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小河中的鯉魚突然間實現了自己最大的夢想,他開始了自己的江湖路,開始了自己成爲一名世間最頂尖武夫的路。
離鄉的惆怅很快就被對未來的憧憬打消,可僅僅在憧憬了不到半日之後,這位名爲沐鯉的少年人就開始有那麽一丁點的後悔,後悔自己沒有聽母親的話好好在家待着。
原本日出起日落息的美好生活一去不返,行俠仗義的江湖大俠生活完全沒有開始的兆頭。一連十日,除了身上的衣服越來越破,肚子越來越難填飽,覺越來越不夠睡,剩下的大概就是雖然不能說胖卻也絕不是個瘦子的沐鯉在十天裏少說掉了二十斤肉,而且還換來了一身的青紫淤血。
“如果覺得太苦,我送你回去。”張雲生起了一個火堆,把剛剛那頭不知死活沖過來,把沐鯉幾乎折騰死的野豬挂上了簡易的烤架。“今夜過後,你想走就隻能以屍體的方式。哦,可以放心,會是全屍的。”
張雲把從山上采來的大量野生果子香料一股腦塞進了已經收拾妥當的野豬腹中,随手往火堆上一揮,輕風團抱而聚,火焰轟地一聲高高竄起,皮肉炙烤的噼啪聲聽着就十分誘人。
尤其是對于已經餓得感覺自己能吃下整頭野豬的沐鯉來說,那火炙的噼啪聲和迅速開始飄散開來的肉香簡直讓他快要瘋狂。聽着張雲嚴肅的問話,沐鯉的大腦卻沒能正常思考,隻是機械地應了一聲不要。當然,他的“不要”是不要離開這隻開始散發無比誘人香氣的烤豬,是不要離開這堆讓人感覺暖和的火焰,是不要離開這黑暗之中唯一的一片光明。
“很好,這頭豬都是你的,想怎麽吃,吃多少,都随你。”張雲言畢人不見,若非地上留下了一柄前天從一家普通鐵匠鋪子裏買來又被他親自改過的柴刀算作痕迹,大概可以被認爲其實張雲根本就沒在這裏出現過。
沐鯉此刻基本上眼中隻剩下那在那神奇火焰之下迅速開始變熟的烤豬,腹中強烈的饑餓感正在催促他放棄等待這隻野豬完全烤熟再吃的最後一絲“理性”。對于自己這個師傅的消失,說實話這十天來已經有些習慣的張雲并不怎麽在意。
油脂被火焰輕輕一撩,發出滋滋聲響。沐鯉終于不用再強迫自己坐在那裏等待,拔起插在土裏的柴刀沖上前去,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少年人娴熟地片下豬腹上最肥肉最厚的一塊,那原本油膩的肥肉已經被火焰炙烤得帶上了大片的焦黑,散發着遠超肥油香氣的美妙味道。
把嘴張到了極限的沐鯉一大口咬下去,脂香四溢,大抵上可以算是一種如同飛升般的美妙享受。如果不是在他的心頭突然生出了巨大的警兆的話。
眼前一陣缭亂,沐鯉完全就是下意識轉動了身子,同時把刀上那一大塊絕對不是一口能吃下的肉強行塞進嘴裏咬住,随後就将那柄最近一直被他用來砍柴砍菜的改造版柴刀刃鋒向外豎在身子右側。
樹動葉搖,土石崩飛,一聲獵人們必然十分熟悉的咆哮響徹林地,不過似乎不僅僅是捕獵攻擊的興奮,這塊吼裏還帶着少說三四分的痛楚。
被突然出現的一巴掌拍飛的少年沐鯉就要比那頭不巧一掌拍在豎立刀鋒上的熊罴要慘了不少,強烈的沖擊和背後撞上大樹的震撼,加上兩條被一巴掌拍得幾乎失去知覺的胳膊,這位少年人很想大聲呼痛然後呼救,隻可惜張開了嘴卻沒力氣出聲。
本意隻是殺人奪食的熊罴被這一記不知是不是巧合的拍掌在刃徹底激怒,它迅速将本應是個微不足道目标的少年人當成了最大的對手,争奪美食的對手。
可憐的沐鯉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一頭熊罴定義爲不死不休的對象,不過在經曆了一瞬間無法呼痛帶來的恐懼感之後,從樹上滑落在地的少年人第一反應不是逃跑或者吓傻,而是用自己能夠做到的最快速度拾起那柄剛剛救了他一命的改良版柴刀。
眼前一片缭亂至極的黑白線條再一次炸起,沐鯉依然不知道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麽,但他可以确認如果被那些黑線纏身,自己的下場就一定很慘。所以沐鯉再一次讓自己的思維順應了身體的本能反應,再一次豎刀身前,鋒刃向外,這一次是在他的身體左前方。
沐鯉沒想過自己手裏這柄不過十文錢的柴刀是憑了什麽才能在皮肉厚堅如石的熊罴一掌下支撐未斷,更沒想過或者應該說沒想明白爲什麽自己的身體反應總是能夠恰到好處地救自己一命。作爲喜歡擺弄奇巧物件的沐鯉來說,很多爲什麽根本不需要知道爲什麽,隻要知道那樣做會有怎樣的結果就好,先達目的再去反推,總比苦苦思索卻不敢去碰觸那明明已知的目标要強了太多。
這種思維模式在面對危險的時候被無限放大,也成功地讓沐鯉第二次從一頭少說一千五百斤開外的巨大熊罴掌下逃得一條性命。
仍然是飛出數丈撞在樹上,仍然是讓那頭已然對其手中柴刀生出戒備的熊罴莫名其妙就把厚實的熊掌又一次拍在刀鋒上面,不過這一回沐鯉手中的柴刀沒有掉落,他甚至不再因爲各種疼痛想要呼喊。
那個師父絕對不會出手了。
這是沐鯉在第二次被擊飛之後得出的一個結論。
他奶奶的,那我就自己幹了你這該死的熊罴!老子有刀有力氣,真不信了還幹不掉你這麽一個傻大塊!發了狠的沐鯉突然發覺眼前的黑白線條清晰了許多也順溜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