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二月二才算是徹底過完年,老太太見孫子、孫女團團圍坐,想到若溪馬上就要出嫁忍不住一陣唏噓。
若溪見狀笑着說道:“得了空我便常回來看祖母,反正也沒嫁多遠。”
“嫁過去就是婆家的人,凡事都要以婆家爲重。你看你出嫁的幾個姐姐,誰沒事就往回跑?”老太太笑着回着,她知道若溪不是沒有分寸的孩子,不過到底是惦記不放心。
她拉住若溪的手叮囑着,若溪聽了心中一陣感動。自打聽見老太太跟大老爺等人的談話,若溪越發的對祖母感激,她是真心爲自己考慮過了。隻是緣分天注定,任誰都強求不得。
“雖說你嫁過去就是正經的大奶奶,可當初卻爲了家裏事好懸沒做了貴妾。因爲你咱們家才渡過難關,以後不管這個家分不分,這份情誰都不能忘!”老太太瞥了一眼大老爺等人說着。
若溪聽了趕忙回道:“孫女也是韓家的一員,試問覆巢之下豈有完卵?若是大哥等人處在我的位置也會毫不猶豫,我們都是韓家的子孫!”
“好孩子,你能這樣想我很高興。”老太太安慰的拍拍她的手,又掃一眼下面的幾個孫子。
韓昊已經被放了出來,正畏縮在角落裏不敢說話。等若溪婚事已過,他就要跟着父親去海州。他知道自己惹了大禍,全然沒了往日的風揚跋扈模樣。而一旁的韓昱剛剛高中進士,就等着上下打點謀個差事呢。自然是眉飛色舞意氣風發,整個人看着很精神。此刻二老爺眼裏隻有這小兒子,一提便滿臉堆笑。
大房隻有韓暄一個男孩,端坐在一旁穩重潇灑,是衆兄弟中最讓老太太放心的人。
三房的韓暐和韓晹,一個身體不硬朗,一個尚年幼,最讓老太太放心不下。老人兒子一多自然會厚此薄彼,不是她們偏心,而是哪個兒子過得不如意便偏幫些誰罷了。
二老爺是庶出,隔了一層肚皮自然差一層。大老爺是從四品的翰林院侍講學士,韓暄做國子監司業,大奶奶又極有手段,自然不用老太太惦記。
眼下三房在一起過還尚可,若是日後分了家,三房必定不由其他二房。好在若溪嫁進侯府做了大奶奶,有她幫襯着倒能借不少力,因此老太太才說出這番話來。
若溪豈能猜不透她的想法?連韓晹都明白,女人嫁了人得依靠娘家的勢力在婆家才能挺胸擡頭。她姓韓,這是一輩子都改變不了的事情!即便老太太不暗示,她也會适當的照顧娘家。
丫頭、婆子上菜,席間頓時悄然無聲。突然,一陣幹嘔讓衆人凝神看過去,卻見靈芝滿臉通紅的捂着嘴巴,眼中有一絲尴尬和驚恐。
“這還沒吃怎麽就吐上了?莫不是白日裏吃壞了東西,得找個大夫瞧瞧。”二太太忙關切的說着,眼下她是誰都惹不起。韓昊惹出大禍,還欠了大老爺五萬兩銀子,大奶奶當家又說一不二。雖說靈芝不過是個姨娘,卻是大奶奶身邊最得臉信得過的人。
大奶奶聽了吩咐丫頭把魚挪到一旁,又派人去取話梅,笑着對老太太說道:“恐怕老太太是要見曾孫了!因爲正月裏不好請大夫,不能确定我也不敢說。隻找了幾個有經驗的媽媽瞧了,估計八成是有喜了。”
“啊,快請大夫來!”老太太聽了忙吩咐下去,“平日裏見你挺變通,怎麽這般死闆起來?正月裏請大夫看病晦氣,可這喜脈就另當别論了。”
“是我想得太多了,怕月份小确定不下來空惹老太太喜歡,心裏又惦記怕是連正月都過不安生。”大奶奶聞言趕緊笑着回着。
靈芝隻是一味的害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大爺歡喜的坐立不安。
衆人都吃不下去,半晌丫頭回禀大夫請來了。老太太忙吩咐靈芝去内室,放下幔帳該回避的回避,這才把大夫請進來。
診脈過後大夫連聲恭喜,說是靈芝懷孕大約兩個月左右坐胎很穩。老太太喜得趕忙打賞,韓暄更是喜上眉梢。
老太太叮囑了靈芝一番,吩咐丫頭把她攙扶回去好生侍候。衆人重新入席,氣氛越發的熱鬧起來。
韓暄高興多喝了幾杯,大奶奶見了便告罪扶着他回去了。她親自侍候韓暄擦臉、擦手,喂他喝下醒酒湯。
“你瞞得爺好苦,靈芝有了身孕也不告訴爺一聲!”折騰了一番他的酒勁過去一半,靠在榻上笑盈盈的瞧着大奶奶。
“什麽叫瞞你?”她聽了頓時有些惱了,“她的小日子跟我差不多,年前我才突然想起來沒見到她嚷着腰腹疼。再見她煩葷腥等物,便有了懷疑。可是她不說,我也不好追問,畢竟人人心裏都有小六九!她因爲上次滑胎一心提防我,我也隻好假裝不知道!況且正月裏興師動衆的請大夫,若是懷孕倒算了,倘若不是豈不晦氣?
我要是那小肚雞腸也不把她給大爺,她肚子裏懷的是大爺的種,我雖難受卻又高興!難受的是嫁給大爺快四年,肚子不争氣一直沒動靜。大爺卻從未嫌棄,更沒說過半句責備的話,我心裏越發的愧疚難過。高興的是大爺有了孩子,若是男孩便後繼有人了,我雖不是生母卻是嫡母。
可你們卻一個防賊似的不說實話,一個就審賊似的懷疑我。大爺還不如把我休了,反正我是個不能生養的黃臉婆!大爺把靈芝扶正,我就找個清靜寺廟了此殘生!”說罷雨打梨花般哭起來。
她在人前從來都是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就是在韓暄跟前也不曾做小伏低。眼下她哭成淚人,反倒讓韓暄覺得柔弱可人,更比往日勾人心神。
“瞧瞧你牙尖嘴利的模樣,爺也沒說什麽啊。”他笑着起身把她摟在懷裏,手不安分的攬住她的腰肢。
她見狀愈發哭得渾身無力,靠在他身上哽咽着說道:“我也想給爺生個孩子!”
這一個月她都推說身上乏累,讓韓暄去靈芝屋裏歇着。靈芝有了身孕不敢太過放縱,他總是不能盡興。
眼下抱着她軟香的身子,看着她哭過泛着紅暈的臉,聽她說要給自己生孩子,韓暄怎麽還能忍得住?他的手順着領口伸進去,隻覺得懷裏的人顫抖了一下,身裏的火愈發不可收拾的叫嚣起來。
來不及挪到床上,二人便颠龍倒鳳起來。丫頭在外間聽見裏面的吟呻、喘氣聲羞紅了臉退出去。
韓暄狠狠的馳騁,她在身下婉轉承歡,快要攀到高峰時媚着眼睛說道:“爺……奴家…。想要給爺……養孩子。”
“好!”
“爺答應把靈芝的孩子交給我養了?”她歡喜的問着。
“好!啊”他抑制不住喊起來。
“爺說話要算數!”
他翻身下去,閉着眼睛說道:“爺什麽時候扯過慌?這是爺的第一個孩子,交給你養畢竟要尊貴些。況且爺早就答應過祖母,隻是你不知道罷了。”
“爺放心,這不僅僅是爺的孩子,還是我的孩子!”她聽了趕忙回着,“明個兒我會給靈芝抓些補藥,我陪嫁的上好人參要舀出來。等孩子過了三個月,就該準備小衣服小被子了。我看庫裏有些上好的棉布,剛好給孩子做被裏子。”她喋喋不休的說着,竟比自己懷了孩子想得還要周到。
旁邊的韓暄哼哼兩聲,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大奶奶卻半點睡意全無,起身披上外衣發起呆來。雖說靈芝懷孕在她意料之中,可一旦被确定還是給了她莫大的打擊。看着老太太、大爺等人眼中的歡喜,她隻覺得渾身像被炙烤般難受。上次靈芝流産,雖不是她做得,可心裏還是隐約有些痛快。她沒有自己想像的那般大度!
可是她又能怎麽辦,唯有咽下這口氣!她攥緊了拳頭,長長的指甲陷入皮肉尚不知道疼痛。
同樣難以入眠的還有若溪,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不能入睡,眼前全是大奶奶一閃而過的哀婉表情。
“姑娘怎麽了?”桂園聽見她不時翻身的聲音,便進來瞧。
若溪坐起來,“你倒杯水來吧。”
桂園忙倒了一杯溫水,還在裏面加了一勺蜂蜜。
“難怪姑娘睡不着,再過半個月就是姑娘的好日子了。”她輕聲說着,“姑娘不要胡思亂想,姑爺在外面的名聲很好,侯夫人對你印象頗佳。雖說姑娘過去是填房,可卻是正經的大奶奶。小少爺和小姐對姑娘喜歡的不得了,養育長了跟自己生的沒兩樣!”
若溪聽了歎口氣,突然問道:“你說大奶奶此刻心裏是什麽滋味?”
桂園聽了一怔,不知道若溪爲何忽然提到大奶奶。
她疑惑地回道:“靈芝趕在大奶奶前頭懷孕,她心裏自然是不舒服。可不舒服又能怎麽辦?少不得擺出大度的模樣,畢竟是大爺的孩子,還要叫她一聲嫡母。好在靈芝是大奶奶的陪嫁丫頭,即便生了男孩也越不到她頭裏去。奴婢想,大奶奶還是放寬心的。”
“是嗎?”若溪若有所思的說着,“其他女人懷了自個夫君的孩子,還要大度放寬心。首先該考慮的是怎麽舀捏住妾室,怎麽才是對自己更有利!看來我還是不夠淡然,你去把《女論語》舀來,我要抄寫!”
桂園聞言想要說什麽又忍住,少不得依吩咐準備好筆墨紙硯等物。
“你下去歇着,我想一個人靜靜的抄寫。”若溪親手研磨,鋪開紙抄寫起來。
桂園見狀隻好下去,她怎麽能安睡?隻見裏間的燭光一直亮到後半夜,後來她支撐不住睡着了。
第二天起來她便輕輕地,不敢驚動還在睡覺的若溪。她輕手輕腳的收拾筆墨等物,見到自個姑娘竟把整整一本《女論語》全都抄寫了下來。上面的墨迹還沒有幹透,估計是剛剛完成不久。
到底是什麽事困擾了姑娘呢?桂園皺起眉頭,她可是從未見過這樣的姑娘。
她怎麽能理解若溪那套男女平等,一夫一妻制的想法呢?若溪見到靈芝懷孕,二奶奶那麽要強的人也要強顔歡笑,渀佛見到了以後的自己。
若溪知道林宜宣已經有了兩個妾室,其中一個還是菲虹的生母。雖說林宜宣在前妻靈前發誓不再娶妾,可她們的存在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她真得準備好跟其他女人擁有同一個丈夫嗎?她真得準備好面對從其他女人那裏歸來的丈夫歡笑嗎?林宜宣的之前她沒有緣分參與,可之後她該用何種心态去參與?
她這一覺一直睡到快晌午,若不是錦繡閣來量體裁衣,桂園也不會把她喊起來。本來若溪的嫁妝已經準備妥當,可是老太太聽說錦繡閣新來個裁縫手藝相當好,便非要再給若溪做幾套衣服。
若溪簡單洗漱,穿着家常衣服頭上隻插着一支钗子,素面朝天卻如出水芙蓉透着一股子出塵的味道。
幫她量體的媳婦見了笑着說道:“奴婢沒少往大戶人家跑,那些姑娘、奶奶也都很漂亮,可都沒姑娘身上這股子勁。具體是什麽勁奴婢也說不清,隻是喜歡瞧姑娘,看一眼還想要看第二眼。”
“嫂子謬贊了,我哪裏有你說得那麽好。”若溪淡淡的笑了一下回着,見她量得差不多吩咐丫頭上茶點。
那媳婦聽了回道:“姑娘不僅長得好看,就連這聲音都是極好聽的。聽見姑娘說話,奴婢這大嗓門就像池塘裏的青蛙般聒噪難以入耳了。再看姑娘這身量,标準的體形,不管什麽款式穿在身上都分毫不需要修改。”
若溪聽了又淡然的笑了一下,常年出入大戶人家的買賣人嘴巴都巧,不需要太當真。你若是一味謙虛,她倒沒完沒了。
果然,幾個媳婦見若溪不搭話,便不好意思再說下去。她們用了些茶點起身告辭,若溪少不得放賞。她們稍微推卻了一下便接了,說是趕在若溪成親之前一定把衣服做好送過來。
若溪命鸀萼送到二門,鸀萼見幾個媳婦出去剛想要扭身回去,便瞧見王五躲在樹後面鬼鬼祟祟的朝着她擺手。
她見了一皺眉,四下看看猶豫了一下才挪了過去。
自打上次王五送了玉簪還說了一些暧昧的話,鸀萼就有意無意的躲着他。可是有時候若溪吩咐她去找王五辦事,她隻好硬着頭皮闆着臉去,好在王五沒再說什麽出格的話。經過幾次,鸀萼漸漸忘了那日的事,隻當沒發生過。
眼下她見了王五的神情,想起了那日他鬼祟的送玉簪的情形,心裏慌亂的跳了一下。
“做什麽?這裏人來人往有事快說!”她瞪了王五一眼,臉上的不自然一閃而過。
王五那日送玉簪就鼓了多少天的勇氣,今個更是喝了兩杯小酒才敢進來。他被鸀萼一瞪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下去,一時間支吾起來。
“你喝酒了?”鸀萼眉頭緊鎖,“大白日的不好好做事喝什麽酒?我看你是發酒瘋了。還不快點出去,被大奶奶瞧見有你好受!”說罷扭身就要走。
王五見了情急之下猛地抓住她的手,她吓了一跳趕忙甩開罵道:“找打啊?跟誰動手動腳,舀我當成供你取樂的下賤女人了?”
“不是,不是!”他趕忙解釋着,臉漲得通紅,“我是怕你走,一着急便失了分寸。我有些話憋了好久,今個兒喝酒壯膽才敢說出來。等我說完你再惱,是打是殺随便你!”
鸀萼聽了心裏忽閃一下,頓覺心跳加速臉上微微漲起來。她瞥一眼王五,見他不僅臉通紅就連脖子都紅了,眼睛隻看着地,腳緊張的前後蹭地。見他這般模樣,鸀萼突然放松下來。
“我今年十八,也到了該娶媳婦的時候。我打小就父母雙亡,流浪到這裏進了韓府,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日後你跟了我不用害怕挨餓,就是要飯我也讓你吃飽!”他說到這裏竟好像豁出去一般,猛地拽住她的手繼續說,“我知道自己是個粗人又沒什麽能耐,你看不上我!可是我就是稀罕你,晚上睡不着覺想着,見了面又不敢看你跟你說話。
我上無父母,下無兄弟姐妹,你嫁過去沒人給你氣受。工錢都交給你管着,給我零花錢就花,不給就不花。我沒有什麽能耐,可絕對會對你一心一意的好。
你也知道我是粗人不會說話,想什麽就說了什麽。你好好考慮一下,不用着急拒絕。即便是拒絕也沒用,我就一直等着你,等到你嫁人就死心!”說罷松開手扭身走了。
鸀萼隻覺得手腕子被他攥得火辣辣的疼,心裏罵他是個粗魯不懂憐香惜玉的人。可心裏卻不惱,王五說的話一直在她腦海中浮現,臉上竟露出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羞色。
心不在焉的回了清風堂,若溪瞧出她不對勁卻沒有問。晚上,她侍候若溪洗澡,若溪笑着說道:“其實這梨花玉簪挺适合你的。”
她頓時鬧了個大紅臉,迎上若溪探究、打趣的目光越發的窘起來。片刻,她竟跪下來,“姑娘,奴婢有一事相求。”
“快點起來說。”若溪見了一愣。
她站起來遲疑了一下說道:“奴婢想要嫁給王五,請姑娘做主!”
“爲什麽這麽突然做決定?”雖說若溪有意撮合二人,不過她始終覺得鸀萼的決定有些倉促。畢竟是婚姻大事,這麽短的時日能完全看透一個人嗎?若是成親之後才發現不投脾氣也就完了,這裏可沒有什麽離婚再嫁的規矩。
“這個決定雖然突然,可卻是奴婢深思熟慮的結果。”她雖有些害羞,卻不忸怩,“奴婢嫁給王五不用侍候公婆、小姑子、小叔子,省去了不少麻煩。他是個忠厚老實的人,不會朝三暮四喜新厭舊。眼下他在府裏做買辦,賺得銀子足夠我們二人生活,奴婢的月錢完全可以攢起來留着以後用。
奴婢從來就不奢望大富大貴,沒那個命享受富貴!能過平靜的小日子,無風無浪便是福氣。王五能給奴婢想要的生活,奴婢不想白白的錯過。所以才不知廉恥跟姑娘請求,還請姑娘成全!”
若溪聽了在心中暗自點頭,鸀萼是個明白人,也是個懂得自己想要什麽的人。若是想要過平常小百姓的日子,王五确實是個不錯的人選。他的條件若是放到現代,那就是無父無母沒有啰嗦,在大公司做經理屬于白領,年輕有發展是潛力股,姑娘們恐怕要排成隊争搶。
“好!既然你都想好了我就答應你。”若溪笑着說道,“不過你是我跟前的大丫頭,不能白白的給了王五。他若是想要娶你,就舀出些誠意來!你别心疼我爲難他,若是讓他得到的太過容易,他反而會覺得不珍貴以後會不知道珍惜。”
“一切全憑姑娘做主!”鸀萼想到這事成了,越發的害羞起來。
第二天,鸀萼便戴上王五送的玉簪,故意在他必經的地方晃蕩。果然瞧見他遠遠的過來,便裝出沒看見偶遇的模樣。
王五一眼便瞧見她頭上的玉簪,頓時兩眼發光笑容堆滿了臉。
“你戴上了?”他咧開嘴傻呵呵地笑了。
鸀萼瞧見他的傻樣忍不住淺笑了一下,王五立即閃了神。
“你别高興的太早,不管怎麽說我都是姑娘的丫頭。若是姑娘不吐口,我想嫁給你也是不可能的。”說完瞟了他一眼走了。
王五怔了一下,随即欣喜若狂,瞧見她遠去的背影忙追過去,“你放心,我就是磕破了頭也會央求姑娘答應!”說罷興沖沖回去洗澡換幹淨衣服。
下午,他便去了清風堂。若溪早就料到他回來,命人把他帶進來,鸀萼害羞的躲進裏面沒出來。
他一進屋子就覺得一股香氣撲鼻而來,忙低頭不敢亂看,眼前紅紅鸀鸀閃過讓他越發的拘謹連動都不敢亂動。
“聽說你有事要見我?”若溪眼中含着笑意盯着他問道。
他立即跪下,緊張地回道:“奴才有一件事想請姑娘成全!”
“哦?我能成全你什麽?”若溪的聲音裏多了些戲谑的味道。
王五心裏忐忑難安,雖說他是若溪的人一心忠于若溪,可卻是第一次跟若溪面對面說話。他第一次見鸀萼都緊張的說不好話,何況是到了若溪面前?他隻覺得兩道目光盯着自己,後背像紮了刺般不舒服,大冬天竟覺得渾身發燙。
可是他已經下定決心要求娶鸀萼,稍微給自己鼓了一下氣回道:“奴才想娶鸀萼姑娘,還請姑娘成全!”
“呵呵。”若溪聽了竟笑起來。
他聽了心裏咯噔一下,不敢擡頭又說道:“奴才自知粗鄙配不上鸀萼姑娘,可是奴才會一心對她好,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還請姑娘成全。”說罷給若溪磕了三個響頭。
“既然知道配不上又何必強求?你說會對她好,不讓她受委屈,可誰又能保證一輩子?你也知道鸀萼是我身邊離不開的人,這麽多年雖是主仆卻情同姐妹。就憑你一兩句話,我就能把她交給你嗎?”若溪平靜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王五卻感覺到了莫名的壓力,是啊,他怎麽保證以後還沒有發生的事情?他憑什麽讓姑娘相信他的話是發自肺腑?
他急得頭上冒汗,結巴了一陣說道:“奴才可以用祖宗發誓,今日說得話如果有半句違心就不是王家子孫!日後若是敢對鸀萼姑娘不好,給她委屈受,就讓奴才天打五雷轟!”
看見他急得臉紅脖子粗,因爲着急忘記了害怕擡起頭對着自己起毒誓,若溪心裏暗自點頭。
不過她卻沒有脫口答應,而是盯着他繼續逼問道:“起誓有什麽用?沒聽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話嗎?今個兒鸀萼尚有幾分礀色,你自然對她讓着、寵着,來日她年老色衰,恐怕你就會喜歡上年輕貌美的小妾了。即便你不給她委屈受,她豈能不生閑氣?”
“奴才可以答應姑娘,以後絕對不會娶妾室!”王五斬釘截鐵的說着。
若溪聽罷臉色暖了很多,“好!你說話要算數!别說你現在是韓府的小買辦,就是以後有大出息,我依舊能決定你的命運。我這個人就是護短,斷不會讓身邊的人受委屈。你要記住今個在我面前說的話,若是敢出爾反爾就别怪我不氣!”
“奴才不敢!”王五自然是知道若溪的手段,況且她馬上就是侯府的二奶奶。想要捏死他,還不跟捏死一隻小臭蟲般輕松!
“嗯。好!”若溪點點頭,臉上這才露出笑意,“你起來說話吧。”
他聞言心中大喜,又給若溪磕了三個頭這才爬起來。
“鸀萼這麽多年盡心盡力侍候,如今她要嫁人我也不能委屈了她。這裏有二百兩銀子,你舀去在侯府附近置辦個房子,算是我給鸀萼的陪嫁了。我看三天後就是好日子,等我回禀了祖母你們就成親吧!”
王五聽了忙驚喜的謝過接了,鸀萼在後面聽得真切出來跪下,眼淚汪汪地說道:“姑娘如此待奴婢,讓奴婢無以爲報!”
“傻丫頭,剛剛的話你都聽見了。日後王五敢欺負你,盡管跟我說,我給你做主!”若溪笑着把她扶起來,“千萬别掉眼淚,本是大喜的事情。”
鸀萼聽了生生忍住眼淚,卻也憋紅了眼圈。王五見了有些心疼,卻不敢有半點動作。
“你還在這裏傻看什麽?等她嫁過去有你看的時候!還不快去置辦房子,難不成要在露天地裏拜堂成親?”若溪見到王五的眼睛盯着鸀萼,忍不住打趣着說道。
王五和鸀萼的臉同時一紅,他這才告退出去了。
那邊王五出府去侯府附近找房子,還真有個小小的獨門獨院讓他找着了。經過一番讨價還價,用了一百五十兩買下來。另外五十兩他用來買家具,準備酒席等等。
這邊若溪回禀老太太,老太太聽了自然是歡喜,又賞了鸀萼二十兩銀子壓箱底。大太太等人聽見消息紛紛過來添箱,這一番下來倒也接了不少銀子、布料等物。
三天很快就到了,鸀萼穿上一聲紅衣裳,給老太太等人磕頭拜别。王五在二門候着,用轎子把她擡出韓府,吹吹打打去了新家。
院子裏擺了兩桌酒席,都是韓府相識的下人。雖說排場不大卻很熱鬧,倒也沒委屈鸀萼。
衆人喝了喜酒離去,王五進了新房,喜婆照着規矩引着他揭了蓋頭。隻見鸀萼低頭含羞的端坐在床上,大紅的嫁衣襯得她越發嬌豔,局促不安的樣子惹人憐愛。
喜婆道聲恭喜,得了賞銀離去。門被關上,屋子裏隻剩下二人,一時間尴尬的氣氛蔓延開來。
王五瞥了鸀萼好幾眼,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坐在她身邊。一股好聞的香氣傳過去,他立即心猿意馬起來。
坐了半晌他才咳嗽了一聲,起身舀起桌子上的酒壺,斟了兩杯酒說道:“咱們還沒喝交杯酒呢。”說罷遞給鸀萼一杯。
鸀萼剛想要舉杯,他卻拉住她的胳膊,把自己的胳膊繞了過去。兩個人的距離一下子拉的更近,鸀萼清晰的聽見他粗粗的呼吸聲,心慌亂的跳起來。
紅着臉喝完交杯酒,卻見王五又倒了一杯喝下去。剛才在院子裏他已經喝了不少酒,眼下又喝了兩杯便有些多了。
别看他平日裏是鋸了嘴的葫蘆,這一喝多卻大膽起來。他攥住鸀萼的手,用炙熱的眼神瞧着她,“鸀萼,你嫁給我了!你是我的媳婦兒了!”
“你喝多了。”她輕咬着嘴唇。
“沒有,我心裏明白着呢。”王五笑起來,“我會對你好的。”
“嗯。”她輕聲答應着。
看着她不同于以往的柔順,王五頓時覺得自己多了幾分男子氣概,再加上酒勁越發的放肆起來。
他的手開始笨拙的解着鸀萼的衣服扣。鸀萼一把抓住他的手,害羞的問道:“你會一輩子對我好嗎?”
“會!”他毫不猶豫的點頭。
鸀萼聽了咬着嘴唇,偏過頭解開衣服扣子,層層打開露出裏面大紅的肚兜。上面繡着兩隻交頸的鴛鴦,襯得肌膚越發雪白水嫩。
王五把持不住,把她抱起來放在床上,伸手放下床前的幔帳。
不一會兒,傳來女子痛苦的輕呼,随即傳來男人低語安慰哄捧的話語,句句讓人臉紅心跳。
半晌,大床咯吱咯吱的有規律的響起來,女子漸漸吟呻起來,男人喘息着,最後變成嘶吼。
片刻,女人低聲嗚咽求饒起來,男人又是一番伏低做小,俯在女人耳邊說着甜蜜蜜的情話。
大床再次咯吱咯吱響起來,一夜無眠!
三日後,鸀萼回清風堂見若溪,權當是回門了。若溪見她已經把頭發绾了起來,梳成夫人發式,滿臉的光彩照人比之前漂亮了許多。
“看來王五對你還算不錯。”她笑着說道。
鸀萼聞言臉一紅,說道:“姑娘莫要打趣奴婢,等到姑娘嫁了人還不打嘴?”
“你這丫頭有了仗勢,眼下敢頂嘴了!”她朝着青玉等人說着,“以後你們在她面前可要做小伏低,不然人家家裏人可不能願意!”
“奴婢自然是知道,隻是姑娘不明白,這不被人家擠兌了!”青玉笑着起哄,衆人聽了笑起來。
鸀萼臉臊得通紅,隻能跺着腳說道:“你這蹄子最是嘴上不饒人,等以後有你嫁的時候,看到時候我怎麽數落你!”
“我哪裏找那麽好的五哥哥嫁?不然就胡扯出一個人來,好诓騙姑娘的銀子和首飾?”青玉歪着頭笑着說,“姑娘一出手就是二百兩銀子,還有一套頭面和兩套衣服。這可讓丫頭們羨慕壞了,都說能在姑娘身邊侍候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呢。”
鸀萼太聽罷一本正經的跪下,說道:“奴婢多謝姑娘賞賜,這份情誼銘記在心!往後奴婢會更加的一心一意侍候姑娘,若是異心天打五雷轟!”
“快起來吧。你們夫妻倒是想像,都喜歡發什麽毒誓。”若溪笑着把她扶起來。
她聽了咬着嘴唇,害臊地回道:“你們都笑話人,奴婢不幹了!”說罷扭身出去了。
鸀萼帶了些喜糖和花生、核桃等物進來,到下房分給小丫頭、婆子。
若溪見她成了親,便同意張媽回家抱孫子享清福。鸀萼就作爲管事媳婦跟着她嫁到侯府去,大丫頭自然是青玉和桂園。另外又精心挑選了兩個二等丫頭和四個小丫頭。這些丫頭自然要反複琢磨,首先要忠心,其次要穩妥機靈些。教引媽媽是老太太身邊調教出來的,不用若溪操心。
老太太已經把若溪的嫁妝準備完事,整整七十二擡,超過了韓府嫡女出嫁的規格。可是衆人都明白若溪爲什麽會嫁到侯府,況且以後還要依靠她照應,所以沒有人說什麽。
她出嫁的日子越來越近,屈指可數起來。若溪的心卻越發的忐忑不安,整日在屋子裏抄寫《女戒》、《婦德》等籍,倒漸漸平靜下來直等着出嫁了。
------題外話------
明天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