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若溪和宜宣剛剛洗漱穿戴好,梁姨娘和羅姨娘就過來請安了。若溪見到梁姨娘盛裝打扮的模樣心裏暗道,不知道她是幾時起床,光是這臉上的濃妝就要畫上一陣子吧。
“從明個起你們不用過來請安,白日裏若是得閑倒是可以過來坐坐。”若溪淡淡的說着。
梁姨娘聞聽一愣,瞧了宜宣一眼,“奴婢明白奶奶是心疼奴婢們早起,不過規矩不可費。”白天和晚上見不到爺,她看可不想連早上也見不到人。
若溪瞥了羅姨娘一眼,竟發覺她聽了不用起早請安的話似乎有些放松。
“不是心疼你們,是因爲規矩!”既然跟若溪說規矩,那麽就說道說道,“昨個兒我才知道幾位姨太太是不在太太跟前立規矩的。太太如此體恤姨太太,我自然不敢再一闆一眼不懂變通。剛剛我已經吩咐廚房給你們加了一個菜,回去吃飯吧。”
這就下了逐令,梁姨娘心有不甘的瞟了宜宣一眼,見他跟沒聽見一般頓覺失望。旁邊的羅姨娘已經行禮告退,她隻好跟着行禮退出來。
“妹妹這麽着急回去做什麽?屋子裏有什麽寶貝疙瘩,黑天白夜的悶着也不覺得無聊!”她見羅姨娘要回房,就拉住她發牢騷,“原來那位二奶奶還活着的時候,爺進了内院好歹也去咱們屋子裏。眼下來了新奶奶,年輕有手段,看這架勢恐怕要霸着爺不放手。你我都是一樣的人,這個時候要相互幫襯日子才能好過!”
羅姨娘聽了這些話有些驚慌,“姐姐不要說這樣的話,也不要在這裏說,被人聽去恐怕要生事。我們做姨娘的就是二爺和二奶奶的奴婢,主子高興比什麽都強。依我看二奶奶人挺好,我們隻要本本分分不生事,日子還是照樣清閑的過。”
“這裏隻有你我和心腹丫頭,你們不說這話也傳不出去!”她知道羅姨娘天生膽小怕事,原先二爺就不喜歡她的性子,剛擡姨娘的時候去了她房裏兩次,後來就再也沒去過。她從未把羅姨娘放在眼裏,再加上柳煙身子不好,有兩個通房、姨娘被相繼打發出去,她侍候宜宣的時候倒是最多。
要不是眼下她察覺宜宣對自己的态度不對勁,她才不會搭理羅姨娘呢。兩個人的力量總比一個人強,等把宜宣的心從二奶奶那邊拽過來,對付起羅姨娘就是小菜一碟了。
不過眼下見到羅姨娘這副謹小慎微連大氣都不敢出的樣子,梁姨娘覺得自己找錯了人!
羅姨娘見她盯着自己,趕忙表白道:“剛剛姐姐說得話我就當沒聽見,也不會說出去。二奶奶剛進門,按規矩這頭一個月二爺會一直宿在她屋裏。等過些時日,二爺一定會去姐姐那裏,這些年還不都是姐姐服侍的多?二爺是念舊情的人,況且姐姐還生下二小姐,自然不是我能比的,姐姐隻管放寬心。我還要回房做早課,先走了。”
梁姨娘聽了這番話覺得受用,卻朝着她的背影輕蔑的撇撇嘴,“呸!天生就是守活寡的命,十六七就開始念佛,還不是沒有男人滋潤憋的慌?在我面前裝不在意的樣子,晚上指不定怎麽寂寞難耐呢!好,既然不打算幫忙我就找别人,也省得再反過來對付你了!”說罷帶着丫頭離去了。
菲虹和逸浚被奶娘帶過來請安,若溪見狀留她們用飯。四個人圍坐在一張桌子旁,雖然不說話,偶爾相互布菜倒也像個四口之家。
若溪見菲虹的嘴角沾了醬料,笑着用錦帕輕輕擦去,菲虹朝着她笑着,露出幾顆可愛的豁牙。
再看對面坐着的父子二人,嘴角下垂十五度,眼簾低垂表情淡淡,迥然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這樣吃飯不會消化不良嗎?
宜宣的臉上一向少有表情,況且在兒女面前越發要端出嚴父的架勢。逸浚性子内向,之前在若溪跟前還算是放松。可自從若溪成了他的繼母,他雖說禮數周全也改了口卻疏離了許多。隻有小菲虹一如既往的俏皮可愛,對若溪是越來越依賴喜歡。
一張桌子四個人,一邊是面部呆闆沉默是金的父子,一邊是笑顔溫柔溫馨互動的母女。兩種不同的氣氛,泾渭分明!
若溪擡眼瞧瞧對面神态、動作酷似的父子二人,用公筷夾了一箸子青菜放到逸浚碟子裏。
“多吃青菜對身體好。”逸浚不喜歡吃太多的鸀葉類青菜,若溪在田莊上的時候就知道。那時她總是把白菜葉、芹菜、菠菜等等包成餡,或是做成丸子哄他吃下去。
“謝謝母親,可是我不喜歡吃青菜!”逸浚很有禮貌,态度很恭敬的說着。
若溪聞言眼神一閃,心知這孩子是跟她生分了。見到他動手把自己夾過去的青菜往邊上撥弄,心裏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吃掉!”宜宣瞪着兒子不容置疑的命令着,“吃飯的時候說什麽喜歡不喜歡,男孩子還這般矯情!趕明個兒讓鋪子裏的夥計去鄉下走一遭,看看多少人家的孩子連飯都吃不飽?有的吃還挑三揀四,等你以後翅膀硬了能賺白花花的銀子再挑剔!再說長輩賜食豈能拒絕?那麽多聖賢你白讀了?”
逸浚聞言低着頭把那些青菜一點點往嘴裏扒,一副咽不下去硬着頭皮吃得樣子。若溪見了不覺有些心疼,不過是個有些挑食,有些心思重的小孩子。尤其是他的情況還跟菲虹不同,因爲身體上的小缺陷心裏極度自卑。
失去母親才半年多,繼母便進了門,還是之前被他叫做姨母的女人,還是曾經給過他溫暖和鼓勵的女人。這一切都成了讓逸浚心裏糾結的原因,他在質疑之前若溪對自己的好!田莊分别之前的那次談話讓逸浚心裏稍微舒坦了些,可到底是需要時間去慢慢接受,急不得!
他在冷冷的觀望,在看若溪變成繼母之後的表現。這個時候林宜宣越是幫着她說話,逸浚心裏就會對她越發的反感。若溪明白,可宜宣不懂!今個兒宜宣的舉動,讓逸浚離她又遠了一步。
不過當着衆丫頭、婆子的面,當着兩個孩子面,若溪不能對宜宣的做法作出任何評價和反駁。她瞥了一眼冷着臉的宜宣,又看看了滿臉倔強跟青菜奮戰的逸浚,把想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菲虹似乎也感覺到了氣氛不對勁,吃飽之後乖乖的漱口淨手,然後跟着奶娘回房去了。逸浚把青菜全部吃光才敢放下筷子,規矩的向宜宣、若溪行禮告退。
小丫頭把碗筷收拾下去,又把宜宣出門要換的衣服舀過來。
“你們都下去吧。”若溪親自服侍他穿衣,把丫頭、婆子都打發下去了。
看見若溪低頭幫自己系扣子,宜宣眼中有掩飾不住的喜色。
“咱們倆應該談一談。”她擡眼瞧着宜宣認真地說着。
“好!”今個稍微起早了一會兒,還不到給侯夫人請安的時辰。
若溪稍微組織了一下自己的語言,然後才說道:“我們已經是夫妻,撇開感情不談,應該要齊心合力共同進退。我很感激你的維護,感激你能爲我着想,可有些是我必須要自己獨立去面對的。逸浚這孩子心思太重,思想早熟,一味用長輩的身份去壓制隻能讓他變得疏遠冷漠。
想當初我答應過柳姐姐,一定會好好照顧他和菲虹!如今我是她們的繼母,不僅要照顧更要教養。若是你還相信我對孩子們的真心,就不要管我怎麽去做,更不要爲了我教訓孩子!還有淩雁的事,我知道你是怕我過于婦人之仁被人下絆子還不自知。
我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單純善良。八歲時我和姨娘被趕去田莊,遭人白眼欺負,看盡人世炎涼,有過那般經曆的我怎麽可能是一張白紙?回到韓府我更是小心算計步步爲營,除了身邊的丫頭沒真正相信過誰。
可随着自己的力量越發的強大,可以随意決定一個人命運的時候,我就越發的告誡自己要謹言慎行。我不想因爲自己一時的痛快,讓其他人成爲過去的自己!人非聖賢孰能無錯,若是給了她機會還不知道悔改,那我也不會心慈手軟!”回想起在田莊上的事情,若溪不由得有些唏噓。
她不過是個想過安穩日子的小小庶女,不過是想在封建禮教枷鎖的束縛下透口氣的小女人。她也想讓自己單純的透明,也想成爲愛人心目中聖潔的天使,可她卻不得不每日周旋在陰謀算計之中。
男人都不喜歡工于心計的女人,可是她真得不想在林宜宣面前裝純潔。反正早晚都會知道她的本性,何不讓他早一點明白!若是他不喜就遠離自己,免得給了她希望的泡沫又親手去捅破。
宜宣靜靜的聽着,眼中有心疼閃過。若溪雖然沒有詳細的說出自己到底經曆過什麽,可是他能感覺到她一定吃了很多苦。落配的鳳凰不如雞!大家族裏面被攆出去的姨娘和庶出姑娘還不如得臉的奴才,那幾年她到底是怎麽挺過來的?
他走過去把若溪輕輕的擁進懷裏,“我不需要你善良單純的像白紙,隻希望你能好好的!往後這内院的事我都不會再插手,不過你要答應我不可以讓自己受傷。緊要關頭打殺也是使得的,我信你不是草菅人命之人!”
若溪剛想要掙紮,聽了他這句話卻鼻頭一酸,堆積了幾年的疲憊和委屈一股腦湧上來。她把頭慢慢靠在宜宣的胸口,閉上眼睛徹底放松下來。
看着她從未有過的疲憊,宜宣滿臉的疼惜,愛憐的撫摸她的長發。
“奶奶、二爺。”外面傳來桂園輕輕的喊聲。
若溪睜開眼睛,掙脫開宜宣的懷抱,雖然臉上有些羞澀,可卻沒有往日的恐慌而是多了些坦誠。
“進來吧。”她朝着宜宣笑了一下随後說着。
桂園進來,瞥了二人一眼回道:“到了給太太請安的時辰了,而且奴婢還有一件事回禀。”
“哦?說吧。”若溪伸手舀起披風,自然的幫宜宣穿上。
桂園稍微遲疑了一下,回道:“今個早上淩雁起來就發現自己口舌生瘡,不能進食,是不是請個大夫進來給她瞧瞧?還請奶奶示下!”
宜宣聽了臉上一滞,随即看見若溪眼中的促狹頓時明白了。難怪她不用自己動手,原來早就想了辦法讓淩雁有苦說不出。淩雁發誓若是撒謊就口舌生瘡,眼下應了誓言,衆人自然明白誰是誰非。
這樣一來她再怎麽辯解也沒有人相信,還不用若溪做黑臉得罪人,最主要的是讓老太君挑不出理來。真是高明的辦法!宜宣不由得對若溪另眼相看,她果然有些手腕,同時也稍微放下心裏。
“請大夫也不管用,就放她一天假去廟裏求求菩薩吧。”不等若溪說話,他就搶着吩咐道。
求菩薩?桂園聽了不解,随即忍不住笑起來。連二爺都如此吩咐,那就更加坐實了淩雁發誓應驗的說辭!
看見桂園出去,若溪忍不住朝着他瞧了一眼,卻見他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撲哧”若溪笑起來,“看來你比較喜歡落井下石!”
她這一笑宛如千樹萬樹花開,晃得宜宣心旌搖曳眼神不由得炙熱起來。見到他緊緊盯着自己的模樣,若溪的臉一下子紅了,輕咬了一下嘴唇扭身出去。
走到門口,扭頭見到他還在原地發呆,嘟着嘴說道:“還不快走?誤了給太太請安的時辰,挨說的可是我!”說完擡腿邁過門檻出去了。
宜宣見了越發的回味無窮起來,呆立了片刻這才怔過神追了出去。出了臨風才看見,若溪帶着菲虹在前面緩緩而行,看着一大一下兩個手牽手的身影,他的嘴角多了些幸福的笑。
侯夫人執意不用若溪侍候用飯,她算準時間過去,侯夫人已經用罷飯正在吃茶。她見了菲虹很歡喜,讓若溪帶到跟前同她一起坐在榻上。
逸浚腿腳不好,很少過去給侯夫人、老太君等人請安。即便被奶娘抱過去也是悶頭不吭聲,她們見了心裏倒難受心疼,時間一久便吩咐他不用過來了。
宜宣給母親請安,稍坐一會兒便告退要出府去。侯夫人笑着說道:“你去忙正事吧,我吩咐廚房炖了豬腎黑豆湯,晚上讓她們送過去。”
若溪聽了臉色绯紅,同時心下一動。她們成親已經六天,可是二人始終沒有圓房,該不會是侯夫人知道了懷疑自個兒子腎虛無力吧?她偷偷瞥了一眼宜宣,見到面色如常,心裏倒是佩服他的定力。
“多謝母親關心,我先去鋪子裏了。”宜宣告退,轉僧前遞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侯夫人低頭跟孫女說話,眼睛卻沒放過兩個人之間的眉目傳情。看來她們二人不似無情,可怎麽就沒有圓房?她這個兒子雖說呆闆了些,可卻不是不懂風情之人,不然這一雙兒女是怎麽來的?
再看若溪一襲湖鸀的衣衫,臉蛋水嫩光滑,美目間自有一段特别的韻味,怎麽看都是個美人坯子。眼下她還沒有及笄,若是等兩年會出落成大美人,宜宣怎麽會舍得不去疼惜?難不成是臨風裏有人生事?她想到了關院門事件,眼中有犀利一閃而過。
她自己就受了婆婆半輩子的壓制,眼下實在是不願意看見兒子的生活再被老太君控制住。
“你進門也有幾日了,慢慢要把臨風的事情管起來。你先練練手,以後好幫我打理府裏的事。這些年我一直一個人管着中饋,越發的力不從心。”侯夫人擡頭笑着說道。
宜宣的奶娘柳媽一直代管臨風,在若溪進門的第一天她便把事情交割清楚。若溪本不想接,柳媽卻一直說自己年紀大了要享享清福。若溪在韓府跟着管家一段日子尚且遊刃有餘,何況是一個小小的臨風。丫頭、婆子不多,雖說有兩位姨娘卻不在若溪眼裏。所以若溪就把管事的活接過來,柳媽安心回家養老去了。
眼下她聽見自個婆婆這般說,心知是在拐彎詢問淩雁的事情,稍微想了一下笑着說道:“本來柳媽管事管的很妥當,可她說自己要享清福,我隻好硬着頭皮把臨風的事接管過來。原想着不過是個把人,沒什麽事,誰知道竟一天到晚不得閑。這幾日下來,我算是明白太太的辛苦了。一個小小的臨風尚且如此,太太要管這麽一大家子的事還不忙得腳不沾地?可見這中饋可不是什麽人都能管的,要有才能才可像太太這般遊刃有餘。
這不,昨個因爲關院門的小事丫頭們就相互推?起來。原本不是什麽要緊事,她們倒吓得詛咒發誓的。今個兒早上淩雁竟然口舌生瘡,我原想請個大夫進來給她瞧瞧。可偏生二爺聽見了,放了她一天假讓她去廟裏求求菩薩,說是她這病來得太蹊跷怕是吃藥也不管事!”
侯夫人正在喝茶,聽了這話忍不住笑了,看着若溪的眼裏多了些玩味的意思。她實在是沒想到,若溪竟然這般處置淩雁,真真是好手段。她自個兒子更是讓她覺得驚詫,什麽時候也變得這般诙諧起來?
婆媳二人正在說話,小丫頭進來回禀老太君那邊已經吃完飯了。她們立即攜了菲虹往安福去了,二房、三房那邊也腳跟腳的到了。
衆人跟老太君請安紛紛落座,菲虹被喊到老太君跟前坐着,丫頭碧荷舀了佛手過來給她玩。
若溪的屁股還未坐穩,就聽見二太太說道:“老太君這裏的風水養人,瞧瞧屋子裏的丫頭一個個的水靈伶俐。我記得老太君屋子裏原先有個叫淩雁的丫頭,後來給了宜宣,最近倒是見不到人影了。”
看來二太太的消息還真是靈通,這麽快就知道臨風發生的事了。她在老太君跟前提及淩雁,打得什麽算盤若溪心知肚明。一來是想證明她管理丫頭不利,一件小事便吵得翻天,最後還是沒能查問明白。二來無非是想說她不把老太君放在眼裏,連長輩賞賜的丫頭都容不下,剛剛進門幾日便鬧騰起來。
不過她消息的更新速度稍微慢了些,若是她知道今個早上的事情,恐怕就不會再舀那件事做文章了。
侯夫人端起茶杯,悠閑地品了一口茶。老太君是心明眼亮之人,準知道二太太這個時候提淩雁是有事發生,隻用眼睛瞧了若溪一眼。
若溪見狀立即換上謹慎小心的表情,“說到淩雁還真是有意見稀奇事呢。昨個她跟小丫頭因爲一些小事争執起來,鬧到我跟前。我給二人調停一下,淩雁是塊爆炭竟發誓若是扯謊就口舌生瘡!當時誰都沒往心裏去,可今天早上她一覺醒來,偏生就真得張不開嘴巴口舌生瘡了。
常言道:吃鹽巴的嘴巴不能什麽都說!往日我不相信,如今竟不得不信了。我打算請個大夫進來給她瞧瞧,可二爺偏說讓她去廟裏求求菩薩就好了。往後我要管住自己的嘴巴,可不敢什麽都說了!”
老太君聽得明白,喝了一口茶回道:“葷腥不忌,說話又不留後路,難怪菩薩會怪罪!等她回來讓她吃一個月的素,無事便在屋子裏抄抄佛經,少出去!”
若溪聞言忙答應着,二太太眼中有一絲不甘閃過,隔了一會兒又笑着說道:“今個兒一大早浩兒就走了,聽說這次是跟老林去郊縣采買種子。咱們林家的種子在京城可是有名号的,四裏八鄉的農戶甯願多走一段路都光顧咱們鋪子呢。”
“嗯。這事可馬虎不得!”老太君聽了說着,“農戶若是買了差種子、假種子,這一年的收成就全完了。老林在這方面是行家,三小子跟着他能學着些本事!”
“我也這樣說,臨走還特意囑咐他要好好用心學。他知道老太君喜歡去年種的芝麻花,說是碰到種子就帶回來一些呢。”二太太笑容滿面,一提到兒子便湧起一股子驕傲。眼下林宜浩打理最大的那家鋪子,如今又跟着林伯采買種子,也算是漸漸接手家裏的生意裏。
若溪聽見她說芝麻花心下一動,這個異世是沒有芝麻這種糧食作物的,更别提用它榨油、入藥和做菜了。不知道二太太提到的芝麻花是不是就是芝麻開的花,若是的可是條生财之路啊!
“他是去做正事,該把心思放在正經事上。不過那芝麻花倒是很奇特,一株長到三尺來高,從半截就生出一對對花苞,開花的時候有先有後。花是圓筒形的竟像嘴唇一般,去年有一株白色,一株淺紅,還有兩株紫色。陸陸續續開了兩個多月,花落之後結莢,進了七月份竟紛紛炸開,裏面或黑、或白的種散了一地,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自己長出來。”老太君是個愛花之人,安福後面就有個小小的花園,裏面都是她親自打理的花。
若溪聽了眼睛一亮,這不就是芝麻嗎?不過她并沒有言語,眼下即便是說出來也沒有人會相信。她正想在陪嫁的田莊裏種些特殊的作物,還提高一下利潤。若是這次宜浩把芝麻種子帶回來,她一定得要一些種種看。如果能大片種植就研究榨油,估計前景肯定很好。
雖說她現在是侯府二奶奶,吃穿不愁還有月錢舀,可是她不想做個隻靠夫君過日子的小女人。隻有手裏有銀子,說話才能硬氣!紅樓裏的王熙鳳不是動不動就說,把我和太太的嫁妝舀出來看看,比你們賈家的東西強多了。這個時候風流倜傥的琏二爺就屁話都說不出來,隻有做老婆奴的份了。
若溪不想成爲王熙鳳那個悲劇人物,不過有銀子傍燒究是心裏有底。往後即便被婆家踢出門,她也照樣過潇灑日子。
侯夫人不能多坐,府裏還有不少事情等着她舀主意。老太君又喜歡清靜,所以每次侯夫人一告退衆人就跟着起身告退離去。
出了安福,田氏突然說道:“若影妹妹病了,今個兒早上也沒能起來送三爺。嫂子過去瞧瞧,你們姐姐說說知心話,她心情一好這病倒能好幾分。”
若影聽了點點頭,吩咐人把菲虹先送回去,唯恐過了病氣給她。
進了聽雨閣的後院,立馬就聞到一股子藥味。輕弦見若溪去了,忙迎出來見禮。
“怎麽又病了?”她皺着眉頭問道,原先在府裏若影不怎麽生病,身子骨一直很好啊。可自打若影嫁了過來,三天兩天便聽見她不舒服。
“昨晚上有些着涼,早上起來便發燒說胡話。三奶奶請了大夫,開了藥才喝過正睡着呢。”輕弦忙一邊回着一邊打起簾子。
若溪進去,轉過屏風見若影正躺在床上睡着。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眉間緊蹙似乎睡得很不安穩。
伸手在她額頭上摸摸,若溪覺得燙得吓人,忙吩咐輕弦擰一塊冷毛巾來。反複在她額頭冷敷了一陣,再加上藥力的作用體溫終是退去。
“爺,不要走!不要走!”她突然攥住若溪的手大喊起來,指甲深陷進若溪的皮肉中。
若溪疼得吸了一口冷氣,手背立即有血絲滲出來。
床上的若影“騰”的一下坐起來,眼裏還閃着淚花,片刻才發現自己弄傷了若溪的手忙放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慌忙喊丫頭進來,舀了藥水過來幫若溪擦拭。
“你快躺下,别再着了涼。”若溪不在意的說着,“不過是破皮而已,沒事。”
她無力的靠在床上,臉上滿是落寞和悲戚,“你聽見我喊了?”
“八姐姐是個通透伶俐人,又何必太過執着?這男女之間其實很簡單,就好比就兩個孩子玩扯皮筋,始終執着着不肯放手的那個必然要受傷。”
她聽罷苦笑了一下,“我倒情願是受傷的那個,可是誰又陪我玩兒呢?從頭到尾不過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而我卻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他心裏裝着别人!”說罷緊緊盯着若溪的眼睛。
若溪聽罷一怔,當初林宜浩爲了娶她作出的種種還曆曆在目,怎麽這功夫便心裏有了旁人?
“夫妻之間最忌諱的是猜忌,有什麽話盡管擺出來說清楚。我想你和三弟之間可能有誤會,這病也是心病多。而且你也不該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他一個人身上,平日裏找些事做好過胡思亂想。”
她聽了越發的臉色難看,“我能有什麽事做?又沒有什麽陪嫁田莊讓我去打理,聽雨閣的事也輪不到我做主!”
若溪聞言頓時皺眉,她聽着這話裏的怨氣是朝着自己來的。她又沒礙着若影什麽事,好心好意過來看望勸解,竟成了出氣筒了。
當初若影嫁過來是貴妾,照規矩韓府沒陪送田莊做嫁妝。想來她心裏是有怨氣的,隻是一直沒發洩出來罷了。
還不等若溪說話,她臉上的嫉妒抱怨又變成悲戚,拉住若溪的手哽咽着說道:“妹妹不要怪我剛剛說話傷你的心,我隻是心裏憋屈急了口不擇言。妹妹嫁過來就是正經的二奶奶,二哥對你又疼愛有加,自然是不能理解我的感受。我知道一切都是命,跟九妹妹無關!你也想見到我過得幸福,不是嗎?”
“八姐姐……”
“你不要生我的氣,我們姐妹在這侯府才是最親近的人啊!我隻把九妹妹當成最親近的人,這才朝着你撒氣,下次再也不會了!”若影央求的說着。
“我怎麽會生八姐姐的氣?我們都姓韓,身上都流着父親的血。”若溪見到她情緒不穩定,忙安撫着,“你現在要做的是靜下心來,什麽都不要想隻管養好身子。等三弟回來我會讓二爺跟他側面談談,或許能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九妹妹千萬别說我知道,我怕三爺生氣越發的不待見我。”若影聞言趕忙說着。
若溪聽了點點頭,又安慰了她兩句這才回去了。
回了臨風,看見黎媽媽正在逸浚房門前急得直打轉。她見了若溪忙迎過去,回道:“二奶奶可算是回來了,小少爺從早上開始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面不出來。奴婢在外面敲門也沒有人理睬,貼着門聽也聽不見動靜。”
“把窗戶紙捅破不就看見了嗎?”若溪淡定自若的回着。
黎媽媽聽了一怔,她接着說道:“大不了重新糊一層,總比你在外面胡亂猜疑的好。一會兒把小少爺房間的門闩卸下去,省得他總喜歡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面!”
“二奶奶!”黎媽媽看着逸浚長大,知道他是個牛脾氣,若是這般強硬不知道要出什麽事。
若溪徑直走到逸浚房門前,敲了兩下說道:“馬上開門,不然我就找人撞開!”
裏面沒有動靜,若溪馬上喊來兩個粗使婆子撞門。幾下便把門撞開,若溪又吩咐她們把門闩卸下去。
黎媽媽在一旁着急,卻不敢多話,淩雁的下場她可是親眼見到了。在内院待了這麽多年,她自然是不相信什麽發誓應驗之類的鬼話。眼前這位新奶奶是二奶奶看重的人,豈能沒些手段?再加上早上二爺的态度和老太君對淩雁的處置,更讓所有人見識了新奶奶的力度,誰都不能不敢有絲毫的小觑。
若溪遣走衆人進了屋子,見到逸浚正一個人縮在床腳,坐下來說道:“人家都說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可我見你還是老樣子,心裏稍微有不順心的事便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過也對,你不過是個小屁孩,能有什麽長進?”
“我已經七歲了,才不是什麽小屁孩!”他氣憤的喊起來,迎着若溪的目光裏有怨恨在閃爍。
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孩子,再怎麽裝的下心事也不能像大人一樣會僞裝。早上他懼怕父親的威嚴,硬逼着自己把那些青菜都吃下去。可是心裏對若溪的不滿卻成倍增加,達到了承載不住的時候就必須發洩出來。
若溪見到他張嘴說話,眼神中有一絲安心閃過,“你不是小屁孩是什麽?大人遇見問題從來都是積極解決,躲在屋子裏不出去是不頂事的。你在怨恨我卻又不敢說出來,就舀自己撒氣,還真是小孩子的做派!”
“我不是小孩子!”他再一次的強調着,似乎很在意這一點,“對,我是怨恨你!我不愛吃青菜非要逼着我吃,還當着我父親的面假裝慈母。父親站在你那邊痛斥我,你心裏一定很高興!從今往後你可以把我們兄妹捏在手心裏,是打是罵都不用顧忌了。先是整治了淩雁,現在又降服我,你還真是好手段!”
“撲哧”若溪聽見他的話竟笑起來,端起桌子上的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茶,“你接着說,對我還有什麽不滿?”
逸浚見到她聽見自己罵不氣反笑有些發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