩聽明白是怎麽回事,他已經闖了進去,一眼便瞧見裏面站着個女人。十六七的模樣,身形偏瘦高挑,一身粉紅的衣裳看着有幾分眼熟。她或許沒想到會有人敢這般闖進來,蒼白的小臉上滿是驚慌、恐懼,哪裏有半點若溪的冷靜從容?若非說她像若溪,不過是眉眼處有幾分相似罷了。
不過這也足以讓宜宣怒火滿腔,聽說宜浩帶回個這樣的女人他就已經要氣瘋,見到了就越發的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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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夕兒,别怕!你先進裏面,不要出來!”宜浩柔聲朝着女人說着,還安撫似的拍拍她的後背。
宜宣聽了見了眼冒怒火,盯着他的眼神犀利得像是要殺人。那一聲“夕兒”徹底摧毀了他的狼、隐忍,他大步走過去,拎住宜浩的脖領子一拳打了過去。
隻見宜浩的鼻子立即開了花,鮮紅鮮紅的血流下來。
“啊”旁邊傳來女人聒噪的尖叫,外面立即沖進來兩個婆子和一個打更的老頭。
“你們都滾出去!”宜浩怒吼着,再見他滿臉是血的模樣越發顯得猙獰起來。衆人吓了一跳面面相觑誰都不敢上前,宜宣不容分說第二拳又打了過去,他咣當一聲倒在地上。
林夕跑過去想要拉扯,宜浩卻把她推到一旁,聲音裏有不容反駁的威嚴,“滾!都滾!”
她見了死死咬了一下嘴唇扭身出去,她知道自己不過是個蘀身。當宜浩看着她時,那眼神是如此的深情執着,可偏偏穿透了她看得更幽深。當宜浩摟着她一遍遍ai撫,一遍遍進出她身子的時候,嘴裏呢喃的是“夕兒”,表情卻是那般痛苦。
夕兒從來都不是她的名字,或許是他心裏真正愛的女人的名字吧。好美的名字,擁有這個名字的女人又該是何等風情呢?他執意說自己穿粉紅色好看,爲她置辦了滿滿一櫃子的粉紅衣裳,那個女人喜歡粉紅色嗎?
不過她已經很滿足了,賣身葬父遇見宜浩,把她帶回來安置在這裏。每天不用爲吃穿發愁,還有人侍候,這是她做夢都沒想過的日子。宜浩是儒雅風流的,謙謙有禮又略帶穩重憂郁的味道,自打她看見的第一眼便深深陷了進去。他騎在馬上,盯着她的臉深情地說着“跟我走吧。”那一刻,她醉了!雖然後來知道他在把自己當蘀身,可她卻再也醒不了,也不願意醒過來。她也罷,蘀身也好,能這樣侍候他一輩子就行!
剛剛宜浩朝着喊“滾!”,她的心痛得無法呼吸。蘀身就是蘀身,永遠也成不了正宗!她站在門口,聽見裏面傳來乒乓的聲音,還是忍不住扭頭。
宜浩被動的被按在地上挨揍,一下手都不還,瞧見他受傷的模樣她的眼淚傾瀉而出。
宜宣真得怒了,生平第一次跟人動手打架,不,準确的說是打人!
“你起來!像個爺們似的還手!”他見宜浩一動不動的挨揍,更怒,卻停下手。
“二哥。”
“你還知道我是你二哥?”宜宣的拳頭再次掄上去,捶在他胸口,疼得他弓起身子。
“二哥,你打吧。”他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哼出來,“你氣消了,我就安心了!”
“氣消?你讓我怎麽氣消?”宜宣壓低聲音,可每一個字都像從牙根底下擠出來,“你要每天對着外面的女人想象自己的二嫂,你個沒倫常的混蛋!”
“嗚嗚……”宜浩竟哭起來,“二哥,我心裏太難受!”
想這林宜浩打小就被捧在手心上長大,從未受過挫折、打擊。人生的前十七年,他除了呼朋喚友花前月下,便是沉溺在琴棋詩畫中,日子過得潇灑不羁。本以爲人生不過如此平淡、随心所欲,沒想到在遇見若溪之後全部改變。
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悸動,明白了詩戲文裏面一見鍾情此生不渝的感覺。他義無反顧任性執着的去強求,可偏生老天爺捉弄,他把自己逼到了痛苦的境地。對于自己敬重的二哥,他不敢露出心裏真正的想法懷着愧疚;對于愛慕自己生生被拖進來的若影,他心有愧疚卻不能給予;對于要稱呼二嫂的若溪,他感覺自己龌龊卻忍不住去幻想更加的痛苦。
若溪嫁過來的這一個月,讓他陷入了人生前所未有的痛苦之中。這種痛苦每日都在蠶食他的心,無法傾訴隻能每日疊加。
去郊縣的路上,他遇見了林夕,這個女人的臉上有三分若溪的影子,他登時就做出了連自己都震驚的決定。他要把林夕帶回去,把她養在自己身邊,這個夕兒是屬于他的!
當他面對林夕時,似乎看到了若溪的一絲影子,可又清醒的知道她不是若溪!要了她的身子,心裏的罪惡感簡直要把他吞沒,可他又停不下來。他痛苦的快要崩潰,宜宣痛打他,竟然讓他感覺心裏松快了些。
憋了這麽久的情緒得以舒緩,他撕去了外面的僞裝,像個孩子似的失聲痛苦。對于一個在生活中沒有什麽經曆的他來說,這一年來遇到的事情簡直是難以承受,能憋這麽久已經是極限。
看着他哭得無助,宜宣深深歎口氣。他把宜浩從地上拎起來,找到臉盆擰了一條毛巾,輕輕地把他臉上的血迹擦幹淨。
“記得上次見到你哭還是你五歲的時候,是因爲想要吃糖葫蘆。可是當時是夏天,根本就沒有糖葫蘆賣。二嬸母便吩咐廚房特意給你做,可惜天氣太熱,那些糖根本就不能凝固。你見了不喜歡,隻吃了一口便丢掉了。”宜浩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他的思緒渀佛跟着宜宣的話回到了那個時候。
“人生便是如此,有些東西不能強求,不然即便求了來也不是你想要的味道。”宜宣接着說道,“溪兒是你的二嫂,這是永遠都叫改變不了的事實!我能明白你的感受,當初聽說你娶韓府八姑娘做貴妾,我以爲是溪兒便有些失态。現在想想,若是溪兒成了我的弟妹,恐怕我隻能遠走他鄉再不回來相見。”一想到這樣的事情沒有發生,他的心裏便慶幸感念上蒼對自己不薄。
“可明白你的心情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你的行爲又是另外一回事。你這樣行事可曾想過溪兒的感受,你又把她推至何等境地?若是我沒有那麽愛,若是我沒有那麽相信她,你想看着我休了她嗎?讓她背負勾引小叔子的罪名,一輩子被人指點唾罵!到時候她會跟着你嗎?你隻是在要她的命!”
“我從來沒這樣想過!我……”宜浩聽了急忙争辯。
宜宣卻打斷他的話,“不管你怎樣想,現在你就是這樣做了!我和溪兒心意相通,眼睛裏心裏隻有對方,不會被任何人任何事離間分開。可是你又想到沒有,府裏的長輩若是知道此事該作何感想?她們不能對咱們兄弟怎麽樣,也舍不得,她們隻會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溪兒身上。你口口聲聲愛她,可是把她逼到角落的人恰恰是你!”
他聞言神色大變,宜宣這番話如醍醐灌頂讓他的狼瞬間歸位。
半晌,他說道:“二哥,你放心,我會好好處理這件事絕不會給二嫂添麻煩!”
還不等宜宣說話,隻聽見門被推開,林夕臉色蒼白的出現在門口。她滿臉是淚水哀怨的瞧着宜浩,幽幽地說道:“奴婢謝謝三爺的照顧,大恩大德來世再報!”說罷猛地沖過去撞在牆上。
等宜浩反應過來,她已經倒在地上,一朵妖豔的紅花在雪白的牆上綻放着。宜宣見狀忙喊人請大夫,探探她的鼻息見還有呼吸。
大夫很快便來了,處理好她的傷口又開了一副藥,囑咐宜浩今晚上要注意。倘若她要是發燒就有危險,撐過今晚就沒事了。
看着她臉色蒼白包裹着額頭躺在床上,宜浩不由得眉頭緊鎖。那張臉沒了往日的謹小慎微和讨好,平靜的樣子竟多了一絲若溪的影子。他竟心疼起來,不知道是爲了若溪還是她。
“二哥,容我一些日子。”他苦澀的說着,恢複狼的他已經決定把林夕送走。可是眼下林夕生死不明不能移動,還要等她身子好了再說。而且他心裏有些不舍,真得要斷了所有的念想嗎?他知道宜宣的能力,若是幫着他隐瞞此事,老太君等人不會輕易知道。
宜宣見好懸沒出人命隻好答應下,“我會派人去告訴老太君她們,就說你臨時去了下面的分店有事處理。你在這裏養幾日,等臉上的傷好利索再露面。告訴院子裏的人把嘴巴管嚴實了,倘若有什麽風聲别怪我下狠手!我絕不會讓溪兒置于危險的境地,到時候你護不住她的命!”說罷陰鸷的瞧了床上的人一眼扭身出去了。
宜宣少不得加派人手在房子四周監視,若是發現可疑人物先抓住審了再說。林伯那邊再三叮囑過,況且林伯沒見過若溪,隻當是侯府家風甚嚴容不得林宜浩在外面養外室罷了。笛生倒是遠遠的瞧過若溪兩眼,卻不敢盯着瞧也沒看真切,自然也不知道其中的貓膩。加上宜浩吩咐過他不能把此事洩露出去,若是讓田氏等人知道就要他的小命,他聽了就越發的不敢說出來了。
回到侯府,宜宣直接進了二門往臨風去,派小丫頭去聽雨閣知會田氏一聲,就說林宜浩去了分鋪處理生意上的事情得幾日才能回來。至于二太太和老太君那邊隻等明天再回禀,今個兒已經太晚了。
若溪見他一臉疲倦的回來,忙迎上前親自侍候他換衣服。
“啊!”她突然輕呼起來,“你這手是怎麽了?受傷了?”她顧不得旁得,臉色難看的追問着。
宜宣擡起手,隻見手背上有血迹,細細一看并沒有受傷随即想到應該是打宜浩時蹭到的。
“沒事,不是我的。”他安撫的輕摟若溪的腰肢回着,又命丫頭們都下去,這才吞吞吐吐的把方才的事情學了一遍。
若溪聽見那個叫林夕的女子竟然要輕生,不由得想起了當年若影爲嫁宜浩撞頭的舉動。多麽相似的橋段,都是爲了林宜浩這個人,爲什麽他就不懂得珍惜眼前人呢?一個男人可以同時擁有許多女人的身體,可讓她們死心塌地生死相随卻實在難得。
宜宣見她不語,忙又說道:“你放心,我已經安排妥當,不會讓旁人知道這件事。”
“我們就如此相像?讓你如此緊張!”她好奇地問着,心底隐約湧上想要瞧瞧林夕的念頭。
宜宣想都不想就回道:“我看一點都不像!她哪裏及你一份的靈動、灑脫、淡定睿智,模樣頂多算得上清秀罷了。若是非要找出一兩處像的地方,眼睛的形狀勉強相似,不過一瞧那眼神卻完全變了味道。三弟就是有了心魔,這一關早晚都得闖!
今個我才算是知道他對你的感情,豈止是‘用情至深’四個字能形容!你知道他當着我的面哭着說心裏難受時,我見了心裏有多麽不是滋味?都說男子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啊。我真慶幸老天爺把你送到我身邊,不然你怎麽能抵得住那小子的深情款款?他還是顧忌你二嫂的身份,還是看重我這個二哥的。”
“宣,若是我屬于别人,你會爲了我難受的掉眼淚嗎?”若溪聽見宜浩竟然哭了有些驚訝,不過她更關心的是眼前這個屬于自己的男人的感受和想法。
“不會流淚!”宜宣用手摩挲着她嬌嫩的臉頰,眼中滿是深情,“可是我的心會淌血!自打遇見你,你的影子便慢慢占據了這顆心,滿滿的不留一絲空隙。我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會說這般肉麻的話,可就是這些也不能表達我心裏對你的愛有多麽強烈。溪兒,我不會讓你屬于别人,你是我的,我的!”說罷緊緊摟住她噙住她的紅唇,動作略帶粗魯,那般的迫不及待。
若溪明白他的感受,雖然打了宜浩可他心裏是難受的。畢竟一個是自己心愛的娘子,一個是兄弟情深的手足,他無法割舍任何一個!同時他心裏還有一絲莫名的恐慌,宜浩的執拗深情,讓他有種要失去若溪的感覺。
感受到他内心的不安、矛盾糾結,若溪摟住他的脖子,伸出小小的丁香舌生澀的挑逗着他的嘴唇。
啊!他頓時興奮的有些戰栗,逮住那小小的柔軟的舌尖吮吸糾纏,動作變得溫柔起來。若溪總是有辦法讓他憤怒,平靜、興奮,他的情緒完全受她的掌控。
兩個人的吻漸漸深入,宜宣開始不滿足起來,他的大手不安分的往若溪衣服裏面鑽。
“不要你還沒吃晚飯呢?”
“吃你!”
“色狼累了一天,快點進去泡澡!”
“你侍候我!”
宜宣在若溪面前總是有些壞壞的痞子氣,不過若溪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