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嘴?王家老大歲數可不小了,自問要是挨上五十下,大概就得去地府見自己老子了。
沒有了多餘的聲音,王氏深深地呼吸了一次,她看着坐在桌案後的那個男人,那個實際上也參與到這件事中的陸正陸大人,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一切。
突然的昏迷很快過去,醒來的王氏看到了那個給了他一巴掌的男人,随後就是長達兩個時辰的談話。
沒有人知道張雲說了什麽,尤其是這兩個時辰幾乎都是張雲一人在說個沒完,王氏基本就是個聽衆。
王氏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不再去看王知恩。對這個男人她心有愧疚,但她也确實不再愛他,因爲他永遠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甚至于把她拖入了平庸甚至是貧賤的地步。她不愛她那個傻兒子,不愛王家村中的每一個人,她隻想逃離。
現在機會來了。
“這是你們跟我立的字據。那天早上是你們趁着王知恩去山裏打獵,七個人一起把那鍋用白芝仙炖的湯給我,你們說那湯能讓義父徹底聽你們的話,不再反抗。我鬼迷心竅就信了,誰曾想裏面居然不止有白芝仙,還有砒霜!義父死前看我的眼神中根本沒有怨恨,他知道是你們,因爲他說了那是老大最喜歡的童子雞,是老二最喜歡的偏鹹口感,是老三從他那裏拿走的鍋,是老四家常用的後山松木燒的火,是老五家的麻椒,老六家的蔥姜,老七親自下的廚!”
王氏一口氣說了這許多個字,不得不順了順氣才能繼續。
“這兩天晚上,義父沒去找你們麽?看你們的臉色,應該去過了吧?七人合謀,虧得你們爲了陷害王知恩不得不與我立下字據,否則今日一切都難以說清了!王老大,你心底裏那最後的救命稻草就是這東西吧?是不是?是不是!?可惜啊,在我手裏,你們手裏的是假的,假的!是義父幫我換來的,有意思嗎?好玩嗎?這上面有你們七人的畫押,看看,這可是正經用指頭按上去的,可不是畫的,不是義父畫給你們的!”
王氏忽然嘿嘿笑了兩聲,那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笑聲,聽着相當吓人。
王家還清醒着的五名子女此時恨不得自己能暈過去,就如同先前的藥鋪老闆一樣,他們居然還期望着家中被盜了那剩餘的砒霜之後,還能剩下一份真的字據。
“可笑至極,好一場鬧劇!”陸正拍案而起,手中驚堂木砸得案桌上木屑橫飛。
這如同驚雷的一聲響讓王家剩餘五人再也站立不住,齊齊跪了下去。
案子的收尾非常快,王家七人被押入大牢,與他們相關人員皆未能逃過牢獄之災。王知恩無罪釋放,将繼承其義父所有财産,并将得到三石居作爲賠償,同時他也領回了自己的兒子,與王氏交割了休書。
王氏恢複了她的本名馬筱筱,被發配千裏,但這千裏卻是和東南,向那片煙花繁華之地。這個女人終于掙脫了他的束縛,甚至還帶走了整整一千兩的寶鈔,但誰又知道她的下半生裏會不會天天被惡夢驚醒?誰又知道在堂上那通近乎瘋癫的狀态是不是才是她此時的本來面目?
“昨晚我的人折騰了很久,這場鬧劇所需的證據都是那時搜集的,而那些雖然壞心眼憋了很久卻在做壞人這事上完全就是個雛的人當然會滿身馬腳,到處漏洞。至于你,陸大人,你是想要一把萬民傘然後後半生受千百人愛戴安然而去,還是體驗十幾幾十年夜半驚醒的‘美妙’滋味?這應該已經不難想了吧?哦對了,你一定得跟你的手下們談一談,問問他們更喜歡哪一種陸正,是隻會分錢的你,還是如同當年在沙場一樣,如今在官場民心中也能立得起來的你。現在元廷沒倒,大家都是一國之人,難道你不想多一雙友善的視線嗎?”
張雲坐在已經被解了穴道的陸正面前,伸手拍拍這位真正的“父母官”的肩膀,然後起身向外走去。
“護送就免了,之前那些錢也都給你。如果有義軍打來,你要麽順應要麽就散夥。元廷已朽,我建議你不要爲了這樣一個朝廷丢了性命。”
陸正聽不清這位自稱張雲的人後面又說什麽,他滿腦子都在回響着之前被綁在後堂時看到的一切。
“張雲……”陸正無意識地念叨着“張雲”兩字,卻不知道門外一名看到張雲等人離開之後正打算進來拍拍他馬屁的心腹卻因爲這兩個字神情劇變,随後便掉頭離開,不知道去了何處。
離開王家村繼續向西,張雲與顧琳和武巧兒的關系因爲王家村的事被拉得極近,近到顧琳這個明明應該比張雲小了一輩的家夥成日裏可以沒大沒小地跟張雲開玩笑,近到武巧兒偶爾可以偷偷裝睡着然後就那麽倚在張雲的身上由假睡變真睡,美美地來上一覺。
實際上顧琳已經對張雲這顆雖然失憶卻仍舊強得一塌糊塗的腦袋佩服到了極點,而武巧兒則是更加死心塌地決定了除非死了一定要跟在張雲身邊。
兩個女人同時開始發覺了張雲真正厲害的地方,那就是不論張雲是哪一個張雲,都有着一顆善良俠義的心,隻不過這個心理年齡也許仍然未能恢複的張雲有些過于嫉惡如仇。
顧琳的劍法開始接受張雲這個并不會武功之人的指點,武巧兒則發現原來張雲的醫術遠遠超過了她。于是乎朋友變成了朋友兼家人兼學生,直到大概五天之後。
張雲毫無征兆地開始頭痛,就在一次協助顧琳出手從一火強盜手中救下了一陣商人之後的晚上。
張雲突然要求離開那隊商人先行一步,并且完全不給顧琳和武巧兒任何詢問的機會和時間。而當顧琳和武巧兒二女追上騎馬先行的張雲時,就發現他倒在地上已經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