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看看這是什麽東西。”張雲從王老頭的胃裏翻了一團白色的絮狀物出來,粘乎乎一小團,散發着刺鼻的氣味。
武巧兒對于屍體的惡心在看到張雲手中的白色絮狀小團時消失不見,基于一名大夫的知識和經驗,她迅速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我覺得這是一種蘑菇,有點像父親講過的‘白芝仙’,但這些絮子裏面還有别的東西似乎并不是白芝仙本身會有的。”
張雲點點頭道:“不錯,這東西應該就是你說的‘白芝仙’。至于裏面摻和的東西其實也很好認,就是砒霜。這兩種一個毒蘑菇一個普通的毒藥都算不是特别難買,但凡驗屍就能順藤摸瓜查出很多東西。比如這藥是哪來的,毒蘑菇是哪來的。外面那男人不是傻子,如果真的是他要殺這王老頭,想必不會幹這種傻事。”
張雲将那絮狀物放下,随後指着王老頭的臉說道:“他死前肯定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以至于不能瞑目,這眼皮是後合上的。這老頭常幹農活,就算隻看屍體也能瞧出他身子不錯,如果下毒的不是最親近的人,确實不會悄無聲息地就被人殺了。啧,也不是,如果是那個男人,大概一拳一腳之類的就足夠殺人了。”
張雲搓着下巴,把剛剛掏過屍體的右手伸到武巧兒面前讓她幫忙擦幹淨,同時嘟囔道:“他有什麽動機呢?這王老頭的七個兒女是全村出了名的不孝順,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這老頭一定會把所有的家産都留給這義子。老頭再能活又能活到多大歲數?這男的看來比我還小幾歲,難道幾年都忍不了?不可能,如果忍不了就不會拖到今天。”
原本正幫張雲擦手的武巧兒忽然一拍手說道:“對了,我想起來哪裏奇怪了。這種白芝仙有奇香,如果炖湯的話很非常香,而且剛吃下去不會立刻有症狀,大概在半個時辰之後才會發作。”
張雲恍然,腦中幾處沒想通的節點瞬間打開。他用力拍拍武巧兒的肩膀笑道:“好巧兒,好聰明。因爲這種毒蘑菇炖湯之後生效變慢,下毒的人以爲沒有作用,這才有了後來的砒霜。砒霜下肚時剛好白芝仙正消化成絮狀,所以就有一些砒霜沒被消化反而裹在了這些爛蘑菇裏。老人二次被下毒時剛好兩毒齊發,驚怒之下死不瞑目。”
張雲唇解浮起冷笑,他将屍體重新縫合裹好,然後起身說道:“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殺人,那麽殺人者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必須達成。那個男人的眼裏沒有欲望,隻有想要真相的渴求。他的妻兒呢?不是說他有妻兒嗎?人在哪?官府抓人隻抓一個?嘿,這裏面事可真多。”
張雲說着一拍手把顧琳喚了起來說道:“我們出去,去看熱鬧。出去時記得再讓那王知恩看到我一次。”
顧琳并不明白張雲是什麽意思,不過她還是照辦了。
王知恩在張雲等人重新翻出院子時剛好被押着站起身來,原本眉頭緊鎖的他在再一次看到張雲之後卻忽然松開了眉毛。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相信這個才見過兩次面的男人,那并不是因爲那個一跟女神醫在一起的女人的武功很高的緣故,隻是因爲那個才見第二面的男人有着一雙會說話的眼睛。
我會還你清白。
王知恩看到了這句話,然後相信了,就這麽簡單地相信了。
張雲與武巧兒和顧琳繞了個小圈子重新加入了看熱鬧的人群,不過他們三人的眼睛并沒有落在那個被押着往外走的王知恩身上,三人都在找尋着王老頭的兒女。
王知恩被押走了,張雲看到了王家的五兒兩女,但到最後了也沒看到王知恩的妻兒。
所有的流程都顯得刻意而迅速,張雲越看越想笑。
“殺人犯被壓制着等村民來圍觀,人到齊之後立刻押走。啧啧,妻兒沒有出現,七個不孝兒女倒是演得不錯,一個個恨不能撕了王知恩,甚至還沒忘了假惺惺哭上幾聲。十八名捕快,沒有午作,草草包裹的屍體,空蕩蕩的後院,沒有任何官員出現。”
張雲咧了咧嘴,“消息是誰傳出來的?”
顧琳正在擦劍,聞言說道:“我打聽了,是今天早上王老頭的六女和幺女送雞湯的時候剛好碰上了去捉王知恩的捕快。”
張雲嘿嘿一笑,一仰身躺在床上。
“漏洞堆成山啊,謀殺肯定是謀殺,不過不是王知恩。下毒的十九是王知恩的妻子,謀劃的人裏一定有那七個不孝的東西。至于元廷的官府?同謀吧。啧,太好推斷,沒什麽意思。”張雲說完一翻身又坐了起來,“琳琳想不想當當梁上君?”
“啊?”顧琳眉頭挑得老高,不過那表情顯然很感興趣。
剛剛端了吃食進屋的武巧兒剛好聽到了最後一句,也是一臉興奮地沖了過來,手裏的飯食差點直接扣在張雲的腦袋上。
“琳琳去那七人家裏轉轉,找找有沒有‘白芝仙’或者砒霜。順手翻翻有沒有什麽字據契約之類的東西,想必以你的身手要翻這些東西很容易,所以不要心動那些個不孝的東西。”張雲說着笑了起來,他端起飯碗對武巧兒說道,“巧兒明天跟我一起,咱們明天去拜訪一下鞑子的官府,我很想看看這種漏洞百出的諸葛都願意參與進來的官員到底能多好糊弄。”
“糊弄鞑子官員?”武巧兒不太明白張雲的意思。
“傻丫頭,騙那蠢貪官,然後咱們自己去審案呀,過一把當官的瘾。”張雲嘿嘿笑了起來,“他們想搞官民勾結陷害奪财,那咱們就占位審案還世道公平。”