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琳兩眼一紅,淚水突然決堤而落。一頭撲進了老道懷裏,此刻的顧琳看起來就像個終于見着了長輩的悲傷孩童心下得安,放開了嗓子那叫一個嚎啕大哭。
“小熊,老道給你掠陣,包管這該死的東西隻敢死戰不敢逃。”老道士語畢回身,似乎根本不打算再看一眼那劉闖,隻是溫聲安慰着懷裏哭成個淚人的顧琳。
熊千斤向這自稱道号笑飲的老道士拱手爲禮,随後對張圓與張梅說道:“你們兩個就站在這裏看師叔替你們報仇。這座峨嵋山裏能在笑飲真人手中傷得了你們的一個也沒有。”
笑飲?三才觀……笑飲……笑、笑飲!?杯酒江山醉,一人卧九天!?難道是那個笑飲?劉闖突然間想起了這名老道的真正身份,然後開始後悔自己擅作主張的上山。當然,他并不會爲那幾百名因他而死的五水幫衆感到一丁點的可惜,甚至還會埋怨這些人跟得不夠緊,居然被人家一人給端掉了。
三才三才,自然指的是天地人。三才觀天有笑貧,地有笑癡,江湖人卻幾乎忘了那位天地之間的“人”。飲杯酒人中龍鳳,醉萬盞天人下凡。這是當年笑貧道人送給他這個小師弟的詩句,也是對這位愛酒成癡的三才人物最好的诠釋。要知道,不論是當年還是現在,三人之中年紀最輕的笑飲才是始終被當作笑貧之後的三才觀觀主人選。
傳說當年這老道獨身赴北地去尋那極爲神秘的一處魔道門派最終未再歸來,沒想到這老東西居然沒死!?看來師父所言不錯,江湖中傳言十有八九靠之不住。劉闖心下大罵晦氣,腦筋急轉想要琢磨出個退卻的由頭。
劉闖的表情變化餘部落在了笑飲道人的眼中,他仰頭将酒壺對唇豪飲,約摸一斤酒水下肚之後方才笑道:“看來你認得我,很好。今日你唯有死戰一途,打赢了這大塊頭就讓你走。”
笑飲道人又是一仰頭灌下了約摸能有半斤的酒水,大袖在嘴上狠狠一抹,厲聲冷笑道:“老道喝得越多,說話越是作數,可一但壺中酒盡,一切全當沒說。還不動手!?”
笑飲一句話出口等于同時催促了兩人,隻不過熊千斤仍然心平氣和的模樣,隻不過是解下了背後重劍交在張圓手中。劉闖卻是兩眼幾乎噴出紅光,整個人發出一聲沉重的噴氣聲,随後便是地面的顫抖和幾乎搶在聲音之前出現的巨坑。
這是劉闖壓箱底的保命絕技,也是他在聽到那笑飲道士的話之後燃起的希望之火。
劉闖自知是絕對打不過笑飲這等變态,但眼前這個比自己還要高出一頭的壯漢卻并不是那種存在。既然活路落在了那熊千斤身上,也就不能怪他劉闖仍有那壓箱底的手段要叫這熊千斤死得心不甘情不願了。
令人聽之胸悶心慌的一記對撞在熊千斤所站的位置産生,肉眼可見的氣流炸開,地面上本已被二人巨力踏出的大坑立時被從中一切兩半,多了一道更深的窄槽。
兩人四手交握,那可不是什麽斷袖的癖好,而是實實在在以力較力的硬扛。
熊千斤看到了劉闖眼中的驚訝,其實他自己也有些驚訝,驚訝于這個不知從哪學了這一身邪功的人拼起命來居然能有如此水準。
沒想到這次下山第一戰就要鬧得灰頭土臉,好在帶了一套換洗的。還是小雲說的對,人在江湖漂泊武林行走,總得多準備點東西,多留條後路。
熊千斤确定自己背後的包裹裏有一套可供替換的衣服,于是平靜的臉上現出一絲微笑,一絲讓對手看得膽顫心驚的微笑。
正因爲雙方巨力而無法做出任何多餘動作的劉闖突然看到自己的兩隻手開始下落,然後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後推去,兩隻釘入地面已至膝上的腳被那巨大的力量推着向後,在地面上犁出兩道剛好與小腿同寬的淺溝。
熊千斤一氣吸入,地面上無數浮土碎石宛如失了重量般浮空而起,那個被熊千斤和劉闖剛剛一記硬撞壓出的巨坑以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開始重新恢複成平地,仿佛天地之間所有無形有形的力量都開始向熊千斤彙聚過過去。
“我就問一次,你認輸嗎?”熊千斤平靜地看着對面那雙赤紅如血的眼睛,随即搖頭苦笑。他知道對方一定不會就此罷手,所以覺得自己有點多此一舉。
開弓步,熊千斤前弓右足在地上輕輕一蹬。
玄土起,黃龍生,拔地起勁,力撼山河。熊千斤飄然而起,随即便化長龍沖出,刹那來到劉闖面前,後者眼中已現驚恐神色,卻仍然硬着頭皮雙拳直貫。
劉闖不能不拼,他活下去的希望都在這個高大對手身上,他已經拼上了性命,這種透支生命的手段也是劉闖最後的手段,不成功則成仁。
四拳對撞,熊千斤完全滿足了劉闖心中所想,沒有躲閃,沒有退避,實打實四拳對接,以力敵力。可惜劉闖沒有感覺到自己體内燃燒的内力沖入對手拳中,卻發覺似有無可抵擋的洶湧巨力倒灌而入,一路橫沖直闖逆行于他的經絡之中。
空氣中無數肉眼可見的波紋漣漪四散開來,所過之處摧石斷木,無物不化齑粉,隻有抵達那笑飲道人身前時,老道士将一隻精緻玉盞輕輕放在身前地面,那漣漪方才抵至玉盞所在便即消散開來,所有的毀滅巨力都被一隻小小的玉盞擋在笑飲等人身前三尺之外不得寸進。
笑飲擋得輕松,劉闖的遭遇卻要差了十萬八千倍。
熊千斤緩緩收拳,龍形散去,塵土落了滿身。他輕輕咳嗽了一聲,暗道果然還是弄成這副德性,上前拎起了如同定在原地的血人劉闖往回走去。
人還沒死,熊千斤打算能問點什麽就問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